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辍学后，搁家待了一年，然后跟村里的几个姑娘，一起去了市里打工。我记着，她去市里打工的头一年，偶尔还跟家里联系，给家里汇些钱。但从第二年开始，老三就断绝了跟家里的联系，也不往家里汇钱了。”

关颖弟弟抽着烟，听完杨文辉对案子的介绍，说：

“三姐当年离开村里后，我们真的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到她了，没想到她已经死了。我爹妈当年给她找了个婆家，给她打电话，想让她回村里来相亲。但她说啥也不干，从那以后，她跟家里就再没有了联系。我们都觉着，她指定是因为这件事儿，断绝了跟家里人的往来，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关颖二姐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几名警察，说：

“对了，俺们村的朱美芳，她当年跟老三一起去市里打工，现在还住在村里呢。”

警察们根据关颖二姐提供的这条线索，在村长的配合下，接着开车就去找朱美芳。

陈永新和杨文辉能感受到，关颖家人对她的冷漠，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以至于没人在意她已经死了。很多人的生死都是这样，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的存在和不存在都没有意义，总之不会被谁多挂念一下。

陈永新在确定关颖就是裴丽丽之后，心情非常复杂，他恨裴丽丽，如果不是她，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可又一想到，关颖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她在离开家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人生变成了裴丽丽的人生？这是陈永新现在想尽快揭开的答案。

警车里，杨文辉也在想着跟陈永新同样的问题，却突然收到了李暖的微信。

李暖：没事儿，你别担心。我挺好的，正在另一家公司面试，这两天会有消息。

杨文辉看着这条微信，知道李暖并没有说实话，她这人就这样，从来都不把坏事分享给别人，总习惯一个人扛着。李暖也确实如此，她对亲近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此刻她从那个办公室里出来，听到女 HR 喊着下一个面试者的名字，心里感到很郁闷。从女 HR 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估计这回又凉了，自己的年龄以及还没生孩子的经历，成了对方顾虑的因素。

杨文辉：媳妇儿，我正在调查案子，估计很快就会回去，有时间咱俩打电话。

李暖来到卫生间，想方便一下，她看着杨文辉的微信，本想再回复一句，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月还没来大姨妈。按理说，已经推迟了这一周，咋地也该来了吧？李暖感到很困惑，打开手提包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包卫生巾和一张试纸，她犹豫了一下，赶紧走进了身边的一个隔间。

另外一边，弘阳市中心医院里，杨文耀跟张乐站在病房门外，隔着门玻璃，看着正坐在病床上，玩着一个拼装玩具的张小旺，心里也感到非常困惑。张乐还穿着一身外卖衣服，手里拎着一份外卖，正准备去给刚接到的订单送外卖。

杨文耀把目光移到张乐脸上，看了看他，问道：

“不是，张乐，你确定你那个土豪同学，啥回报也不图，就肯借你五十万？”

张乐掏出手机，一边着急地往电梯口走去，一边说：

“杨叔，我确定，你就放心吧。我得赶紧去送外卖了，这单距离比较远，要不赶趟了。”

张乐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键的同时，发出了一条短信。

张乐：你放心吧，我说话算话，钱已经收到了，我要那东西没用，会尽快寄给你。

张乐勒索岳勇？

这就跟1998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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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冬至未至（4）

4

万森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内，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

岳勇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份应聘人员名单，正在翻看上面每个人的资料。葛鹏和一个中年男 HR，站在岳勇对面，毕恭毕敬，表情却都有些局促。岳勇紧皱着眉头，看着李暖的资料，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热茶，却突然被呛了一口。中年男 HR 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帮岳勇擦拭着身上的茶水。

葛鹏瞥了一眼李暖的资料，又看了看岳勇，说：

“岳总，这个李暖，就是杨文辉的媳妇儿。杨文辉你记得吧？他是杨文耀的弟弟，现在是个警察。我们当年都是同学，李暖学习很好，考了北京一所挺牛逼的大学。谁知道她咋想的，毕业不留在北上广，非得回咱们这儿，还非得跟杨文辉结婚。”

岳勇摆了下手，让葛鹏别说话，看了看中年男 HR，说：

“你为啥不录用这个李暖？咋还给她的排名最低呢？来，你跟我说说你的理由。”

中年男 HR 有些被岳勇问懵了，想了一下，说：

“岳总，您忘了吗？前天，这些应聘的人刚面试完，我就跟您请示过了。您当时跟我说，让我自己决定，这么大点事儿不用问您意见。这个李暖吧，年龄有些大，还没生孩子，虽然工作经验还行，但综合职场竞争力跟年轻的女孩没法比。而且，另外几个人那天的表现确实不错，所以我觉得，从各个角度来说，她都应该排名最后。”

岳勇又摆了摆手，看了一眼中年男 HR，不耐烦地说：

“行了，你别说了，你这就是典型的职场偏见。年龄大咋了？年龄大性格更稳重，办事儿指定更谨慎。没生孩子又咋了？你这已经不是偏见了，而是对女性最大的恶意歧视。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不是我上纲上线，这根本就不符合咱们开拓，进取，包容的企业文化。”

岳勇把资料扔在办公桌上，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还是太肤浅了。我建议，你尽快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然后重新评估，再跟我汇报吧。”

中年男 HR 脸红了，紧张地看着岳勇，支吾着说：

“是，是，岳总，您说得对。我确实肤浅了，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也会尽快再跟您汇报。”

中年男 HR 说着，赶紧从办公桌上拿起资料，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葛鹏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岳勇，说：

“岳总，你还有啥事儿吗？要是没啥事儿，我也回去办公了，还有不少文件得审阅呢。”

岳勇看着中年男 HR 的背影，冲葛鹏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把门关上。葛鹏心领神会，走到门前，把门关上，然后又回到办公桌前。岳勇没说话，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显得非常疲惫。

葛鹏看着岳勇，感到有些困惑，问道：

“岳总，您这是咋地了？我感觉您看着咋这么疲惫呢？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

岳勇睁开眼睛，看了看岳勇，勉强笑着说：

“葛鹏，现在没外人，我跟你说过，没外人的时候，你别叫我岳总，叫我勇哥就行。”

岳勇拿起办公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接着说：

“葛鹏啊，你说时间过得咋这么快呢？一晃儿，你哥走了快二十年了，你跟了我也有十来年了。今天我想跟你唠一唠，说一说心里话，你感觉我对你咋样？来，你别一直站着，坐我旁边，也喝点儿茶。还有，你跟我别老您，您的，我听着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