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中年男人拎着豆腐,往门口走,边走还边嘀咕:

“今天你家这豆腐色儿太黄了,指定放的时间有点长了。”

“谁能从骨头看出来男女啊?人家警察得做 DNA 检验。”

红脸中年男人也拎着豆腐,紧跟着往外走,说:

“那可得死有年头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儿干呢,一会儿骑车子去喽一眼。”

中年妇女从柜台里掏出一张干豆腐,放到旁边的电子秤上,按了几个按键。

“半斤多一点儿,四块二毛钱,你给四块钱得了。”

中年妇女把干豆腐装到塑料袋里,递给杨文耀,又问道:

“老杨,挺长时间没看着你了,挺好的呗?你媳妇儿咋样了?”

杨文耀接过塑料袋,从白大褂兜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杨文耀顾不上跟中年妇女多唠,拎着塑料袋,往门口走,说:

“还行,感觉见强了。我最近给她针灸,经络好像真比以前通畅了不少。”

中年妇女捂了下后腰,看着杨文耀的背影,说:

“哎,老杨,你先别着急走,这几天我腰总疼,你给我按几下呗。”

杨文耀头也不回,推门往外面走,随口说道:

“你有时间去我店里一趟,我先给你瞅瞅,实在不行再给你按。”

杨文耀心里有事,离开豆制品店,拎着塑料袋,三步并作两步地原路返回。

杨文耀的左手有点残疾,不能提太重的东西,但是一袋干豆腐还是能拎动的,而在回去的路上,他还给弟弟杨文辉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按了,杨文耀知道,弟弟可能正在案发现场,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

杨文耀走着走着,小跑了起来,边跑还边给杨文辉发了一条语音微信:

“我听说那起碎尸案破了?我本来以为,你能消停几天,没想到又来了一起案子?我可跟你说好了,后天是冬至,我打算包饺子,再掂量几个菜。你后天晚上跟李暖来我这,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我这回可是提前两天告诉你了,再忙,你也得抽出一个小时。冬至有讲究,一家人必须搁一起吃饭,保证一冬天都太太平平。行了,你忙吧,有时间给我回条微信就行,你最好叫上老陈。”

此时,在弘阳市的一个拆迁中的废弃养殖场内。

杨文辉,陈永新和老法医郑铭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一堆白骨,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封锁,几名警察正在拍照,取证。围观群众和工人们站在警戒线外,议论纷纷,抻着脖子往三个人的方向看,嘴里吐出一团又一团白色的哈气。

废弃养殖场一片荒芜,被白雪覆盖的残垣断壁间,停着几辆挖掘机。

两个临时搭建起来,工人住宿用的铁皮房伫立在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

郑铭拿起尸骨中间的头盖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说:

“让我说着了吧?果然又来一起案子。每年都是这样,越到年底越不消停。”

杨文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杨文耀的微信,顾不上给他回复。

杨文辉看着郑铭,又看了看那颗头盖骨,说:

“郑哥,你觉得这人死了有多久了?看起来应该是个女的吧?”

郑铭皱着眉头,用小刷子掸了掸骨头上的灰土,说:

“从尸骨的骨骼大小,骨盆等情况判断,应该是个女的,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了。具体多久,咱们还得回去做一下检测。”

陈永新一直没说话,他还有两个月退休,为了办那起碎尸案,连着几天没睡觉,眼睛熬得通红,本来就花白的头发也显得更白了。他戴着胶皮手套,手里拿着一个有机玻璃的五彩手串,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

女的,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一样的手串?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

裴丽丽,这个名字在陈永新脑子里反复出现,他找了这个女人整整二十年。

陈永新想,也许就是巧合,这个从尸骨堆里找出来的手串,全天下不可能只有一个。

陈永新想到这里,把手串放到密封袋里,看了一眼郑铭,说:

“老郑,你抓紧做一下检测,这案子时间跨度长,咱们得先把死亡时间确认了。”

这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从一边走了过来,来到三个人旁边。

男警察叫许锋,女警察叫谭静,俩人年龄都不到三十,是弘阳市刑侦支队的年轻警察。跟陈永新和杨文辉一样,许锋和谭静也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但年龄上的优势,让他们看起来精神头还挺充足。

谭静手里拿着一张老式身份证,递给陈永新,说:

“陈队,这张身份证是从尸骨那堆腐烂的衣物里找出来的,你看一看吧。”

陈永新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虽然老式的塑料身份证没有在地下,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被腐化,降解,但上面仍然布满了蓝绿色的霉菌和污垢,不太容易辨认清完整的信息。许锋也凑在陈永新身边,仔细地看着身份证,嘴里念着:

“魏颖,女,1974 年......”

身份证上只能依稀看出来性别女,姓名魏颖,出生年份的字样。

陈永新皱着眉头,前后看了看身份证,心里好像踏实了一些,但当他不经意地瞥到那堆白骨时,又隐约觉得好像不对劲。很多老警察都相信直觉,陈永新更是如此,但他此刻绝对希望,自己这回的直觉并不正确。

妈的,瞎琢磨个屁呢?咋可能是那个人,就凭一个手串?

陈永新在心里骂了一句,把身份证递给谭静,说:

“小谭,你抓紧把身份证复原一下,咱们得尽快确认一下上面的完整信息。”

陈永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又跟杨文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