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诗意很浪漫。
李长庚等于是活出了两份人生,她跟那些女人的故事里,有为哥哥的也有为自己的
他背负着两个人的人生,生怕哥哥的那份人生不够精彩不够尽兴
不管是姨妈还是金星妈,与金家两姐妹发生故事的都是哥哥李长庚,而不是弟弟李天皓,是李天皓本人又不是他本人,突然就为金家两姐妹感到难过
李天皓用李长庚身份跟金家两姐妹交往,我觉得伤害更深的是姨妈,因为金星妈爱的是李天皓这个人,至于他是谁并没那么重要,但对姨妈来说不一样,等于说从20多年前两人相识开始,李天皓就在骗他,虽然感情是真的
61 星星不知道的夜晚
“星星听到怎么办?”
睡梦中,金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自己的名字,可她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但恍惚中她能听到妈妈、姨妈、爸爸还在继续说话。
“你们都有错!你让我姐怀孕,我姐非要生下来,因为她爱你,那么怕疼,居然咬着牙把星星生下来。我姐不舍得放弃星星,是你明明孩子都有了还不提结婚,她没办法才带回娘家。我知道我姐有多要强,她不肯说出口有多为难,她不肯跟你撒娇示弱,不像那个张馨畅,那么会哭。我心疼我姐,也心疼这孩子,所以我才决定留下星星。虽然爸妈都强烈反对,当年为了这件事,这个家差点散了。可他们的态度跟星星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的。所以,你们都别再吵了,我不怪你们。”
“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们?明明你就是暗恋他,想方设法要跟他保持关系,才留下星星,才来当这个妈。”金玉衡冷笑道。
“是,曾经我是暗恋他,但后来我发现我更爱星星。不管我怎么想的,我才是为了承担你俩的错误,搭上二十年的人。”金岱渊难过地望着姐姐和李长庚。一个是她唯一的血亲,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俩吵起来的样子,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是太相似的性格令她俩无法走到一起,任性,自私,不考虑他人。她的爱和恨早已混为一谈,以至于分不清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更多。
金玉衡和李长庚因此而住嘴,各自激动地喘着气,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吵架骂人,也从未见过金岱渊如此理性冷静,把他们都不敢承认的真相说出来。李长庚无言以对,愧疚地垂下头,不敢看金岱渊。 “你放心,在爸爸面前,我可以给你保证。”金玉衡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指着爸爸的遗像,“星星就是你的孩子,这个秘密我会带到坟墓里。我不是她妈,我不配。这房子,我回北京前陪你去办过户手续,我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起了,这套房子该归你。”
金玉衡说完,风一般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迅速收拾完东西拎着箱子出了门。长发遮挡了大半张脸,也遮挡了脸上的泪,她没再多看李长庚一眼,出了门。这个家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没脸。
门关上之后,李长庚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跟金岱渊单独相处,这尴尬他不想面对,于是抱起星星送回房间,然后去了卫生间。
金星在梦里,模模糊糊地听到方才的这一切,但她好像被困在一间玻璃屋里,想要醒过来,却无法动弹。这一定是梦吧,不是真的,她对自己说:妈妈就是妈妈,姨妈就是姨妈,爸爸还是爸爸,但爸爸究竟是李天皓,还是李长庚呢?
在爸爸怀里,像是悬浮在一艘小船上,晃晃悠悠地就靠了岸。在梦里,岸边就是她熟悉的小床,铺着小时候的床单,枕头也是小时候的,木耳花边的荞麦枕芯,躺上去就自动形成最贴合脖子和头弧度的小窝。真舒服呀,爸爸好像给自己盖上了毯子,开了空调,然后轻轻关上门。
明明金星躺在床上,魂儿却像飘了起来,亲眼看到了这一切。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醉酒还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金星不明白,但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等到她清醒过来,是被浓烟呛醒。眼睛睁开,小房间里已经钻进来滚滚浓烟,她被吓得立刻醒来,想马上跑去打开窗户,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鼻腔里灌满了坚硬刺鼻的气体,可能中毒了,她想。
幸好,最害怕的时候,门突然就开了,爸爸冲了进来,抱起她就往外冲。经过客厅时,金星发现客厅、厨房到处都是火光,爸爸需要小心避开这些火焰,才把她送出门,进到院子里就好多了。但爸爸不敢把她放在院子里,而是抱着她一直跑出去十几米,把她放在小路上。不知道几点,手机也来不及带,外边黑漆漆的,只有路灯亮着。
“妈妈呢?”
