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嬷嬷上前来带陈问渔去沐浴,陈问渔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的小糖人,得到许栀和帮她?保管的保证后,才安心地去了。
冬日的糖浆没那么容易融化,许栀和拿了一个?秘色茶杯,里面装了一捧赤小豆,将?糖人插花一样插了进去。
沐浴完毕的陈问渔迫不及待过来,见到这?一幕,连着发出好?几声低叹:“哇,娘亲你是给它做了一个?窝吗?”
许栀和想了想,“你要这?么觉得也?行。”
陈问渔:“我?想养它!”
“……”许栀和对此表示怀疑,“你能忍住不吃它?”
陈问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硬着头皮道:“我?能。”
许栀和忍俊不禁,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对了,”陈问渔一面扒拉着糖人,一面想起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娘亲,为什么咱们家后院池子里的鱼颜色一直在变呀?”
正在拨弄炉火的方梨背脊一僵,端着热牛乳的王维熙步子一顿。
一瞬间?,房中的空气都凝结了。
陈问渔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她?手脚并用地比划,“……前两天我?去看,里面是白色的鱼,上面有红色的点点,可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鱼是金色的。”
许栀和在脑海中飞快酝酿措辞:“这?个?,这?个?……”
“我?知?道啦!”
不等许栀和想出合适的理由?,陈问渔忽然大声道。
方梨和王维熙身子没动弹,却默不作声竖起了耳朵。
“因为冬天到了,鱼也?要换一身衣裳。”陈问渔信誓旦旦,一脸我?发现了其中奥妙的笃定神情。
她?试图从许栀和与方梨身上寻找认同感,“娘亲,方姨,你们说?对不对?”
无人注意?的角落,王维熙猛地松了一口?气,满是庆幸。
被点名提问的方梨去看许栀和的神色,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鲤鱼能一直保持活力,大部分都靠换的勤。
许栀和不想骗她?,也?不想戳破一个?孩童天真烂漫的想象,干咳一声,她?对王维熙说?:“再去市集上找找有没有好?一点的虞园师傅。”
“是要请一批,之前喻亮先生说?今年新筛了几个?人下来,到时候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王维熙附和应声。
“今年形势严峻,先是水害后是干旱,现在更是遇上大雪年,”许栀和叹了声,“喻亮对这?些熟悉,到时你多问问他的意?思。”
“大娘子放心。”
陈问渔从不在许栀和说?正事的时候打?断她?或者吵闹,见她?和王维熙说?话,只好?趴在软榻上看着糖鲤鱼。
怎么办?刚刚才答应娘亲自己能忍住,难道这?么快就要食言了吗?
陈问渔舔了舔嘴角,凑得更近,试图让焦糖香气化作可食用的一部分。
更馋了。
趁许栀和说?话期间?,陈问渔轻轻咬掉了一小块尾鳍,糖碎站在唇角,她?眼睛噌地一下变得晶亮。
目睹全程的方梨:“姑娘……”
陈问渔一凛,旋即立刻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了?”许栀和问。
“刚刚……”方梨看了一眼偷偷给自己使眼色的陈问渔,心底觉得好?笑,她?故意?一停顿,紧接着道,“刚刚炭火不小心多加了两块,是不是有点热?”
“有吗?”许栀和感受了一下,“无妨,刚刚好?。”
陈问渔松了一口?气。再去看糖鲤鱼,明明自己只咬了很小的一块,但怎么看怎么显眼。她?扑到许栀和的怀中撒娇,“娘亲我?困了,你抱我?去睡觉好?不好??”
许栀和被陈问渔突然起来的撒娇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怀中的小人儿刚刚沐浴过,身上正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抱起来又?软又?滑,她?脑海无心分析起来,只剩下一个?念头:抱悦悦去睡觉。
在许栀和的怀中,陈问渔睡得很快,脑袋在她?肩头趴了一会儿,就发出悠长均匀的呼吸声,门口?的嬷嬷见状主?动帮忙将?被褥整理好?,“大娘子安心去睡吧,这?边老奴会盯着。”
“嗯。”许栀和颔首,看了一会儿陈问渔乖巧的睡颜后,转身离开了堂屋。
她?后知?后觉反应陈问渔刚刚过分的热情,在屋中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端倪,知?道方梨站在糖鲤鱼旁边不经?意?地咳嗽了好?几声,许栀和才恍然大悟。
后面一连数日,那只糖鲤鱼每天都在以不同速度的减少,一开始少了根背鳍,后来两边侧鳍也?没了,期间?所有人都像是没发现不对劲,只有陈问渔沉浸在自己精妙绝伦的伪装中果然,称称姐姐说?的对,每天只吃一点点,就不会被发现的。
她?完全忘记了称称当时说?的是盐渍梅子。
就这?样,在一根糖鲤鱼吃到尾声时,北方的三场大雪终于接近尾声,因着司天监和当地监丞发现的早,不少危房老房的百姓提前被撤出,故而今年的雪灾虽然严重,但在人口?伤亡上比往年的情况都要好?。
陈允渡在第一场雪的时候就跟着有经?验的几位官员去了司天监预测雪灾最严重的几个?州府之一的相州,前几日还能有书信传来,后面雪情变大,回来的书信也?减少了,她?心底既担心北边的大雪,又?担心陈允渡的安危,短短两个?月,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儿。
陈问渔在家中看不到父亲,一开始倒还好?,时间?久了,心中的思念愈演愈烈,每天都要雷打?不动问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日清晨,刁娘子匆匆上门,和许栀和分享梅尧臣在朝上听到的消息。
“相州那边灾情确实严重,光是房屋就坍塌了三千七百余处,粮食也?不够,需要朝廷调粮过去……他说?了,允渡在那边一切都算顺利,等雪化了将?百姓损毁房屋修补得差不多就能回来。”刁娘子说?,“你且宽心。”
许栀和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顺利就好?。”
旁边的陈问渔没太听明白什么雪封路不得行,没膝行鸟无食,但她?能看出来娘亲和刁娘子的心情,见她?们眉眼舒展,小声问许栀和,“娘亲,我?们能不能去看看爹爹?”
刁娘子闻言看她?,“悦悦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