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抬眸,认真?地凝视着秋儿,半响轻声夸赞道:“秋儿真?聪明!幸好有你在,解了?我的困惑。”

秋儿脸上浮现出一抹害羞地笑,朝着大厨房瞄了?一眼,小声道:“该当值了?,姑娘慢走”,又跑了?回去。

许栀和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秋儿小小年纪知道这些?……被卖之前,想来在家中?也时常听人讲起,心中?有印象。

当一个烧火丫头?,是对她的埋没。

*

三月十?日,许县令旬休的日子。

一大早,许县令便转悠到了?吕氏的房中?,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咳嗽一声,想要?引起房中?另一人的注意。

吕氏听到了?,却不?搭理,只叫梳头?娘子给自?己盘发髻。

许县令悻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心想要?主动破冰,便迈着步子走到旁边,从钗环首饰里拿出了?一根密银团花簪子,道:“娘子今日发髻格外饱满,当用密银团花,方才显得别?致雍容。”

吕氏看了?眼许县令献宝似的拿在手中?的簪子……虽然许县令满身差劲,但是眼光确实是没得挑……于是微微点头?,默许了?这根簪子。

梳头?娘子得到了?大娘子和老爷的双双示意,连忙将发簪别?在吕氏的发间,梳妆完毕,立刻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房中?只剩下两人。吕氏微微抬眸看向?许县令,声音平静,“答应你让六丫头?也来,我做到了?……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昨夜许县令宿在姚小娘的房中?,却天不?亮的时候就跑到了?她这里,想来是那边院子把?人推了?出来。

姚小娘快要?临盆,两人自?然不?会发生什么。但即便如此,许县令也乐此不?疲地往姚小娘房中?跑,休沐的日子无一例外,皆在姚小娘的身边陪着她。

许县令望着吕氏的侧颜,忽然有些?意动。上次见面,还是他从县衙回来,念琴缠着他道:“大娘子教家里几个女儿看账,唯独把?咱们?舒姐儿撇开了?,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疼。”

许县令最挡不?住姚小娘的撒娇委屈,当即憋着怒气找上了?吕氏……

再往前,是他陪同吕氏一道回了?湖州,那段时间,他和吕氏的感情倒是很好……她在吕鼎身边,脸上毫无端肃的样子,笑容满面,亲近起来时不?时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情态,倒是他意外又惊喜。

念着这么多年夫妻情分,许县令从后搂住吕氏,低声道:“兰舒不?如……兰舒到底还小,听课的事情,就免了?吧,也让孩子多睡会儿。”

话在嘴边打了?个圈儿,许县令到底没舍得说他最宝贝的六姑娘不?如那两个大的聪慧。

吕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许县令,“官人莫不?是忘了??是你前两日说我德行?有亏,对家中?儿女有偏颇,现在我把?人收在眼皮子底下,你又跑来说这个?合着我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许县令见吕氏激动起来,连忙按住她的手安抚,“哪有的事,你悉心教导他们?,我心底只有感激,哪里会让夫人里外不?是人?”

顿了?顿,他道:“不?过兰舒到底还小,和黄池县那边的婚事且还远着,到时候再教也是一样的……稍后我叫屠忠去传话,让兰舒在屋里好好睡足觉。”

吕氏一把?挥开了?许县令搭在自?己的肩头?的手。

“官人既发了?话,我只好照做。日后有人再拿这件事说嘴,我便全说是官人的拳拳慈父之心了?。”

许县令自?然能听出吕氏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他正欲分辩几句,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老爷,主母,外头?有人来了?。”

许县令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吕氏见他又成了?不?说话的鹌鹑,心底翻了?个白眼,主动抬声问:“是什么人?”

外头?的小厮迟疑了?一番,才道:“像是个媒人。”

“媒人?”吕氏怔了?怔,站起了?身,“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媒人上门?咱们?家的姑娘都说了?亲事,你快叫人走远些?。”

小厮一时间没有说话。

“也不?是都说了?亲事,”许县令像是想起了?什么,用胳膊肘撞了?撞吕氏的肩,低声道,“三丫头?不?是还没订下吗?”

这几天许栀和每日都要?来正堂,吕氏自?然不?会当真?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魏县尉那次,且不?说许栀和她那小舅的态度,光是许县令推脱责任,就着实把?她气得很了?,她根本不?想管这桩事!

吕氏觑着许县令,面不?改色说着话气他:“她那小舅眼比天高,怕是汴京城里的富贵侯爵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何时轮到你操心了??”

“……再怎么说,我是她老子,你是她嫡母,她的婚嫁大事,终究还是要?你我先点头?的!”这件事在两人记忆里都不?算愉快,许县令草草说了?一句,旋即抬高声音问,“媒人可带了?草贴过来?”

小厮只好重新看向?媒人……以及媒人身边个子颇高的少年人。

媒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右脸脸颊用芝麻粉混着糯米粉点了?一颗醒目的媒婆痣,手中?捏着一块桃粉色的手绢,一开口便满是笑意。听到里头?人的问话,她急忙朝着小厮点头?。

带了?带了?,自?然带了?!

他咽下了?口中?的唾沫,“带了?。”

媒人不?止带了?草贴,连那郎君都一道带来了?。

……

陈允渡登门的消息没能逃过方梨的耳朵。

卯时不?到,许栀和尚在睡梦中?,便感受到一只手在不?断扒拉她的被子。

伴随着一阵阵急迫又激动的呼声:“姑娘,姑娘,快醒醒。”

“怎么了?方梨?”

方梨人看着不?大,力气却不?小,硬生生把?差点和床铺融为一体的许栀和从被窝里拽出来半截。

许栀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眼睛还是闭着的,抱怨的声音又轻又柔:“这么早,你急着叫我起来做什么?”

被窝里最是暖和,方梨这么把?她拉出来,里头?热气都放出去大半。

方梨晃了?晃许栀和肩头?,声音急切又喜悦,“姑娘,陈郎君来了?!”

“来了?就来了?嘛……”许栀和意识尚且混沌,下意识软着声音对方梨道,“好方梨,我再多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