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晚的菜配白兰地更合适,但有小朋友在,可能香槟度数低点更好。”黄棠宁说完自己端杯举起,“来,为我们今晚的相聚碰一下吧,诸位,素昧平生,能这样坐下来吃一顿饭也是缘分。”
五只酒杯莫名其妙地碰到了一起,香槟清凉清甜气泡丰富,十分开胃,金家的人都面面相觑,金岱渊警惕地看了一眼金星,暗示她先别吃,像是怕下了毒的样子。观棋观察到这个眼神,拿起筷子,却最后一个下手,看起来是礼貌,其实是谨慎。
黄棠宁率先喝了一大口,“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这里不是餐厅,没有那种下边加热的蜡烛。你们吃起来,我来给你们讲讲我跟李长庚的故事。”
直到这句话说完,大家才敢下口。黄棠宁满意地看着大家夹菜,娓娓道来,从她第一次去李长庚的餐厅说起,一直说到她后来定期去帮忙试菜,就这样两人成了朋友。李长庚曾多次要感谢她,要给她钱,但她都不肯接受,后来他就改成送她礼物,怕她还是不肯要,还说这算是学费,要跟她学艺。桌上的这几道菜,她全都教给了李长庚。
“其实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算很好的朋友吧,能交流厨艺的朋友,也是能谈心的朋友。”黄棠宁终于说完,抿了口酒。
“那他知不知道你同时跟好几个老头在交往?”金岱渊生硬地问出一句,像是电视剧里突然冒出来的弹幕。
“我觉得他并不会关心这个,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黄棠宁坦然地望着金岱渊。
“那你有没有对他动过心?或者,他有没有对你动过心。”金岱渊并不被她引导,接着提出自己的问题。
“李太太,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你解释。感情是非常微妙的,你谈过恋爱就一定会知道,男人跟女人能成为好朋友,一定是有好感的,彼此欣赏的。但你所说的动心,我不知道有什么评价标准,有没有想过拥抱?还是有没有想过……结婚?”黄棠宁谨慎地看向金星和观棋,两个孩子低下头吃菜。
金岱渊用尽力气步步紧逼,她随随便便就接过招去,还漂亮地抖了个枪花,显然败下阵来,她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姐姐。
金玉衡也端起酒,主动跟黄棠宁碰杯,然后自啜一口,“今晚的招待非常周到,好酒好菜非常感谢。您非常有魅力,这些菜味道比我吃过的绝大多数台州菜餐厅都要好。如果没有猜错,您是台州人吧。”
黄棠宁点点头。
金玉衡接着发问,“不好意思想请教您的年纪,我是觉得您保养得太好了,简直猜不出来。”
“我 55 了。”黄棠宁说完,引发金家姐妹的惊呼,她随即一笑,“所以李太太,你其实不用担心,我这个年纪,跟李长庚只能做忘年交。”
金岱渊这才明白姐姐问题的用意,而黄棠宁更是干脆把她的问题说穿。如此一来,好像席间最不会聊天的人就是自己,她十分后悔,冲动使人自曝其短。其他人好像也都感受到了金岱渊的心声,场面有些尴尬,没人再发声。大家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金岱渊不得不承认老大姐手艺的确地道,汤鲜味美却回味无穷,如同黄棠宁本人,是跟湘菜截然不同的好味道。李长庚每次来找她,真的只吃菜?就没吃点别的?她虽然年纪大,可看起来比姐姐也大不了多少,风韵就像她亲手酿制的醪糟,诱人甜香吃完一碗还想再来一碗,实在上头。
“其实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不管怎么选都是赌,都是押宝,把青春和年华都推上去,老天才是庄家,到头来是赢是输,自己做不了主。人是会变的,起初好好的一个人,后来也可能变成另一个样子。我就是这样离的婚。但好在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明了,年轻人谈恋爱可以 Date,老年人也可以的。”黄棠宁放下碗筷端起酒杯,倒像是跟知己倾诉,望向金玉衡,“今天白天我听你说的那些话,很是感慨,你是难得明事理的人。”
一句话,直接把金玉衡点了穴,她再说什么都不合适。
“你们好好吃,我去拿点东西。”
黄棠宁说完,起身回了房。
作者大大,不够看啊
黄棠宁很有魅力
黄棠宁这个人物塑造得太有魅力了!