“可能还在房间,我去找她,你赶紧去找人,打电话,叫消防。”
爸爸扔下这句话和金星,就转身又冲向家里。金星光着脚还穿着睡衣,呼吸了新鲜空气之后,她感觉脑子清醒些,试了试能迈腿。她想,保安大叔应该还在小区门口,便赶紧朝着那边跑去。
如果当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爸爸,金星一定会多看一眼,多说几句话。等她跑去叫保安打电话叫消防再一起跑回来之后,家里的火已经大到无法进人的程度。大约十几分钟后,消防车的声音响起,老小区的大门前堵了其他好几辆车进不来,消防员只能先跑来看情况。好在妈妈被爸爸搬到了阳台上,还有呼吸。而爸爸,倒在妈妈房间里。
听消防员说,这家男主人可能不行了的时候,金星眼前的火光消失了,世界仿佛被拉上黑幕,她听到自己的头磕在地上的响声。
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魂儿仿佛离开身体,飘在半空中。金星看着家里刺眼的火光,一把把金色的亮堂堂的匕首在飞快地刺穿这个家,也看到消防员把妈妈和爸爸先后从家里弄出来,一家三口躺在地上,从半空中看上去三个人的皮肤都很白,白得像死人,妈妈脸上还化了很浓的妆。三个头靠在一起,奇怪的全家福。
在她醉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星被送入房间后,饭是没法再吃了。金岱渊开始收拾满桌狼藉的碗盘,听见卫生间里哗啦啦洗澡的声音,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这是她想要的吗?是的。姐姐终于跟李长庚又吵架了,小时候,每次看到他俩吵架就有点高兴。
收拾得差不多了,李长庚也从卫生间出来了,他为了避嫌,穿着宽大的沙滩短裤,肩膀上披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路过餐厅正收拾的金岱渊时,停了下来。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在拘留所里我想得很清楚。这二十年坐井观天,以后不必再扮演哥哥的倒影了,我想要有自己的情节。星星终于成年,父亲的义务我尽到了,以后不用再出现在这个家了,如果还能赚到钱,我会直接打给星星,想她了我也会直接去学校找她。辛苦你了,这些年。”李长庚说得很慢,十分审慎,酒已经醒了。
金岱渊手里动作不停,她本来想说点什么,可说什么都不对。等到一个小时后,全部收拾完,自己也洗漱完毕回了房上了床,才觉出不对劲。这算什么,直接宣判这是最后一面,今后终生保持距离?连宣读这个判词时眼光都是看向别处,就没有丝毫愧疚吗?就没有丝毫怜惜?二十年了,关于暗恋他的那些话从未说出口,含在嘴里就像含了块烧红的碳,满嘴燎泡。不够美,不够自信,就不配得到一句真心的关怀?真的要生气了,不能用完即弃吧,把自己当成擦过污垢的抹布?
金岱渊被酒精鼓动愤怒,在床上翻来覆去,老床承受不了这动静,席梦思的老弹簧发出喑哑的叹息。终于,金岱渊腾的一下坐起,换上一条领口更低的蕾丝睡裙,面红耳赤地朝着客厅走去。
沙发上,李长庚盖着薄毯均匀地呼吸,老空调不给力,他热得露出上半身。客厅没有夜灯,他开着无声的电视给足光线,依然好看的肉体,时间只在他眼角稍微驻足。每周两三次游泳跑步,令他依然保持肌肉。金岱渊看得鸾心直冲,少女时代的血化作无数只圣甲虫爬满皮肤,爬得她浑身痒痒,迫切需要更热的体温来烧死这些该死的虫。不能再等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金岱渊一把掀开毯子,钻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李长庚被惊醒,睁开的眼微红。
“我要你。”金岱渊大胆地把手伸向梦想多年的身体,
“你疯了。”李长庚努力推开,金岱渊拼命不被他推开。
“我知道我们很可能没可能,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金岱渊压低嗓子,跟李长庚展开搏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从我知道你跟我姐一直有来往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输了。我比不过一个深深爱过还得不到的人。你知道我多嫉妒吗?你试试,试试就知道了,我也可以。我很好,我还是处女。”
金岱渊的嘴唇疯狂地贴上去,终于碰到了李长庚的皮肤,没有幻想中的热,反而比她还凉一点,但这样更好。电影里都说只要女人愿意男人不会逃走,今晚终于可以,太好了!他终于出手了,诶?怎么躺在地上?背和屁股都好痛。
“对不起岱岱,你清醒一点,星星就在旁边房间。”李长庚俯下身来,压低声音。
金岱渊才回过神来,是李长庚大力把她推到地上的,羞辱的泪马上涌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女人都可以,我就不可以?”
李长庚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对不起,岱岱,你是玉衡的妹妹。”
“如果我不是她妹妹,就可以了?”
“你不明白,感情的事情真不是谁都可以。”
“可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二十年,我足足等了你二十年。”
“你这样就是强买强卖了,我很早就说过,你不要等我,你应该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你还可以来得及找自己的幸福,我也要重新出发了,我们一起出发,好不好?”
金岱渊笑得像鬼附了身,那声音像是将死之人,十分瘆人。她鬼使神差地冲到厨房里,抄起菜刀冲了出来,要砍李长庚,“不行,你哪里都不准去,不跟我在一起,我宁可你死!”
李长庚的个子高,胳膊也比金岱渊长,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因为用力太大,金岱渊失了力,刀一下子掉了下来,在他手上划破一层皮。看到血涌出来,金岱渊立刻后悔了,马上哭着说对不起。
李长庚再次动了恻隐之心,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这个小动作像是给了金岱渊极大鼓励,她扑进李长庚怀里,抱着他箍紧他大哭起来。这么多年的委屈忍耐,在此刻化作泪水涌了出来。他的怀抱跟梦里一样温暖宽厚,在他的呼吸里,还能闻到淡淡酒香,惹人陶醉。就这样哭了好一会儿,金岱渊终于觉得不对劲,他的手,像假人僵硬地在旁边支棱着,并没有拥抱她,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安慰。
原来真的不可以,他不爱的,怎么都不可以。金岱渊放开李长庚,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望着哭红的眼睛,疯子般喃喃自语:去爱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东西,人就在这一瞬间活着。加缪说的不会错。长庚,爱你,这是我对平凡的反抗。没关系,长庚,我不怪你。
金岱渊边说边开始化妆,先擦粉底,盖住哭红的脸,再描眉,描一个轻轻挑起的柳叶眉。眼影眼线要,睫毛也要,腮红口红更要。不熟练的技术颤抖的手,镜子里出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这不重要。反正也没有明天了,天亮前,她要把一切最爱的都留在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