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又有尸首?”武景昭面色青白,捂住嘴,险些把刚咽下的羊肉吐出来。

“给梨汤下毒的婢女自寻短见了。崔娘子还可惜了半天,说她只要交出凶手的匿名信件来,就不再追究,哪知这婢女竟想不通自己跑出去跳江。尸首也没捞上来,魏寻山直说晦气,连着鱼竿都一同丢在水里。”何季辅将镯子揣进怀中收妥,对葛妙登柔声道:“这画舫上的下人都信不过,我的贴身婢女此刻正守在你的房门前,今晚你和武娘子都不用担心有人趁房中无人进去设了什么机关。”

“可我不觉得李道长房中的石狮是这几日才放上去的。”武景昭道,提起此事她腹中又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不由自主抱成了一团。

葛妙登赞成:“的确,且不说那石狮足有百斤之重,光是要将石狮放上头顶的暗阁中就需用到梯子,我今日出门问过不少婢女,无人见过谁搬着石狮房中进出。因此这石狮恐怕一早就在此处了。还有婢女说画舫上的确有石狮供一名力夫习武用。”

“若是习武,那也不会只用单只石狮。”何季辅道。

“因此,我们只要问清楚那力夫原本有多少只石狮,再数一数便知一二。”崔知越率先步入偏厅,身后跟着撑着竹竿一瘸一拐的魏寻山和庄上真。

“那简单。”何季辅招招手,一名翠衣婢女垂首走上前来:“去底舱,把那石狮数清楚,再叫那名习武的力夫上来问话。”

婢女领了话下去找人,不一会儿带回个鸡胸驼背,脊柱如蚯蚓拱起歪向一旁的男人,站在偏厅水晶垂帘外面说话:“贵人们,那石狮的力夫不在,舵师叫小的来问话。”

崔知越问:“你是谁?你们放在船底的石狮原本有多少只?”

“回贵人话,我是管仓库杂物的丁大,若没记错,这船上应该有四只大小不一的石狮,两只石锤,均为力夫王渡所有。”

崔知越又问先前的婢女:“你刚刚数过多少只?”

“回娘子话,三只石狮,两只石锤。”婢女回道。

魏寻山一拍手:“少了只,这不就得了,那力夫现在何处?”

丁大面色犹疑,吞吞吐吐道:“他,他,此事说出来只怕会惊扰了贵人”

“说就是,这画舫上的晦气事难道还少么。”魏寻山厌烦道。

“那力夫名叫王渡,昨日被发现死在浮舱已好几日,尸身都泡胀发臭了。”

“底舱也发现尸首?现在何处?”

“力夫行船,在水路上无论因何去世的都要即刻裹了水葬,再将身上什物带回交给亲人立个魂衣冢。王渡的尸身此刻怕已沉到江底化做鱼食了。”

“可还有发现其他人?”庄上真连忙将一只胳膊支在红木茶案上,探身问道。

“还有另一名尸首,也一并水葬。”

“尸首可是名小娘子?”

丁大愣了一愣:“浮舱发现的两具尸首均为画舫力夫。”

庄上真听了此话,又戚戚然坐了回去。众人见她脸色凄然,定然是在惦记着自己失踪几日的小妹,何季辅忍不住出言安慰:“此时没有消息反而是吉兆,鹰儿是有福之人”

“不过,听说力夫的确在底舱抓到偷盗财物一名女贼,现在已绑了起来打算稍后交给官府。”丁大又说道。

众人均深吸一口气,齐声问道:“那娘子现在何处?”

第二十章

包三水抹了把胖脸上的汗,面有难色,这底舱一夜之间竟下来了两男一女共三位客人,衣着打扮一看便知身份,他们指定要看那女贼的模样,口吻也不容争辩。

“开门!休得磨蹭!”魏寻山吼道。

“是是是。”包三水连声应道,转身去开门。

木门推开,房中没有点灯,庄上鹰对着黑洞洞的门洞叫了几声,门后才露出张稚嫩女子的脸来。

“贵人,这可是你们要找的?”包三水咧开嘴,将一双圆眼眯成条细缝盯着三人。

庄上真失望地转过身,朝舷梯走去。朦胧之间,她披在身上绸缎在晦暗的长廊里,如同动物皮毛在夜里微微闪光。何季辅紧随在她身后,低声安慰着什么。

剩魏寻山,杵着竹杖独自靠近门边,将那小娘子细细打量一番,警惕道:“这是谁?”

“回贵人话,这是画舫洗衣婢,前天半夜偷偷下来盗贵人箱中的金银被抓了个正着。”

“这底舱可还有发现其他小娘子?”

“除了这小贼,底舱这种地方平时连母蚊蠓都难见一只。”

魏寻山听他言辞粗鄙龌龊,不由得心生厌恶,随即也拂袖离去绝不想在这种腌臜之地多停留片刻。

直到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底舱尽头,包三水弯下的腰才微微直了起来。他推开门,对着门口的婢女咧嘴一笑:“我的小玉环儿,真是难为你顶替了这盗贼的罪名。”说罢将自己整个人贴了上去。

那名叫玉环的婢女冷哼一声,急忙推开他肥软的身体:“你我还未成婚。”

“你阿耶已收了我两百文聘金,我们早晚也是要做夫妻的。”包三水不甘心被她推开,又拉起玉环的手来用力揉捏一番。

“还好那丁大自知说错了话,赶快一步来通风报信,我又凑巧帮庖房送些吃食下来,现在我得趁夜色回去了。”玉环急忙退后几步,抽回手去道。

“可你刚才被他们瞧见了脸。”

“我平时就在浣衣房中,不会被人瞧见。”玉环道:“况且这些人的眼睛里是看不见我们这种下人的,保不准此刻他们连你我的模样都忘了。而且他们走的船头,我们走船尾的梯子,无论如何也碰不上。”包三水听了这话,又将她逼到墙角纠缠一番,才念念不舍地放玉环离开。

玉环独自走向舷梯,没走出几步被一旁暗影中伸出的手拉进了房中,还不待她轻呼出声,一张手就捂住了嘴:“是我。”

玉环转头一看,房中只张五一人笑嘻嘻地看着她。“还以为你此刻在与人耍骰子。”“你来了,我就没耍了。”张五道,凑上来拉起玉环的手,柔声道:“我的心肝,我可不敢赌,身上几个铜板可是要带你走的保命钱。”

玉环一听,低头笑了:“等到了扬州,你当真会带我走?”

“若骗你我天打雷劈。我打算先带你寻处僻静之地安顿下来,待我们成婚之后,再和你回去见你阿耶与阿娘。”

“也好,我实在受不了包三水那厮,他总是吹嘘自己有名大富大贵的亲戚在外头等着帮衬他,给我阿耶的聘金却连旁人一半都没有,我阿耶竟说我与他自小定需信守诺言,可那是他们之间的诺言,却不是我的。”

“放心,你只需再多忍他几日。”张五连忙安抚道,两人在房中又耳鬓厮磨了一番,直到子夜才让玉环悄然离去。

第二日大早,天才微微露晴,崔知越攀上三层凉亭,见魏寻山已在此喝茶,他照例一袭茶色儒袍,半依软榻,将翠绿竹竿随意丢旁,伸出一条残肢去让身边小厮慢慢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