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瑞早就离婚了呢?怕我们乱想,误会她跟李长庚的关系就没说呢?也怕传出去破了李长庚给她打造的保护罩呢?又或者那个男的离婚了呢?只是为了孩子跟孩子妈配合着给孩子演戏呢?再或者那个男的根本就没跟这女的结婚呢?那孩子就不是他孩子呢?像你跟李长庚的关系说出去谁信?明明你自己就是非典型的男女关系,为什么对别人不能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包容?”金玉衡开着车,淡淡地说。
“停车!”金岱渊变得很激动,但金玉衡根本不听她的,她马上动手去抢方向盘,搞得车立刻压线,偏离了行道,“我叫你停车!”
金玉衡被迫停在路边,金岱渊已经飞快地下了车,并拉开她的车门,让她也下车。
“你有病啊?”金玉衡像是看到了疯子。
“你下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都别想回去。”金岱渊冲着姐姐嘶吼。
金玉衡被迫拉上手刹,摁下双闪,下了车。
金岱渊开始咆哮:“从你这次回来,没有一件事不针对我!我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玉衡气得血压升高,忍不住放开嗓子,“我他妈在想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后悔养金星这么多年,为他守身如玉,为他放弃工作,什么也没有。”
金岱渊冷笑着朝姐姐逼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乎,你其实恨我是吗?恨我能跟星星在一起那么多年,恨我跟李长庚每年还能见几面,恨我住大房子,恨我不用颠沛流离到处漂泊。”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恨你,但也不喜欢你,星星也不喜欢你,李长庚更不会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没有自我,你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你用所谓冠冕堂皇的正面理由,搭上你的青春,豁出命去 PUA 身边的每一个人。什么苦你选什么吃,吃完了还要等人夸,不夸就是别人不对。你对星星好?连裙子都不准她穿,你根本就是在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金岱渊,你活了半辈子,连自己究竟是谁,要什么都没搞清楚,你还指望别人会理解你?认同你?爱你?你现在就是自食其果,后悔本身就是代价,你会心理失衡时刻煎熬,想起那些事就浑身难受。你种的因就要得这个果,除了你自己醒悟,没有任何人能治得了你。你冲我发火也没用!冲谁发火都没用!”
金玉衡一吐为快,心中顿时畅快。金岱渊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越来越白。金玉衡以为她在思考,转身先上了车,准备回民宿,结果关上车门刚系上安全带,发现金岱渊并没有跟上来,抬头一看,车前方空无一人。就算生气,就算要走,也没那么快。金玉衡只能又下车,她看到妹妹倒在地上。
十分钟后急救车来了,金岱渊被送往医院,金玉衡通知金星和观棋,带些日用品过来陪护。直到金岱渊被送往留观病房,吸氧加输液,全程都紧闭双眼,昏迷状态。透明的药水如千年前的滴漏,直观地展示时间的流逝。一滴,我一定话说太重了,不该这样。两滴,她是病人,我还要伤害她。三滴,她不是好妹妹,我更不是好姐姐……金玉衡懊丧地萎在病床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张馨畅。金玉衡有些意外,观棋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看,他打好了字:我跟姐姐同步了这边的情况,她说她那边雇的人有大消息要跟您说。
金玉衡摁下接听键,是视频电话。简单寒暄后,张馨畅说这次出行辛苦了二位姐姐,金岱渊一定是累倒了。金玉衡更关心的是,她所说的大消息是什么。
