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萧儿,这趟差事不好办。你此去昆明,初来乍到,根基全无,沐王府却是经营百年,耳目遍地。你万不可咄咄逼人,须得借力打力,细心观察,寻找可借之势,可用之人。”兰正卿沉声道,“沐朝弼这些年拥兵自重,皇上派你去,是敲打,是试探,如果事不可为,须得以退为进,保全自身,能完成申饬之责,也算对朝廷有了交代,明白吗?”

兰萧知道这是父亲宦海沉浮多年的智慧,连忙郑重道:“儿子明白。”

“其实决定派你出去之前,皇上也问过我的意思,说如果我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换个人去。但我同意了。”父亲沉默片刻,忽而道,“一方面,你在朝为官,总得经历一些磨砺。另一方面,还有一件关系很重大的事情,我须得托付于你。”

兰萧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父亲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交给他,沉声道:“你看看这个。”

漆印上盖着“吴”字,兰萧将纸页展开,只见开篇四个大字“兰公台鉴”。

这封信来自已经致仕的云南经历吴伯宗,他先洋洋洒洒追忆了一番当年在京中为官时的同袍之谊,客套话说了一箩筐,而后陡然一转:

仆近日偶得秘辛,思之再三,寝食难安,终不敢不告于公知……

兰萧一目十行地扫完信件上的内容,骤然抬起了头。

“他说,沈家”

信上的内容,竟然与沈家有关那个父亲每每提起时,总是憾恨不已的沈家!

兰正卿长出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缥缈,对儿子讲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那是己酉年……十七年前。”

“那一年,太子薨逝,储位空悬,咱们上书请求皇上,要按照次序立裕王为太子。而景王一系也蓄谋已久,要趁这个机会铲除异己,清洗政敌。”

嘉靖皇帝执政四十余年,储位之争就持续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议储大战之中,朝堂上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高官遭到贬谪流放。兰萧那时还小,对那段艰难岁月没什么记忆,只默然听着父亲的叙述。

“那时候,你沈伯父官居三品,又敢言直谏,自然首当其冲。景王派污蔑他‘结交近侍,心怀不轨’,皇上大怒之下,下令在西市将他公开斩首,沈家给抄了,沈兄几个侄儿全部削职为民,家里女眷和幼子也被流放广西。沈夫人还怀着孕,她们一帮妇孺,就这样给赶出了京城。”

“当年咱们兰家也自身难保,我在诏狱里走了一遭,侥幸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实在无暇顾及旁人。后来过了几年,我总算缓过一口气来,重新站稳脚跟,于是派人去广西,想给她们送些财物,谁知消息传回来,原来她们根本没能走到广西去!”

提起从前的同僚,父亲眼中带着深深的哀戚和愤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景王派连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他们知道自己对待沈兄的手段多毒,于是要斩草除根,将他的妻儿赶尽杀绝!

“我派的人在沿途的官驿打听,原来当年才出京城没多远,她们就叫杀手给盯上了 ,追到湖广一带,音讯彻底断绝。有人声称见过她们,说她们已经死了。”兰正卿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憾恨。“想想也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哪能受得了这样颠沛流离的逃亡?不要了她们的命,景王派又怎么肯罢手?”

“这二十年来的朝堂轮番恶斗,如今皇上终于登基,开始陆续给当年裕王派受难的大臣平反昭雪,追赠谥号,赦免他们被流放的家人。可是沈兄……咱们一直都觉得,沈兄身后血脉已断,再怎样做,也无法挽回这无尽憾恨了。”

兰正卿蓦然抬头,盯着他手中的那封信,眼中跳动着怪异的火光:“可是吴伯宗说当年在路上,沈夫人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孩子如今极有可能还活着!”

兰萧震惊地望着父亲,不由得脱口质疑道:“可是,这样的事,吴伯宗是怎么会知道的?如果他知道,这么些年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他莫不是在信口开河诓骗咱们么?”

“吴伯宗这个人精明得很,当年在沈兄手底下,他就是出了名的左右逢源,”兰正卿摇了摇头,“这么些年来他偏安一隅,可不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就算知道沈兄的遗孤尚在人间,也一直装聋作哑。眼下是因为和沐王府对上,求不得公道,吴伯宗才孤注一掷,想把事情捅到京城。为了让我们出手弹劾,他必须得交出足够分量的筹码,所以他不会说谎。”

即使如此,吴伯宗在信里说得也含糊其辞,打眼一扫,全是“似乎”“或许”“大概”“可能”,最后又都转为“兹事体大,只能当面交付”。这封信这么长,里面竟然没有第二条有用的信息。

兰萧皱眉道:“果然滑头,看来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兰正卿点了点头,正襟危坐,恳切道:“萧儿,当年爹爹与你沈伯父交情深厚,咱们原本还说过,沈夫人的孩子生下来,是男孩就与你拜作义兄弟,是女孩,咱们就结成亲家。这么些年了,那孩子如果真的还活着,想必也吃了无数苦头。你这趟去云南办差,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明白,把那孩子找回来认祖归宗,爹爹也算能了了一桩心事。”

书房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兰萧迎向父亲的目光,郑重其事道:“父亲放心,我必尽心竭力。”

……

一路跋涉千山万水来到昆明,可是在约定之日,吴伯宗竟然在他自己的软榻上,被人捏碎了喉咙!

兰萧面沉如水,低头望着那封信,五指缓慢地握紧了。

一种隐约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仿佛在平静的昆明城中,正酝酿着一股将至未至的风雨,席卷着深不见底、杀机四伏的秘密。

河马头好勤劳!

河马头辛苦了!本章感情线大进展啊嘿嘿

边边陆陆两个人快快在一起吧。(话说小边母亲是龙凤胎,这样和兰萧当真有娃娃亲呢~

突然好奇一件事,小边和哥哥最后是怎么都到了李溦手底下当徒弟的?

是不是李溦当初只是采取了更迂回的做法

景王害死边边一家的事情师父应当是知情的吧,但是他却选择了站景王派,说是打入内部感觉也太过了,因为甚至都到了要夺嫡的地步了??而且奶牛猫和边边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但是却不想朝廷那边得知呢,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吗啊啊(摇摇河马头妄图抖出更多存稿

嘿嘿嘿嘿嘿嘿………

应该是捡回来了

恋爱和破案我全都要(握拳.jpg)

30、描金花钿(1)

夏堇拈着那片花钿,对着窗外透进的光线仔细端详。

翠鸟羽毛剪成五瓣花图案,尾部点缀金箔,璀璨色泽在光下流转。南朝诗句有云:“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说的就是这种风雅妆饰。

“其实这东西如今早就已经不时兴了,”少女沉思道,“现在妆容讲究自然美,‘眉扫远山青,唇点樱桃小’,普通女子是不会特意贴这么鲜艳的饰物的,而且材质很昂贵,它多半是在某些特殊场合用的……乐伎?伶人?或者行院女子?”

陆离光对这些全没什么研究,抄着手听了片刻,疑道:“所以吴伯宗是被女人杀的?”

“我不知道,”夏堇摇了摇头,眉间凝着一点阴云,“其实我非常担心一件事……你觉得,吴伯宗突然被杀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把老象奴劫走了?”

老象奴指认了吴伯宗,可前后几个时辰的工夫,这条线索就被斩断了。

吴伯宗因何而死?怂恿老象奴去报复世子的人,真的是他吗?

夏堇思忖片刻,用手轻轻抚了抚蹙起的眉心,忽然道:“我还有件事非常在意,需要你帮忙验证一下。你躺下。”

陆离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到床上去平躺了下来。

夏堇站在床边瞧了他一眼,竟然脱下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