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大家?子!
许栀和?前几日得?知消息,今日一大早就与众人候在码头上等着迎接吕氏。妾室不宜在外抛头露面,故而今日只来了家?中?的庶子庶女。许栀和?身为?其中?年纪最长者,被推到了前面。
刚来码头的时候,江面上还?缭绕着雾气,呼吸化作一团白气。现在这个点,太阳已经出来,江面上波光粼粼。
看见吕氏的身影,许栀和?领着身后?的弟弟妹妹迎上前,温声道:“母亲一路乘船,想来路上辛苦了。家?中?已备好热茶热饭,只等母亲回去一道用饭呢。”
是的,为?了来迎接吕氏,他们都还?没有?吃饭呢。
外人面前,吕氏并没有?拂许栀和?面子,她望着眼前垂眸恭谨,说话周到的庶女,微微点了点头:“三丫头有?心了。回去吧。”
许栀和?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刻走到吕氏的身后?,跟着她一道回去。
府上有?人时刻盯着。吕氏刚回到走到桐花巷外头的大街上,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厮立刻回到府上通报。
大厨房的刘妈妈掐准时机,命人将准备好的角子盛了出来。
她时间把握的极其精准,前脚刚摆上桌,后?脚吕氏就进了府。
吕氏走到桌边的时候,角子正还?冒着热气。
孙妈妈因着手腕上的伤,并没有?跟着一块回湖州,这一个月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过得?悄无声息。
现在吕氏回来了,她的底气也跟着回来,立刻挡开了许栀和?与旁边另一个伺候的小丫鬟,挤到吕氏身边。
吕氏心中?自然挂念着她,关切道:“手可好全?了?”
孙妈妈道:“多谢大娘子关怀,奴婢手早就好了。”她扶着吕氏坐下,熟稔地帮吕氏布菜,“大娘子回来辛苦了,先用饭吧。”
府上发生的事情,等吃饱了饭,奴婢再一一说与你听。
吕氏读懂了孙妈妈的潜台词,立刻点了点头,同时往下压了压手,“都坐下吧。”
许栀和?闻到了角子的味道,腹中?咕咕直叫,好容易听到吕氏的声音,当即坐了下来。
角子,也就是后?世的饺子,有?地方亦称为?“角儿”,可蒸、煮、炸,不过还?是蒸的做法常见。和?后?世的普及截然不同的是,此时做角子需要过筛的细面,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
刘妈妈爱在大厨房贪些小便宜,捞些油水,但是案板上的功夫没得?说。擀出来的面皮劲道软和?,里面调的馅料是肉末和?菜苔,还?有?少许切细碎的白萝卜丁,在阳光底下,边缘莹白如玉,中?间鼓囊囊的呈现出肉色,看着便叫人垂涎不已。
如果是平日里,许栀和?定?然要方梨去找刘妈妈倒上小半盅醋,配合着热乎乎的角子一块下肚。
醋,北宋年间不但有?,且种类十分丰富。早在西周时期便有?了食醋酿造的记载,将清洗过后?的高粱、糯米、麸皮与曲混合,制造适当温度浸泡发酵后?,定?期搅拌、翻动醋醅,最后?以网布滤之?,便成了饮食上常见的醋。
流传至今,制醋工艺已相当成熟,从原材料的选择,后?期添加的米酒与砂糖的分量不同,能制出风格各异的食醋。一般而言,食醋色泽棕黑,酸中?带甜,有?绵、酸、香、淳不同滋味可供选择,其中?以永春老醋与晋阳老醋为?佼佼者。
不过今日忙到现在,许栀和?没了这些影响她吃饭的讲究。刘妈妈的手艺好,角子个个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鲜甜,甚至能尝到蒸出的肉汤,即便没有?蘸醋,也十分美味。
许栀和?没委屈自己,一口气吃了十一二个,轻声打了个饱嗝,才堪堪停下。
吕氏盯着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的许栀和?,半响,问:“可吃饱了?不够叫人再做些?”
她是瞧不上家?中?的庶子庶女,却还?没到要把他们饿死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杜氏是怎么当家?的,把人饿成了这样?
许栀和?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引起?了一场误会,听到吕氏的询问,连忙端坐着身子:“够了够了。”
吕氏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继续与孙妈妈说话。
后?面就没有?许栀和?的事情了。她识趣地站起?身,和?吕氏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正院。
方梨难得?看见姑娘局促的一面,笑着揶揄:“姑娘方才的样子,与前些日子来到府上的狸奴很像呢!”
许栀和?矢口否认:“哪有?!”
前些日子下了大雪,早起?的婆子听到雪地里有?声响,移开靠墙的柴禾,里面正蹲着蜷成一团的狸花猫。
婆子本来想赶走,但七哥儿许应松喜欢,便留下喂养了几日。
许应松嚷着要把狸奴养在身边,杜小娘正踟蹰……只是雪化了后?,狸奴便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天气转暖,它又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许应松倒是切切实实伤心了一场。
狸花猫吃起?东西来鼓着腮帮子,若是人凑得?近了,口中?会发出低低的呜声,同时,嘴上的动作也会随之?加快。而胃像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喂不饱一样。
方梨心想,可不是像极了姑娘刚刚吃角子的模样?
第26章 打算盘 “六姑娘在正堂门前徘徊。”……
漫长的冬日临近尾声。三月伊始, 天气?渐渐转暖,销声匿迹了大半个冬日的货郎重新走街串巷,有时会拎上?附近村庄农户自家种?植的蔬菜, 便宜量又?大,往往还?没走到市集,就被惦记了一整个冬日的城中富商买了个精光。
冬日大多是些腌菜, 这般新鲜的蔬菜少见。不过很?快,三四月份的时候,蔬菜便会如雨后春笋端上?人们的餐桌。
许玉颜和邓良玉合了八字, 换了庚帖,已经前?去观中算过吉日,婚期就定在五月初一。府中上?下忙着操办许玉颜的婚事, 特意空出了一间屋子预留她的嫁妆。
宋朝盛行厚嫁之风,二姑娘许宜锦出嫁的时候光是陪嫁的梨花木床、漆木椅子、各类首饰门面就有足足数十件, 更别说还?有傍身的布料铺子三间, 郊外庄子一处,陪嫁丫鬟四个,生怕被明州府那边小瞧了。
许玉颜虽然不是长女, 却占了一个“嫡”字,就算要比许宜锦稍逊色些, 却也不好逊色太多。吕氏整日焦头烂额,托人去金陵城打了一套大婚时候的首饰, 又?传信给闺中好友在扬州置办几套合身的衣裳。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吕氏往往还?没料理?清楚上?一件事, 下一件事便赶了上?来。好不容易得空,她唤上?心腹孙妈妈走到许玉颜的房间门口。
到了门口,却又?打消了进去找女儿絮言的打算。她心中纵有千万般不舍得, 可是女儿终究是要长大成家的,她难道还?能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成吗?
吕氏这般想着,只推开?了一道缝隙,瞧见许玉颜文静地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对旁边的孙妈妈低声道:“玉颜当真?长大了。”
曾经的玉颜,哪能静下心安安心心一坐半天,专心女红。要是手上?被针扎了,定然要大发雷霆,宣泄情绪。
可这次,开?头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好几次扎到指尖,都被她忍了下来。
孙妈妈笑着点头:“奴婢也瞧见了。大娘子亲眼瞧过,应该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