“我雇的律师通过调查发现,有人给长庚打过五百万,是个女的。五百万,不管对个人还是对任何一家公司,都不算小数目,能有这样金钱往来的人,会不会长庚曾经借过她钱呢?这只是其中的一笔还款?长庚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大方讲义气,还有点江湖气,真要是遇到红颜知己落难,不是干不出来。律师给了我一些能查到的信息,我在想,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张馨畅甚至拿出了平板电脑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位戴着墨镜,小麦色皮肤的中年女性,看得出年纪不小了,但穿着撞色的瑜伽裤和背心,虽然外边还套了件运动外套,但腹肌线条十分模糊,已然发福,手里端着杯咖啡,看起来十分松弛。
金玉衡用询问的目光向金星和观棋,两个孩子不置可否,他们还太小了,无法做决定。
“去!我们去,尽快去!”金岱渊突然睁眼,边喊边坐起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别瞎答应,你现在这个身体,必须马上回去做手术。钱我可以想办法,你不能再拖了。”金玉衡说。
“我没事,就是更年期睡不好,自从来了成都,我每晚失眠到天亮,就没睡过一个饱觉。咱们尽快离开这里,我自然就好了。”金岱渊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已经恢复。
“医生说你现在血压也不稳定,这一趟又是千里迢迢,广州那么热,你不要霸蛮,霸不得半点蛮。”金玉衡看穿金岱渊只是强打起精神。
“我冒霸蛮,莫看我晕倒哒,其实是有点中暑加冒困好觉咧。你们带到我一路克,少排点班就冒问题咧。广州还有凉茶,我每天恰绝对不得中暑。”金岱渊说起了长沙话,这种加密语言是当着张馨畅的面说,只是不想让她能听懂。
张馨畅自学多年长沙话,早已拥有解密功能,但她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说,“你真的可以吗?如果不会太辛苦的话,就麻烦两位姐姐还是继续一起带小朋友们去吧。我弟弟是个残疾人,我怕他帮不上太多,只有玉衡姐姐的话,我又怕她太累了。”
“行吧,这次信息太确切了,我们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那就等我妹妹出院了,就尽快出发。”金玉衡见到张馨畅点头后,挂断了电话。
“让医生给我开点安眠药,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出院。”金岱渊活动起胳臂肘,振作的样子,看了看金星,示意让她去跟医生说。
“你莫把老子做宝搞!”金玉衡站起来走到病床前,严厉地说。
“哪个做宝搞咯,五百万,是五百万咧!一直不晓得长庚有好多钱,我们要是认真搞清楚,背后有上千万,几千万,也不是冒可能,他以前生意那么大。为哒星星,我们做长辈滴就应该放下个人恩怨,抓主要矛盾,对啵。毛嗲港滴,肯定冒错。”金岱渊只要冷静下来,还是说得清道理。
的确,一辈子能遇到五百万的情况能有几次?不搞清真相,金玉衡也觉得对不起金星。她能理解张馨畅为什么半夜打电话来了,如果这背后真有上千万,甚至更多,不仅仅是房贷,更是下半辈子生活的着落。想到这里,金玉衡情不自禁地看了眼观棋,这孩子也正好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她,一字不说,却满脸都是期待。再看看金星,虽然她掩饰着表情,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看她,但她背影都是隐隐的好奇和跃跃欲试,想要不被发现而掩饰。看来,孩子们真要见世面了,能一笔就给出五百万的女人,不是普通人。去就去吧,说到底,她是这件事利益链条中最边缘的无关人等,跑龙套的。
金星去找到医生,开了助眠和缓解压力的药,金岱渊服下后,终于沉沉睡去,金星说她可以趴在病床上打盹,让姨妈和观棋先回民宿休息,如果真要即日出发,最需要精力充沛的人还是金玉衡。她没推辞,带着观棋先行离开。
观棋上车,跟着金玉衡先去还租车,还车地点在民宿附近大概几百米的停车场。回民宿的路上,穿过午夜两点半,依然熙熙攘攘吃夜宵的各种摊点饭店,一辆拖车过来收厨余潲水桶。工人搬运着大桶大桶的残羹冷炙,混合着旁边大快朵颐的人们手里尚未成为残羹的美食,复杂的食物气息融合在一起,组成未成形的黑暗。这人间肺腑看似灼热鲜活,但再过几年,多吃几顿饭,也会如金玉衡般,这副腔子十室九空,却再也容不下谁。
“我是不是很刻薄?”金玉衡突然问观棋。
观棋不解,只是摇头。
“你知道吗,越是亲人,越无法包容。人的热情和耐心都用在别人身上,用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很可能辜负我们的人身上,这很不科学,但大多数人都这么傻。如果有一天,你姐对你发脾气,不要生她的气,她也不想这样。懂吗?”
