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喝，不说端王，皇帝也忽的一惊。

皇帝转头，淡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这一天来的似乎比他想的要早一些。

端王捂住脸，吓得浑身惊颤。这幅样子落到太后眼中，可不当他是惊吓，只当他是故意做出这幅媚态博取皇帝的恩宠。

皇帝不忘安慰辛年，抚着他的肩，叫来德福送他回养心殿，轻声道：“别怕，你先回去，等朕一会儿……”

太后面容扭曲，呼来侍卫，指着被德福带出御花园的端王：“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太后怎能容忍，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帝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护住那不要脸的贱人。

侍卫为难地围住端王，刚要碰到端王的衣袖，只听皇帝沉声怒喝：“谁敢？”

皇后远远站在太后的身后，也就静妃这样的蠢女人才会上赶着在这种时候还寸步不离跟在太后身边。

急火攻心，太后身子已是站不稳，向来听她话的皇帝竟为了端王违逆她的命令。

静妃呆了，也忘了搀扶她这位病体初愈的表姑姑，只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端王在德福的护送下消失在远方。

皇后赶忙上前稳稳扶住太后，向那边的皇帝露出既犹豫又失望的神色来。

皇帝淡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太后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的指着皇帝的脸。他当着太后的面问太后身边伺候的侍女，是谁引了太后到御花园来。侍女畏缩地指了指静妃。

竟然不是皇后？皇帝很有些失望。

静妃忽然想到了丽妃，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离，她沉默了，用一种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爱慕多年的皇帝表哥：“皇上，臣妾不知道端王也在御花园里……”

皇帝点头，他知道静妃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看着自己面目可怖的母后，示意侍女将她送回慈安宫。

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了皇后和静妃，皇后藏住眼里的不屑，转身回长秋宫，看来今日倒是皇帝压过了太后。无妨，对付端王，她还有的是手段。

静妃在御花园呆立了半晌，看着地上的鹅卵石，良久才抬起眸子，看着端王方才离去的方向，目中恨意渐生。

养心殿里端王脑子里一片空白。殿外侍卫重重把守，都是皇帝派来护着他的。

德福、德寿垂首站在一旁守着他。

他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目光呆滞，只木木地看着前方。

殿外传来宝剑出鞘的声音，辛年缓缓转头，看着紧闭着的窗户。

“你们放开！”那是静妃的声音，她来找他了，辛年把身子缩成一团，挤到床边。

侍卫怎么可能放她进来，静妃尖利的破了音的的声音越过重重回廊，穿过一扇扇窗棂送到他耳边：“你这个勾引自己亲兄的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你怎么跟你那个下贱娘一样！你这贱种怎么可能是在先帝的孩子啊！不知羞耻的贱人！贱人！”

从小习四书五经的静妃愣是搜刮了脑海里全部的市井脏词去咒骂里面的端王。在外面像个疯狗一样不停叫喊。

“你赶快去死啊！”

辛年被她骂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他勾引亲兄，为什么？他们哪里给过他选择的机会，自记事以来，他又何时真正的有过自己选择的机会。辛年头痛欲裂，难受的捂住耳朵。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天地忽然成了一道白光，他晕了过去。

皇帝赶来，一脚踹倒门外不断叫唤的静妃，犹不解气，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提起，用足了力道疯狂抽了她几巴掌，直将她抽翻在地，口吐鲜血。

他喘着粗气往内殿走去，不忘下令禁静妃一年的足。当看到榻上面色惨白的辛年时，他只觉得将那蠢货禁到死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阿年……阿年……”皇帝轻轻摇晃榻上的人，柔声细语：“皇兄回来了……”

德福小声道：“王爷晕过去了……”皇帝怒目而视，他赶忙道：“德寿已去请赵太医了，此时应该……应该快到了。”

“派个人把吉祥喊来。”

半个时辰前的慈安宫里。

皇帝淡漠地看着病倒在床依然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的母后，她一生要强，独断专横，此刻却被刺激到失语。落寞的帝王挥退了侍奉的太监婢女。

长叹一口气，上前握住母亲的手，皇帝眉头微簇，痛苦不已：

“母亲，你从小便对我要求甚严……不许我与其他皇子一同玩耍chumi，甚至禁止我同他们说话。”

“您说，我是未来的天子，与他们不同，你要认真练剑，认真读书……”

“我记得二哥那时爱说话也爱笑，所有兄弟都喜欢他……”他的小雀儿也喜欢他。

“……我总觉得我从前若是也能与他们玩到一起去，父皇驾崩后……朝堂里也不会有那么多支持二哥的大臣了……”

“我从小独来独往……直到阿年八岁那年住到您殿里了……”说到此处，皇帝不由自主的溢出缕缕笑意：“母亲，您当时不知道，我从来也不表现出来，可那天，我真的很开心……”

太后说不出话，只睁大了眼瞪着皇帝。

“我从前被太傅罚的狠了，跟您说我不想做什么太子了，您当时摸着我的头跟我说，厉儿做太子，以后才能做皇帝啊！等厉儿当了皇帝，就可以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啦……”

终究是生养自己的母亲，皇帝说的动情，手心的温度传到太后的掌中，那是割舍不断的血脉联系：“母亲……我现在是皇帝了，我想把我爱的人留在身边，不行吗？”

皇帝笑了：“总归孩儿现在是皇帝了，孩儿如今也长大了，母亲好好修养，莫要再管孩儿的私事……”

他不想得到母亲的应允，也不需要得到母亲的应允。世人眼光更是与他无关，他放回母亲的手，擦擦眼角的几滴泪，唤回侍女，嘱咐了几句后，便毫不犹豫地走出殿外。

太后闭着眼，眼皮却在轻颤，她顷刻间苍老了许多。一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脸上的细纹与沟壑流下……

作品 皇兄的禁脔 - 七、春芽（一）（初遇） 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