这个还未露面的李长庚完全被托出来了因为几个与之相关的女性,都是如一颗钻石的面,闪闪发光。
黄女士是个妙人
这章好短啊 不够看
19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有力气有能力更好
一个爱马仕黑色小号铂金包、一大一小两个香奈儿、三枚香奈儿中古胸针、一只欧米伽女款表。茶几上摆着这几样东西,亮晶晶地闪着光。
“起先还是送过我包和表,后来就是胸针了,大概是生意不好,最后一次见面,送了瓶香水。要不要我去找来,你们都拿走吧。”黄棠宁说。
“不用了。”金玉衡和金岱渊异口同声。
“今天白天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我。麦小姐是老邻居了,她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能看上的,却是个有家的。她男人,跟我前夫多年前做过生意,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来我这里吃过几次饭,她就误会我跟他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见到你们跟她在一起,我就猜到了,一定是她说了些对我不利的话,甚至可能贼喊捉贼。那我也不能太被动了,而且她男人的生意要靠着岳父,离不了婚的,于是我就给他太太打了电话。”
黄棠宁的话,再次出人意料,这组人物关系,得好好捋捋才能想清楚。
“宁姐,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呢。但你为什么……”金玉衡说。
“我知道你们要说,为什么不改变?你可以变得更好,人都可以变得更好。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对我做的事情可能很难理解,但今天能来好好吃这顿饭,到现在都没掀桌,我已经很感激。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有力气有能力更好的。你们都是更好的人,你们好好做自己。我,已经是一个老人,白发不会转黑,身体也不会越来越好。不要问人为什么会变,就像人一定会变老,我能做的只有接受。”黄棠宁笑得很开心,眼角鱼尾纹再次现了身,“李长庚送我的东西,按说我是可以收下的,但用婚姻法来解释的话,这些都是婚内财产,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就是不正当所得。我现在还给你们。李长庚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祝福他不论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会顺利度过。”
黄棠宁说完,拿了个大纸袋,把茶几上的东西都装了进去,交给金星。然后转身利索地收拾桌子,像是熟练的剧场工作人员,戏演完了,要收工了。
临走时,金星认认真真地对黄棠宁鞠了个躬,道声再见。
众人走后,黄棠宁马上住了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现在过来吧,再多带十个箱子。”
挂断电话,黄棠宁端起酒杯,走到阳台上,望着金家人走出小区。金星远远地站定回头,远远地望着黄棠宁家的窗口。黄棠宁伸出手,冲她挥了挥,
这些年,老破船在海上浮浮沉沉,风暴有时,艰难维持,终于走到这步,却不是靠岸,是另一片海。想到这些眼里就起了雾,这个家这些人会再也不会见了,茫茫然什么也没留下。黄棠宁抬起手,腕上的碧玺贴在脸上依然清凉,她欣慰地闭上眼,还好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
美容院、瑜伽馆、扬州修脚还有发廊的卡,都退掉了,甚至租好了外环的房子,带个院子,可以更好地养花,甚至养一只猫。这套房子,已经委托给中介出售,再也不会回来了。搬家公司也找好了,半夜搬家,通知了增加人手,打包带复原双倍价格,天亮前要全部搞好。明天,去换个电话号码,她就要开启全新的人生,不再为任何男人做饭,想旅行就旅行,想种花就种花,想变老就变老,要多好有多好。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三观不正!”还在电梯里,金岱渊就对着金星和观棋严厉地说,“你们小孩子绝对不要听她的歪理邪说,做人不能这样,怎么能靠这种不正当关系维生呢?”
金玉衡一副妹妹没格局的表情,拎着那个沉甸甸的纸袋出了电梯,“怎么不正当关系?不就是谈恋爱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她这里好多人愿挨。”
“她真有脸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知道这些加起来多少钱吗?够在长沙买一套小公寓了,就算不买房,也够他周转生意维持一阵子的了。”金岱渊激动起来,她最近太容易激动了。
走廊上还有其他房客,听到这些话好奇地看过来,金玉衡觉得有些丢脸,赶紧把大家都推进房门,就连观棋也一并塞了进去。
“按照法律规定这也算私人赠与,你懂吗?我们都没开口,人家退给我们了,真是很不错了。而且这些东西每年都在增值,已经翻了好几倍了,我们这趟真没白来,你就偷着乐吧。”金玉衡说完,重重地把纸袋放在桌上。
“我还能乐得出来?我一辈子没用过这么贵的包,这么贵的表。你看看,你跟我都戴的什么?电子表!我背了那么多年的珑骧,你呢?你有几个爱马仕?我敢说这辈子我们金家所有人的衣服,加起来都没有这一袋子值钱。”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金玉衡!亏你还是个长辈,孩子们听到真的会学坏!你一辈子莫回家最好,不要让星星接触你,免得学坏!”
“我一辈子不回家,星星学你,学你自闭,学你逃避型人格!”
金岱渊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扑过去,想要扇姐姐一巴掌,却被反应敏捷的金玉衡一把抓住手。姐妹俩怒目相视僵持着,金玉衡说妹妹要以下犯上,倒反天罡。金岱渊说要撕掉姐姐的嘴,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金玉衡再次捉住她的手,两个人扭来扭去。金星跟观棋赶紧过去,在她俩扯到头发之前分开了两人。
姨妈今晚不可能在这个房间睡了,金星要了观棋的门卡,拿着她的洗漱包把她送到隔壁。观棋今晚被安排睡在姨妈的小床上,他从隔壁取回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结果一进屋,就见到金星妈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她捶着床,大骂爸爸不该死,再没人能管住姐姐,摊上这么个姐姐,这辈子受了她太多委屈,吃了太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