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补充道:“谁家小孩五岁了还要人?抱。”

“当然有啊,舅爷爷、梅爷爷他们抢着抱我呢。”陈问渔眨了眨眼睛,如数家珍,说完又问,“爹爹,不会你五岁就没人?抱了吧?”

陈允渡年?少早慧,从小能自?行更衣照料自?己。农忙时分家人?外出,他独自?一人?天明至夜幕,回忆起来,脑海中全然没有被人?抱着的记忆。

“再说一句,我便不画了。”陈允渡道。

不画了?这?可怎么行!

陈问渔紧张起来,她张开双臂抱住陈允渡的一边胳膊,很?认真道:“没事的爹爹,等我长大了,我抱你。”

怕陈允渡不理?解,陈问渔比划了一下,“等我长大这?么高,我就把爹爹和娘亲都扛起来。”

陈允渡语滞:“扛?”

许栀和被两?人?的对?话逗笑,“好一个?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陈问渔听到许栀和清脆的笑声,粉白软糯的小脸红了红,像鸵鸟一样埋住自?己的脸蛋。等笑声渐缓,她才慢悠悠探出半个?脑袋。

“虽然直白,但孝心爹娘都收到了。”许栀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等她一探头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陈问渔:“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不要急,长大的过?程很?有趣,悦悦慢慢长大,好好享受每一年?的春秋交替,每一日的朝晖夕阴。”许栀和说,“爹娘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陈允渡听着母女两?人?碎碎念,心中平和,好似一捧暖阳波照心湖。此生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在身边嬉笑,他眉眼柔和了几分,将陈问渔抱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腾出去拿毛笔。

正?在说话的一大一小同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笔尖。

……

空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官家特批给陈允渡的几日休沐到了尾声。

卯时还差一刻,陈允渡已经穿戴整齐,临出门前特意?回寝屋看了一眼。

许栀和还在睡着,双眸紧闭,呼吸平稳悠长。陈允渡俯身在她眉心亲吻一下,在门口良吉小声的催促下抱着长翅帽出来。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此刻天刚刚亮,远处东方橘红弥漫,金辉初露半圆。行走在官道上的大多是?匆匆起身赶来上朝的官员及其侍从,许是?习惯了早起,他们精神都还算矍铄,三?两?成群,步履匆匆朝着宫门去。

陈允渡下马车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几乎是?才下马车,便有两?位大人?贴近凑了上来,热络地招呼道:“陈大人?,许久不见?!”

另一位不甘落后,也跟着道:“陈大人看着清瘦了些,着实辛苦。”

良吉跟在陈允渡的身后抬头扫了面前两人一眼,看着四五十岁左右,鬓边下巴蓄着现在常见的文人胡须,一撇一捺随着说话张合抖动。

不过?这?两位……是谁啊?和他家郎君很熟吗?

为什么这?样一副老熟人?的表情过?来搭话?

陈允渡对这样的场面早有预料,他微微拱手,“还好,为陛下做事,为百姓做事,辛苦也值得。两位大人客气了。”

“陈大人?当真谦虚!”

“若我大宋多几位陈大人?这?般的人?才,何愁不可兴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舌灿莲花把陈允渡夸了又夸。

陈允渡面不改色,保持着客气的疏离,安静地听着两?位交谈。

走出一段路后,越来越多的官员靠近他身边,“陈大人?……”

陈允渡正?想着该找一个?怎样的借口先行离开,下一瞬一道身影横亘在他与众官员之间,梅尧臣客气地朝他们一拱手。

官员:“……”

梅尧臣和陈允渡的关系,哪怕是?去年?新考上来的进士都有所耳闻榜眼堂中拂圣意?,琼林宴上谢师门这?还是?他们考前背了又背的一篇。在传言中,官家读后心中感动以至流泪,众学子虽不知真假,但官家重孝道礼仪却是?真的,背背总不亏。

至于其他官员,就更清楚了,他们或在场或上朝听友人?讲起,亲眼目睹了师生情谊之深厚。现在梅尧臣来了,再想与陈允渡走在一处岂非自?讨没趣?

蜂拥聚集的官员心照不宣地散开了大半,只关系与梅尧臣亲近的几人?小声打趣,“哟,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梅监事来的这?么早?”

梅尧臣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说的好似我迟过?一般。”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行了行了,梅监事,陈大人?,我们改日再叙。”

至他离开,围绕在陈允渡身边的人?散了个?干净。

陈允渡松了口气,朝着梅尧臣道:“多谢恩师。”

梅尧臣摆了摆手,“你与我这?般客气作甚?对?了,前几日永叔来信,说是?不日能回到汴京,等他回来,你到府上一道吃顿便饭。”

梅尧臣开口,陈允渡自?然不会推辞,他点了点头,“等学士回来,您叫人?喊我就是?。”

“嗯,”梅尧臣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才过?去几天,瞧着就比刚回来那会儿?气色好了不少,还是?栀和会心疼人?。”

陈允渡没否认:“这?几日清闲,与她一道赏花喂鱼,练字作画,很?是?惬意?。”

“是?不是?有些不思归朝堂了?”梅尧臣压低声音,“你只管如实说。”

陈允渡思忖片刻,给出回应,“晨间是?有此念,不过?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梅尧臣毫不意?外:“你呀!”

“不过?等致仕后,便可以与她共赏朝霞日暮,也不对?,难见?朝霞,”陈允渡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接着道,“现在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