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这二十来年，老乔家人跟杨文耀基本没啥走动，全靠他自己照顾乔灿。乔万柱和方月霞对杨文耀一万个瞧不上，也很生乔灿的气，他们认为，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要是说乔灿纯粹是自己作的，可能过分了，但谁让她那么不听话呢？爱咋地咋地吧，绝对不能管杨文耀，管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乔志刚也很生乔灿的气，更是拿杨文耀当仇人，从来就没去看过乔灿。有那么两次，杨文耀搁道上碰着了乔志刚，跟他打招呼，但他跟没见着似的，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有乔志勇，偶尔会来看一看乔灿，跟杨文耀了解一下，姐姐恢复得咋样了，但碍于能力有限，也仅限于此而已。

六年前，乔万柱和方月霞相继去世，乔志刚以中层领导的身份从构件厂离职，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机械加工厂。刚开始的两年，厂子各方面还行，乔志刚赚着了一些钱，家里条件改善了不少，方皓都自费出国留学了。但乔志刚并不满足，他从银行贷款，扩大了生产经营规模，期待能有更大的回报。而正如乔志勇所说，乔志刚这步算是走错了，这两年厂子干不下去了，他欠了一屁股钱，想卖房子还钱都卖不出去。

杨文耀和乔志勇从农贸市场出来，快要走到 16 路公交车站时，一辆公交车卸完了乘客，正好刚要启动。杨文耀眼看着公交车就要关上车门，顾不上再跟乔志勇唠嗑，赶紧撒开腿，小跑着向公交车追去。

杨文耀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零钱，随口喊道：

“志勇，我不跟你唠了啊，你快去照看你姐吧。哎，师傅，等会儿，还有人没上车呢。”

杨文耀呼哧带喘地跑到公交车近前，在公交车关上门的瞬间，一下就窜上了车。公交车缓缓启动，车内人还挺多，虽然不至于人挤人，但也没有了任何空座。杨文耀还没站稳，正拿着一块钱纸币往钱箱里塞，他就接到了张乐打来的电话。

杨文耀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喘着粗气说：

“张乐，咋地了？我刚上公交车，正要往医院去呢。那啥，我把钱.......”

这时候，公交车突然急刹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杨文耀差点儿被晃倒，赶紧握住栏杆，却听到张乐说道：

“叔，谢谢你。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也借着钱了，你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

杨文耀感到很惊讶，尽量站稳了身子，困惑地说：

“你说啥，你也借着钱了？这么老多钱，你不会借了高利贷吧，那可绝对不行。”

杨文耀说着，不经意地看向窗外，正看到李暖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拎着一个文件袋，匆匆向马路对面的一个灰色写字楼跑去。这时候，绿灯亮起，公交车再次缓缓前行，李暖的身影很快就被一辆辆穿行的汽车遮住。

写字楼五层的一个办公室外，五个女求职者坐在一排长椅上，等待着被 HR 面试。

李暖从电梯里出来，向长椅走去，在五名求职者边上坐下，她昨晚上没睡好，导致此时有些偏头痛，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昨天得知没被万森集团录用，李暖着实很失望，虽然这也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错过这次机会太可惜了，恐怕很难再遇到差不多的职位了。

这是一家主营外贸的进出口公司，公司规模很小，只有十几个人，昨天刚在网上发出财务主管的招聘通告。招聘的职位月薪三千八，三险一金，每天提供一顿工作餐，每周休息一天，不给予上下班交通补贴。其他求职者都比李暖年轻，这让她又感到了压力，焦虑，偏头痛似乎也越来越严重了。

李暖调整呼吸，揉了揉太阳穴，她又觉得，即使是这样的招聘条件，其实已经不错了。现在的经济形势不好，以自己这个年龄，想要在弘阳这样的小城市，找到一份工作，确实不能太挑三拣四。更何况，现在也不能再拖了，必须先找份工作干着，尽量保持工作状态，再继续搁家待下去，人可能就得待废了。

但李暖有一件事很想不明白，当年上学时的那个混子葛鹏，居然也在万森集团工作。昨天遇到他时，发现他好像混得不错，穿得人模狗样，很多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李暖非常不理解，难道自己苦学了那么多年，费劲巴拉地考上好大学，结果还不如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这确实让人太没法接受了。

