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窦微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和孟延沟通,极力克制着自己火冒三丈的情绪,“我不想和你继续谈下去。”
“可证据….”
“没有可是!”窦微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哪怕只有一次机会我也要试试。”
图书馆的死寂被彻底撕裂。不满的嘘声和谴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出去吵!”“有没有公德心!”
在无声的驱逐和窦微冰冷的推拒下,孟延脸色铁青地消失在书架尽头。
她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很坚强,可是当圆珠笔落在白纸上写下的全是“坚强”。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也有软肋。
巨大的委屈将她吞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才把书高高的立起,头埋在被筑起的书墙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肩膀无声的颤抖着。觉得全世界除了父亲之外,最后那点赖以支撑的理解,也彻底崩塌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哭了一会,她右手塞进书包内,在一堆物品中盲目的搜寻一番并没有翻到。
刚吸了吸鼻涕,一包纸巾被轻轻推到书墙边缘。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是去而复返的孟延。
窦微板着一张脸,没好气的接过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抹着,“谢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是走了。” 孟延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了。”看着窦微红肿的眼眶,“我们原本就生活在两个家庭,想法不同很正常。我不该否定你。”
孟延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决心, “下个月二十号,学校安排我去蓝山分局刑侦大队实习。”他顿了顿,直视她的眼睛像带着恳求,说出的每个字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我是说如果,最终所有证据,还是指向窦叔…你能不能…试着,放下?”
孟延充满复杂情绪的脸庞定格在当年,窦微的思绪在回忆中慢慢褪色。
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持续低微的嗡鸣。
审讯桌前,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切断了窦微的回忆,他问:“后来呢?”
想到孟延,窦微整个人都变得很无力。视线涣散地投向对面惨白的墙壁,挤出一丝游魂般的声音,她说:
“孟延和我说...你猜对了。你爸的死…没有这么简单。”
看完了!感觉每个人都背负了好多,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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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水库附近治安事件”卷宗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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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 2 月
孟延被安排到了蓝山分局实习,分在了刑事档案科。
孟延深吸一口气,抬手在档案科的木门上敲了两下,“报告!警察大学三年级孟延前来报道!”推门进去,一股陈年的纸张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后来才知道,刑事档案科就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科长吴耀年。
到了快中午,吴耀年才夹着一摞卷宗匆匆推门进来。见到坐在空桌旁的孟延,他脸上没什么意外,“哦,分来实习的是吧?叫…”他腾出一只手敲了敲脑门,像是在努力回忆。
孟延唰得一下站起来,“报告,孟延。”
“对!”吴耀年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记性,孟延!” 随即脸上换上一种近乎懒散的平淡,“咱们档案科的规矩,知道吧?”
“为人民服务,做好局里的后勤工作。”孟延挺直腰板。
吴耀年把卷宗往自己桌上一撂,看了孟延一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争取能熬到退休。”
此时的孟延根本不懂吴耀年的意思,吴耀年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当年男子退休年龄是六十岁,孟延只觉得这科长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
1998 年,局里为了实现管理计算机化,咬牙购置了 2 台康柏台式机。档案科分到一台康柏,启动时嗡嗡半天,才跳进蓝底白字的系统。
吴耀年属于二指禅,戳个档案能戳一整天。而孟延是正牌大学生五笔字速度快,录入工作吴耀年自然而然地就全推给了他。
吴耀年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泡茶,看《滨城日报》或者《法制日报》,偶尔对着窗外发呆,到点就下班,一分一秒都不会耽搁。
孟延有时和女友窦微约会时聊起工作的事,窦微撇嘴,“你这领导,听着就是个老油条混日子的。”
孟延在档案科的日子,工作十分单一。录入那些尘封的旧案卷,其中就有当年轰动全省的“云城特案”:云城县一个偏僻村落,一户人家惨遭灭门,连同留宿者在内五人遇害。五人皆被割喉,连幼童也未能幸免,凶残程度令人发指。
凶手极其狡猾,杀人后反锁房门制造密室并纵火。等民警赶到现场只有五具烧焦的尸骸,院子里整整齐齐插着五根筷子。
现场采集到的血手印来看,凶手作案时戴了手套。案发现场未找到作案用的匕首,且该匕首并非受害者家中所有。
凶手提前准备了匕首和手套,显然是有预谋的作案,并非临时起意。
三年后,邻省发生另一起灭门惨案,手法如出一辙:割喉、纵火、门口同样插着对应死亡人数的筷子。两处现场都提取到凶手的脚印和血手印,通过对脚印的分析,警方判断凶手应为一人。
办案人员判断,凶手是以平和方式进入院落的,意味着与死者相识。从现场情况来看,死者家中没有被翻动的迹象。
孟延盯着手中这份泛黄的卷宗,不少地方被水渍晕染难以辨认。他皱着眉,手指划过一行模糊的字迹,“云城大案,犯罪者供述杀人是为了…”他连念了几遍无法确认,只好转向对桌,“吴科长,这处实在看不清。我想问问,当年办案的同志…”
吴耀年正就着搪瓷水杯喝茶,看着报纸平淡地吐出四个字,“蓄意杀人。”
他放下水杯,目光似乎穿透了发黄的报纸,“头一个案子,方向就查错了。光顾着数焦尸,哪知道烧糊的五个人里,有一个是凶手的同伙,分赃不均被灭了口。等明白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峭,“要不是那混球三年后又手痒犯案,指不定真就让他漂白咯。”
“那为什么要杀人?又为什么插筷子?”孟延追问。
吴耀年终于从报纸后露出半张脸,,他指了指卷宗上罪犯的名字,“那小子要讨老婆了,家里凑不出彩礼钱。人被逼到墙角,就想起作恶的勾当。”
他顿了顿,“插筷子?那村的老讲究了好像是祭野鬼?谁知道呢,横竖是按人头插的。”
孟延低头一看犯人籍贯栏:云城县里村。他又猛地抬头看向吴耀年,眼中充满惊疑:“吴科长,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