岳勇没回应耿琳，掏出一百块钱，跟租车司机说：

“师傅，赶紧走，去构件厂家属楼。快点儿，越快越好，谢谢你了。”

岳勇说着，把钱撂在操作台上，出租车司机看了眼钱，迅速把车开了出去。

岳勇这才扭头看向耿琳，想了一下，说：

“不会的，你绝对记错了。我看这人像个精神病，哪有正常人搁大街上，随便乱认人？我之所以拽着你，赶紧上了车，就是怕遇着这种人。咱们尽量离这种人远点，万一发生了啥意外，都不追究他们法律责任。”

耿琳琢磨着岳勇的话，将信将疑地透过后视镜，看向出租车的后面。

裴丽丽还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行进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纠结。

杨文辉嘴里嚼着地瓜，看了看远去的出租车，对李暖说：

“刚才那男的总去我哥的饭店，给他对象点菜，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李暖吃了一口烤地瓜，看了看裴丽丽，小声地说：

“那女的长得真好看，特别像我家邻居的一个姐姐。对了，那女的戴着的那条格子围巾，我那个邻居姐姐也有一条一模样的。我看刚才那情况，那女的好像认识那男的，但那男的咋说她认错人了呢？”

杨文辉也看了看裴丽丽，又咬了一口地瓜，说：

“没准那女的真认错人了，也可能那男的就是不想搭理她，没看身边还有一个吗？”

1998 年的这个下午，耿琳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裴丽丽，她当时并不知道，岳勇还有个名字，就叫杜建明。直到很多年以后，耿琳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出租车驶入街道的拐角，裴丽丽在后视镜里消失，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老歌：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

一切都是命运

谁也逃不离

无情无爱此生又何必”

当时的耿琳更不知道，岳勇把他的避孕套，都扎出了针眼，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第六章 明暗之间（4）

4

陈永新赶回公安局的时候，庞烨和另一名中年男警察正在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问讯。

小伙名叫蒋大力，虽然年纪不大，但坏事没少干，不仅总打架，斗殴，而且手爪子也不干净，因为偷窃进去过两次。今天下午，蒋大力在菜市场偷一个老太太的钱包，被老太太发现后，在逃跑的过程中，恰好遇到了开警车经过的庞烨。庞烨追了蒋大力两公里远，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生擒活捉，然后就带回了公安局。

庞烨本来以为，蒋大力就是个小毛贼，对他问讯完，做好问讯记录，还得赶紧查管立彬撩哪去了。但庞烨没想到，在问讯的过程中，蒋大力居然无意中说出了管立彬的下落。这可让庞烨惊喜得够呛，一激动差点感谢蒋大力，感谢他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线索。

当时蒋大力正在交代偷钱包的动机，说本来最近就手头紧，饭都快吃不上了，早上还碰着一个傻逼，抢了自己五十钱，所以他才去偷老太太钱包。庞烨差点笑出声，心想活该，活逼该，恶人自有恶人磨，但他还得保持严肃，随口问道：

“你不挺厉害的吗？咋还让别人给抢了呢。谁啊，居然敢抢你钱？”

蒋大力一脸无辜样，看了看庞烨，说：

“抢我钱那人叫管立彬，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他是个碴子，干架挺狠。那逼小时候就总抢钱，谁不给就干谁，我也被他干过几次。今天早上，我去家附近的包子铺吃饭，正好碰着他也搁那吃饭。他说出来忘带钱包了，让我帮他付了饭钱，又说要办点事儿，还跟我借了五十块钱。”

蒋大力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庞烨，接着说：

“靠，他说是借钱，那哪是借啊，不就是抢吗？警察同志，你看，我是不是挺可怜？我也确实够倒霉，钱包没偷成，还被你擒了。那啥，你就别为难我了，放我走吧。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干坏事儿了。”

庞烨赶紧拿过桌子上的文件袋，取出一张照片，说：

“来，来，你看一看，抢你钱那个管立彬，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蒋大力看了眼照片，冲庞烨点了点头，激动地说：

“对，没错，警察同志，这逼就是管立彬，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他。”

庞烨顿时感到心花怒放，差点蹦了个高儿，冲出讯问室，立即就给陈永新打了个传呼。陈永新到了公安局，刚一见到庞烨，庞烨就立即跟他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陈永新听完，也感到挺意外，蒋大力要是没撒谎，管立彬应该就躲在他家附近，要不咋能一起搁包子铺吃早饭呢？世界那么大，抓人还得靠包子铺，下回再抓人，就先往包子铺去。

陈永新琢磨了一下，看了看庞烨，说：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先别管这小子，赶紧去找管立彬，去晚了没准人又跑了。”

陈永新和庞烨没再耽搁，从公安局出来，开上警车，向蒋大力家附近赶去。到了地方，俩人先去了蒋大力说的那家包子铺，把管立彬照片给老板看了一下。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边剁着猪肉馅，一边看着照片，说：

“对，这小子这几天，每天早上，都在俺家吃包子。我想一想啊，他每天都吃四个酸菜猪肉馅儿的包子，一碗二米粥，两个茶叶蛋，一小盘凉拌菜。这小子饭量不小，挺能吃的，有时候还喝两碗粥，吃仨茶叶蛋呢。”

陈永新和庞烨从包子铺出来，商量了一下，这下可以确认了，管立彬指定就躲在这附近。但这附近是一片棚户区，住着上百户居民，要是挨家挨户找，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俩人溜达了一圈儿，发现在棚户区里有一个小卖店，于是又商量了一下，就搁小卖店门口躲着，管立彬指定能来买东西，到时候就把他给拿下。

这时候，天已经将黑了，气温也降了下来，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陈永新和庞烨躲在小卖店的墙拐角，一直关注着小卖店的情况，天太冷了，俩人只好裹紧衣服，抽着烟，唠嗑取暖。庞烨问陈永新，有没有把照片给程媛？陈永新说，当然给了，我还说你不上相，本人比照片好看呢。陈永新抽完一根烟，又叼上一根，庞烨赶紧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烟。

陈永新看了看庞烨，讪笑了一下，说：

“小庞，其实，我没说实话，你那张照片拍得不错，比你本人好看多了。”

庞烨一听这话，把打火机又撤了回来，气愤地说：

“老陈，你这人咋这样呢？没你这么埋汰人的。你自己点烟吧，反正我不给你点。”

陈永新和庞烨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抽了半包烟，身上都挂了一层雪，但也没发现管立彬的踪影。六点半的时候，庞烨有些饿了，问陈永新，要不咱俩轮流去包子铺吧，吃几个包子，然后再回来接着蹲守？陈永新也有些饿了，中午没舍得多吃烤牛肉，那玩意儿挺贵一盘，他刚想让庞烨先去，就看见一个人，拎着两瓶啤酒，晃晃悠悠地从小卖店里出来了。

陈永新想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管立彬？是你不管立彬？来，别走了，找你有事儿呢。”

那人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陈永新，然后扔下啤酒，撒腿就跑。陈永新一看这情况，吐掉嘴里的烟，赶紧就去追。小庞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陈永新，一起去追人。仨人在棚户区里展开追逐，管立彬虽然年轻，身体素质不错，但陈永新和庞烨更胜一筹，追到一个旱厕所前面，就把他给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