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都是男性名字,如“朱德军”、“朱德发”、“朱礼财”。下面的比较女性化,如“朱艳萍”、“朱婷婷”、“朱招娣”等,后面均带着“夫妇”二字,按照金额大小依次往下排名。

顾扬哑然失笑:女人进不了祠堂,但捐的钱可以。而且还这么卷,找不到有钱老公怕是都没脸回娘家了。

正要结束观光转身而出时,侧面门洞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驼背老汉拿着扫把走出,喉头发出浓痰翻涌的咕噜咕噜声。顾扬愣了半天才搞清楚,对方在问他是谁家女婿。

顾扬坦言自己是来找人的。他翻出艾薇薇的照片,给老汉辨认。

老汉翻了翻浑浊的小眼睛,伸出被烟熏黄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相对摩擦了几下。

顾扬惊讶不已,心想这乡村里看守祠堂的老汉,对于要小费倒是熟稔得很。转念一想,他可能因为通常是知道什么才会伸手要钱,否则早被人打死了。

顾扬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币,抽出一张递了过去。对方大喜,呲着黄牙接过去,对着天光照了照,揣进前胸口袋里。

老汉清了清烟嗓:“见过,她早上也来祠堂了,就在你刚才站的地方,对着一堆名字发呆。”

果然!

“她去哪儿了?”

“她给我了我 100 块钱,问我朱婷婷家怎么走。”

“朱婷婷家怎么走?”顾扬心脏咚咚直跳,心想自己离三十万赏金越来越近了。

老汉指了指西边,“最西头那座荒宅就是朱婷婷娘家。”

顾扬心中一动:荒宅?莫非就是被灭门的那家?

一问老汉果然如此。

他干咳几声,无不感概道:“过去十几年了,只有我们这些老人还记得。想当年,我还是第二个发现凶案现场的呢!”

老汉说这返回小屋,拿了一张泛黄的报纸出来,指着一篇名为《朱家店灭门案始末》的文章,激动地说:“这个马善财就是我!记者当年还采访我来着!”

“朱婷婷呢?”顾扬大概浏览了一下报纸,朱婷婷就是这家唯一的幸存者。

“不知道,大概也死了吧,这么多年也没回家看过。”老汉摆摆手,“不说了,我得去村头买烟了。这两天运气真不错,连着三四拨人给我送钱。”

顾扬好奇,除了自己和艾薇薇,还有谁来过?

“还有一个红毛,一个警察哇!真是奇奇怪怪。”老汉说完哼着曲儿背着手走了。

出了祠堂,顾扬一路往西,不知怎的又绕到了刚才那户人家。小女孩在院子里挖沙玩,奶奶坐在旁边,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娃娃。

她一边轻轻拍打,一边用本地话唱着儿歌:

“萤火虫低低飞,下来吃乌龟;乌龟不长毛,下来吃葡萄;葡萄不开花,下来吃黄瓜……”

顾扬心中大惊。

不是多好听,而是这旋律,好像在哪儿听过。

走到村庄尽头,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时,他终于想起来:是小艺!

李美凤在光明山医院做取证检查时,小艺牵着小满在门口等候,为了安抚小满,当时哼唱的正是这首童谣!

难道小艺老家是朱家店的?还是说这首童谣,本身就在华东地区普遍流行?

顾扬停下脚步,悄悄录下老妇唱歌哄孩子的视频,给小艺微信发了过去,满心欢喜地想象对方听到该有多高兴。

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小艺以往都是秒回,为什么今天这么慢?这都下午了,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顾扬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依然无人接听。

他又发了一个定位给她,留言“我来十八里铺了”,暗地里期待小艺能像前几次一样突然出现。

然而刚发过去,顾扬发了愁:眼前是麦田,身后是村子,连个荒宅的影子都没有。难道那老头在骗人?

但他说的警察应该就是陆言,红毛跟顾扬公交车上见到的那个小青年也对得上。

可是,荒宅在哪里?

举目四望,突然,顾扬看到田间小路上一个红点在移动!是红毛!他一边狂奔一边回头张望。

顾扬兴奋地朝他招招手,可惜对方没看见。

红毛身后是一座旧宅,孤零零地悬在村外,连水泥路都没通一条。

莫非,那就是灭门案中的“荒宅”?

顾扬快步朝西边田野中走去,半道迎上了红毛。他惊恐不已,慌里慌张撞上了顾扬。

“艾薇薇不在里面,里面……有鬼,你小心点。”红毛撂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顾扬苦笑。没想到好勇斗狠的“社会人”竟如此胆小,不就是一座凶宅吗?他大步流星朝那边走去。

荒宅整体由红砖砌成,造型相当复古。

后面一座二层小楼,二楼有开放式阳台,三张木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前面是人字形瓦房,门口贴着几乎褪成白色的春联。左右两扇窗户玻璃已经碎掉,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守卫着无人居住的家。

透过栏杆的缝隙,可以看出,左边那间房是厨房,锅碗瓢盆具在,靠墙角还有一瓶白醋,要不是破烂不堪,真让人怀疑是不是上一秒还有人在生火做饭。右边那间放着农具,只是落满了蜘蛛网和灰尘,防尘罩一般盖在上面。

顾扬一靠近还带起一阵风,边缘轻轻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