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娘子:“我想起来了,开业那天?我和相公?也在?,旁的不说?,店中三张胡桃木的桌椅,一扇墨染斜竹流云屏风,还有彩漆的镇店狮子,看着威风气派……”

许栀和一时有些缄默,从?丁娘子的描述中,许栀和能?感受到八年前许家也是对这间铺子充满期待的,后来一日日没落下?去,以致于无人问津。

许栀和暗自记住丁娘子所说?,频频点头,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直到星斗升起,窗外?声响渐渐离去,许栀和才起身,“家中还有事情需要收拾,等好了,再来与娘子说?话。”

丁娘子十分不舍,将她送到门外?。

两户相邻,许栀和一回来,只见铺中桌椅重新洗刷了一遍,良吉累的四仰八叉,秋儿手捏着抹布,也是有力无气。

“怎么把自己累成了这样?”许栀和进屋瞧清两人的样子后,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又不急于一时。”

“我念着姑娘早些回汴京,便央求良吉哥哥帮我挑水,我倒是还好,他大抵真累了。”秋儿脸红扑扑的,只敢偷偷地观察着许栀和的神色。

许栀和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桌椅,又说?不出?责备的话音,秋儿为了她的行程考虑,良吉又把秋儿当亲妹妹似的宠着,一来一回,可不就这样了。

她上前将包袱解开,用帕子擦干了一方桌角。

良吉缓过神,主?动?到门口那边躺下?了,他夜里守在?外?间,娘子和秋儿睡在?里间也安稳些。

许栀和收了秋儿的抹布,将从?包袱里取出?来的衣裳平铺,扶着她坐下?。

见秋儿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许栀和轻咳一声,“好啦,睡吧,明日还有事呢。”

是麻烦事,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也是件好事儿。

安置好秋儿,许栀和走在?外?间桌子前坐下?,取出?纸笔,准备动?笔的时候,忽然起身,从?还没坏的茶叶中取出?一点放入杯中泡开,然后沿着纸的四角用茶叶水浸湿。

湿掉的地方不大,又是秋日,一阵晚风后,边角很快就干了,只剩下?浅褐色的痕迹。

许栀和用手卷了卷纸张,外?力促使它染上岁月的痕迹。

等准备工作做完,许栀和在?心中默念丁娘子方才所说?。

前几个丁娘子印象深刻,不会出?错,后面那些丁娘子有些迟疑,她只略略写过,不敢写的分明。

等写完,许栀和用将纸放在?油灯两边用火微微熏烤。

墨迹干透,纸沿发黑,倒真像是有些年头的纸张。

这张纸糊弄掌柜倒是简单,可要瞒过应天?府尹,却?不太现实。

许栀和凝神了半响,也没有别的方式,只能?将纸张压在?了靠窗的桌边,任晚风徐徐,吹散纸张上沾染的茶香。

翌日一早,许栀和将吹了一夜晚风的纸张重新折好放入衣袖。

秋儿也起了,她望着许栀和的动?作,心里有些慌张。

姑娘……姑娘要去做什?么?

许栀和心底十分不安定,她希望京兆府尹能?不细究这张纸,但未定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此事有一定风险,她没打算带上秋儿。

要是被揭穿了,就算拿到赔偿,也免不了一通申斥,重则还可能?挨板子。

“留在?铺子中,乖乖等我回来。”

“奴婢不要,”秋儿第一次反抗许栀和的嘱咐,她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换了称谓,“姑娘,带上我吧。我以后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如果连眼前的风雨都经历不了,还谈何将铺子开到汴京城。

姑娘给她成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她不用永远在?羽翼下?。

许栀和望着她坚定的眼神,顿了顿,点头,“好。”

她像是宽慰秋儿,又像是宽慰自己,“大不了就挨一顿骂嘛。”

许栀和梳洗完毕,穿好衣裳,掀开帘子,看见了早早守候在?门外?的良吉。

良吉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栀和,最后道:“主?家说?了要照看好大娘子,我也跟着去。”

他认得?字,昨夜那张纸被风吹了大半宿,他一字一字瞧得?分明。

姑娘想追回这么多年被掌柜、伙计倾吞的家财。

一个两个比她还愣、还固执。许栀和自知自己劝说?不动?,点了点头,“一起去吧。”

主?仆三人刚商量完毕,准备动?身,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

秋儿看清两个身着豆沙红的衙役,心狠狠地跳了跳,竭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

刚刚才保证过不害怕、能?顶得?住,她可不要这么快就在?姑娘面前现了狼狈。

许栀和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拉出?门闩,目光坦荡地迎上衙役。

衙役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们就是‘许家茶肆’的人?”

掌柜缩在?衙役的身后,“衙役大哥,就是他们,我在?这儿干了八年,她说?赶就赶……今年的例钱还没结给我呢!”

衙役对掌柜几乎要趴在?他身上的举动?微微皱眉,可顾忌着这一趟是公?差,只能?伸手一点点掰开他紧紧扣着自己的手。

掌柜没了能?抓握的东西,十分慌张,像是担心良吉随时会暴起伤人。

衙役摆脱了犹如挂在?身上一样的掌柜,目光重新看向许栀和,“你?便是主?家许家三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栀和深吸一口气,抬手拭了拭眼角,一双清润的眼眸中忽然多了几滴泪,连带着眼眶都微微泛起红。

她望向掌柜,“昨夜我不与你?计较,谁知道你?反而倒打一耙,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