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来说故事了
45.戴罪立功
「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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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林翊干脆利落地下达了最后指令。
“上手段,查清吴耀年死前所有的通话记录。还有,那个想戴罪立功的犯人我们连夜审一下,他提供的线索和我们手头的案子有交叉点。”
与同事简短交流后,林翊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在犯人脸上,对方眯着眼几乎无法睁开。
不等犯人适应,林翊直接开口:“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犯罪嫌疑人缩了一下,点头回忆道:“大概是 1998 年 5、6 月吧,具体日子真记不清了。那天快半夜了,我睡得正迷糊,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有个人问我有个急活干不干?说着就从兜里直接掏出 500 块钱拍过来!在 1998 年的 500 块顶小半个月工资了。我二话没说,披上件衣服就跟他们走了。”
“哪个公司的活?”林翊追问。
“永晟建筑!那会儿在滨城名气不小,我们都乐意接他们的活儿,结钱痛快从不拖欠。”
又是永晟? 林翊心沉了一下。
“后来呢?他们让你干什么?”
犯人语速迟缓,眼神飘向天花板,像是努力搜寻着记忆,“那天半夜雨下得特别大,都快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车在烂泥小道上不断颠簸。路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周围有什么标志?”
“黑灯瞎火的,啥也没有。我就坐在后排中间,好像瞄到过一块牌子,写着通往远郊什么的。”
“去了几辆车?”林翊紧抓住细节。
“两辆。”
“他们到底让你做什么?”
“大半夜的冒着大雨,让我开挖掘机挖土。”
“挖土?”林翊微微皱眉,这答案显然出乎意料。他身体微微前倾,向他施加压力,“说清楚,从头到尾一字一句,每一个细节都不许漏。”
“是是是。”犯人接连点头,“那时候,远郊那地方本来有个修路工程,停了很久了,说是工程款一直没批下来。我们一帮工友接了这个活,眼巴巴在家等了快半个月。永晟那边总说快了快了,可就是没动静。那天半夜到了那儿就我一个工人,他们就说要挖土。探照灯一打,催着我上机器。雨实在太大了,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感觉操作,后来才发现挖了个挺深的坑。坑挖好了,他们又像赶瘟神似的,急吼吼把我塞回车里送走,临走前恶狠狠地警告我,这事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那几年永晟正是风光的时候,手底下一大帮人指着它吃饭。他们说什么,我哪敢不听?这个秘密,我憋了整整二十七年。”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林翊,“警官,半夜三更挖坑,就叫我一个人。后来那项目彻底黄了,工友们还跑去永晟闹过,讨要拖欠的工钱。”
“具体地点?还能想起来吗?”林翊叫人送进了一张远郊区域地图推到犯人面前。
犯人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犹豫地划拉着,“像是这儿,又像是这儿。时间太久了,警官,我真记不准了。”他点戳的区域,赫然与王大痣那天开出租车送窦微去的远郊歪脖子树附近重合。
“让你去的人是谁?”林翊追问核心。
“一个包工头带着我去的。等我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那等了。”
“那两个是什么人?”
犯人摇头,“不认识。”但紧接着声音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不过,其中一个人有点像电视上被挖肝死掉的人。”
“你确定?”
“是有那么点像,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我不确定啊,那天天太黑了,雨太大了。”
林翊指骨猛地反扣桌面敲击了两下,下达指令。
“陆骏,马上安排侧写师,根据画像做筛查。还有,明天一早就带他去实地指认。”他霍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身后,传来犯人急切嘶哑的喊声:“警官!警官!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啊?”
深夜的刑侦大队办公室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桌角投下一圈光晕。林翊的目光掠过办公室百叶窗的缝隙,停留在白板张宏伟的照片上。思绪短暂停留了几秒后低头,指尖划过吴耀年笔记本泛黄的纸页。
永晟建筑就是 1999 年张宏伟所在的单位。
蓝色与黑色墨水的字迹层层叠叠,在笔记本的内页反复勾画印证着。他仿佛拥有了某种上帝视角,透过这些微微褪色的文字,窥见了吴耀年、杜启岩、孟延、周然、张宏伟这些名字在过去二十多年岁月中的身影。
一桩桩旧案,从窦建国案开始。吴耀年在“张村”两个字上,用几乎划破纸背的力道重重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旁边潦草地批注着一行小字:“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相?”
林翊重重合上笔记本,开门倒咖啡的间隙。倚在茶水间,看着大队办公室里白板上一张张脸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冰冷而模糊。
他眯起眼,思考着他们的目的究竟想干什么?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推着他一步步走向他们期待的目标。
第二天一早,林翊的身影就出现在技监中心办公室门口。老法医提着保温杯慢悠悠走来,看到他便抬了抬眼镜,钥匙“咔哒”一声扭开锁眼。
“林队?什么风这么早就把你吹来了?又是为了张宏伟的案子?”
“嗯。”林翊点头,跟着走了进去,“张宏伟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老法医套上白大褂,动作带着即将卸任的松弛,“能说的都在报告里了。还有十天我就退休喽,以后这些事儿,你可得找我那小徒弟了。”
林翊应了一声,随手翻着桌上散落的文件,状似无意地问:“您在这儿,干了快三十年了吧?”
老法医仰头想了想,“是啊,一晃眼,得小三十年了。”
“胡法医是你师傅吧?”林翊低着头。
老法医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浓茶,看向林翊的视线带着笑意的调侃,“哟,林队…我以为你只对案子关心,啥时候对我师傅这么关心了?我来这时才刚大学毕业,他可是手把手带着我,算是我恩师了。”
提起恩师老法医追忆起当年,又是一阵叹息,“哎,滨城先进工作者。我师傅那双眼睛跟孙悟空似的火眼精金,瞄一眼就八九不离十,那技术咱省他排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他要是活到现在,滨城还不得给他授个终生成就啥的奖。”
林翊目光一凝,顺着老法医的话直接切入主题,“那您还记不记得,二十六年前,滨城有个受害者,叫孟延的?死在鬼楼的那个。”
“当啷”老法医手中的钥匙应声掉落在地。林翊俯身捡起,递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