李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分钟前，杨文耀发来了一条微信。

杨文辉：媳妇儿，你现在干啥呢？昨天万森集团的面试咋样，成功了吗？

耀→辉

好嘞，这就去改～

我现在和李暖状态好像，中年失业，再就业工作看不上我，能找我的我又不想干，看到昔日同学一个个过的风生水起的，觉得想不明白，哈哈哈

放平心态，人生自有最好的安排。再说，人得活在当下，想太多就是内耗。有吃有喝，身体健康，还能体会人生就够了～

越来越耐看，幸亏中卫每天都更。必须加个鸡腿，哈哈 很担心张乐的敲诈会连带着以后会对杨文耀造成不利的影响，所谓“斗米恩升米仇”啊，更好奇杨文耀是出于什么原因毫不犹豫的给这么个外人，甚至是“仇人”的儿子搭人情借这么多的钱，感觉一般人真不容易做到，坐等中卫继续揭密：）

感谢阿菜支持?? 我相信，随着故事的发展，大家都会对每个人做每件事的动机感同身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看清生活本质，跟自己和解才是活下去的意义：）

这是把影视版的框架都打好了啊

哈哈，就是习惯这样创作：）

第五章 冬至未至（3）

3

办公楼里暖气干热，地面上斑驳着几块灯光的暗影。

昨天到现在，李暖一直没告诉杨文辉，自己应聘万森集团失败的事。告诉了又有啥用，杨文辉也帮不上忙，还可能影响他的工作心情。李暖想了一下，刚要回复杨文辉，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 HR 和一个二十多岁的胖女孩，一起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女 HR 板着一张脸，看了看长椅上的几个人，说：

“李暖，李暖是哪位？轮到你面试了，快进来吧。下一位面试的做好准备。”

女 HR 说完，转身走回办公室，李暖赶紧揣好手机，站起身，局促地跟着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陈永新，杨文辉和两名滨城公安局的警察同事，正在去往开坪村的路上。

陈永新坐在警车的副驾驶，跟开车的警察说着案子的情况，对于那个叫关颖的女孩，他们都觉得，她很可能就是裴丽丽，但还需要跟当地村民证实。至于关颖为啥改名换姓，又为啥到了弘阳，也更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开车的警察岁数跟陈永新差不多大，还有半年退休，唠到退休之后的打算，他想搬去南方，以后帮女儿带外孙子。陈永新则根本没有啥打算，他突然又想到，如果当年王贺不出事儿，自己的孩子应该上大四了吧？他感到心里很难受，索性看向窗外，暂时不再去考虑任何事情。

警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阳光显得格外粹白又刺眼。

杨文辉跟另一名年轻的男警察坐在后座，李暖没给他回复微信，他就知道，完了，指定是面试没成功。半个月前，杨文辉跟周宇说过，能不能帮着给李暖找份工作？周宇当时答应了下来，但过了两天，他很为难地跟杨文辉说，现在工作确实不太好找，要不，让你媳妇儿去派出所，暂时当个辅警，咋样？

杨文辉没跟李暖说这件事，这事儿太扎心，没法跟李暖说出口。

警察们到了开平村，在村长的帮助下，很快见到了关颖在村里的亲人。

关颖的父母多年前就都因病过世，她在村里只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姐姐。

警察们分别询问了三个人，首先证实了关颖和裴丽丽确实是同一个人。

关颖的弟弟和两个姐姐看着裴丽丽的照片，都说这个人就是关颖，绝对不可能是别人。警察们在问询中还得知，关颖的父母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本来她学习很好，但刚念到初二，他们就不再让她念了，而是让她跟两个姐姐一样，辍学回家干活，遇到合适的人就快点儿出嫁。

关颖大姐一边喂猪，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说：

“我爹妈那时候就想让我们姐仨早点儿挣钱，这样就能改善家里的条件，也能供我弟弟念书，娶媳妇儿。老三本来就内向，不咋爱说话，她不念了之后，每天就是搁家干活儿，跟谁都说不上几句话。”

关颖二姐在炕头做着棉被，看了看裴丽丽的照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