观棋这次点了点头,他是上好的听众,从不随意发问,更不会打断讲述人的兴致,他擅长安静地待在需要的位置,任凭对方表演,施以关注目光,回以微笑。金玉衡忍不住摸了摸这个清澈少年的头,心道,如果有这么个儿子,也很不错。
处理的嘎嘣利落脆,没一滴水,真不错。这要是普通电视剧,得啰里八嗦演高低拖两三集
这节确实干净利索,密度很高,包含了很多东西。
金岱渊跟她姐吵架就没吵赢过
是有原因的
金星身世和妹妹的婚姻,看来是有大秘密
大大六一快乐啊
同乐同乐~
感觉岱渊心理和精神已经出问题了 得治疗啊
烦死金岱渊了
34 好事来找你
关于找到蒋美意的过程,并没有张馨畅所说那么简单,她的确雇了律师,但律师只能提供服务范围内的一些工作。张馨畅独自待在北京的家里,并没有完全不干实事。
事情是这样的,李长庚有一个用过的旧平板电脑,留在家里,已经好几年了,张馨畅早已忘记。她出院后坐小月子期间,开始没日没夜地看各种悬疑剧,国内的国外的,当代的古代的,边看还边做笔记,想要学习侦探技巧。渐渐地她发现,很多陈案,都是靠重新梳理关键证物突破的。世上任何一间警察局都有证物室,足以证明证物有多重要。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要足够仔细,必然会有线索。于是她翻箱倒柜,寻找李长庚留下的痕迹,翻出了这个平板电脑。重新充电后,她看到了一些完全没见过的画面,那是跟李长庚手机同步的照片和视频。
北京深秋金灿灿的银杏,洛阳白马寺狄仁杰的公墓,漠河冰天雪地的奇异极光,广西防城港的静美海滩。李长庚个人风格非常鲜明,只拍大全景和小细节,拍漠河大雪覆盖的村庄和山林,也拍手套上六边形的雪花;用无人机俯拍海与沙滩任凭浪花衔接,也用微距镜头拍沙滩上指甲盖大的螃蟹。
李长庚很少拍人,就算是路人也大多是遥远模糊的人影,类似背景和用来构图的打点,几乎没拍过半身坐像和全身照,更不拍自己。张馨畅此前从未查过李长庚的手机,他平日也极少发朋友圈,对李长庚的摄影风格并不了解。看到这些或美或妙的照片,她惊讶地发现,李长庚比大部分摄影师都有天赋,不由得怀疑自己对老公的了解,是否不算合格的妻子。但细想想,她跟李长庚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除了蜜月,他们也极少一起出去旅行。李长庚不是忙开店,就是忙巡店,饭店是勤行,当老板貌似最自由,实则最不自由。
除了这些人文和自然风光,更多照片内容,是全国各地大小餐厅和当地菜市场中拍摄的各种食材和成品菜,以及菜单酒水单。看得出来,李长庚出行都是带着工作去的,他的事业为重,不是说说而已。起初张馨畅还没发现端倪,或许是李长庚习惯删掉对自己可能不利的照片,所以张馨畅粗粗扫一遍所有账号里的照片,没有一个陌生女性出镜,干净得很。不仅陌生女性,平时李长庚也从不跟她合影,在家也不自拍。
这很不对劲,张馨畅才突然察觉,没有谁家老公是从不跟老婆合影的,也从不自拍。在中国,只有涉密工作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习惯。一个大胆念头冒了出来:国安?被外国政府收买的间谍?在逃通缉犯?但马上这三个问号就被张馨畅给打消了,在全国各地开过十几家餐厅的工作量,哪里是一个间谍可以做到的,除非,这个间谍背后的利益集团帮他打造这一切。可如果真有这样的利益集团,那为何又会让他生意失败?除非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叛变。当《谍中谍》和《人民的名义》同时出现在脑海里时,张馨畅越想脑子越乱。
重新翻看这些照片时,张馨畅突然发现其中一张并非酒店也并非在餐厅的照片,看起来像是从某人家里拍的,至少是大平层豪宅,层高不低,装修简约中不失奢华,大面积的单块玻璃落地窗至少六米长。
搞过装修的人大概知道这落地窗意味着什么,首先玻璃本身的价钱比砌墙贵,这么大的尺幅需要定做如果是高层。另外超大尺寸玻璃没法进电梯,只能使用大型超高吊机,需要好几个工人一起配合操作,单玻璃运装成本很可能要超过玻璃本身。看起来镜头里空无一物,但仅仅是这块玻璃已经暴露房主的有钱程度。张馨畅以前关注娱乐八卦时看过一则新闻,某富豪家装修用了一块巨幅定制玻璃做地板,光运装费用就值一套小户型房。窗外是陌生的城市景观,有大江有大桥,这城市应该不小,这角度却从未在任何网红城市的照片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