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地公将目光投向站在众小神身后的紫姑,本想开口询问,但总觉得眼前的紫姑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同,打量一番后问,方才问道:“你……换了身衣裳?”

先前紫姑虽然总是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但衣着朴素,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不仅换了身明显料子不错,绣着梨花的衣裙,连发饰都多配了几个,虽然仍不算什么多么引人注目,仅仅还是清雅了些,但和平日里那村妇模样是全然不同。

“是啊。”紫姑淡然一笑。

她这一笑,甚是好看,不过却把众小神都看得莫名其妙,都是百多年的同僚了,该有想法的早就凑一块儿了,剩下都是互相没有半点想法的,尤其是紫姑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性子,甚至还总爱抬杠,让众人不敢多接触,今日怎生转了性了?

“你……看上哪家俊俏郎君了?”床头婆婆当即开口询问道,众小神顿时竖起了耳朵。

紫姑面容一僵,随后露出阴冷之色:“我的事,你们少打听!”

行,还是她,没变。

放下自己的八卦之心,老土地公干咳一声,随后立刻转变了神情,对着众人严肃道:“反正,这些日子大家都小心一些,野神还是要查,对星君的护卫也不能少,星君不日便要启程前往长安,这段时日切莫再出差错,事后会给你们时日休沐的。”

……

一连在屋里藏了数日的河伯,自然是因为担心又遭到刺杀,而这间屋舍外的结界依旧稳固得很,那些小神根本没法入内,更别说什么刺客了。

这些天他也思考过,到底什么人会莫名其妙地对他进行刺杀,想来想去,也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嫉妒他得了甲等上,或者这个成绩牵动某些群体利益的人,还有一种便是……天庭?

前者针对的是柳毅这个凡人,此事还好处理,而后者就惨了,明显就是针对水德星君,先前从紫姑那里得知了一些天庭秘辛,知晓了星君下凡的某种可能,如果此次刺杀与此事有关,那这回失败,之后岂不是更加危险?

但是,河伯却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还是不大,主要还是因为先前那名刺客,不论是现身还是出手都有些潦草,全然不像是天庭里那些大罗神仙们派遣出来的,即便是层层外包,这种程度的刺杀也太儿戏了。

如今最让他觉得怪异的,便是那名刺客其实从一开始就可以使用雷法来解决他,然而这刺客却装作是凡人,用凡人的兵器来刺杀河伯,这实在有些多此一举,除非,这名刺客一开始并不想暴露自己会法术,全然是因为发现河伯有意向紫姑求救之后,方才不顾一切用出了雷法。

而当紫姑出手后,刺客想都没想便立刻逃走了,也符合他担心被认出来。

这刺客,对苏州城,对这些小神似乎颇为熟悉?

河伯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紫姑为了创造效忠的机会,故意请人来演了一出好戏,不过他却认为此事可能性更小,紫姑此次言行虽然颇为大胆,但这种小把戏根本不可能瞒过水德星君,哪怕当时能瞒,后续也不可能骗过,毕竟连河伯都能想到这种可能,更别说星君本尊了,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而冒险。

河伯越想越是觉得头疼,自己仅仅只是小小地顶替了一下星君,想着领走那笔灵蕴后便重新做回河伯,没想到居然还引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害得我都没胃口了。”

河伯将手里被啃干净的鸡骨头丢在了餐盘里,确定里面没什么可以吃的时候,方才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起身伸伸懒腰,也就是在这房间里,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做出各种有失形象的动作。

“是不是也应该复习功课了呢?毕竟还有省试要参加,容我看看上次复习到了哪里。”河伯走到书桌旁,“嗯,还在第一页……”

就在河伯刚坐下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柳甲等!我家柳甲等呢?还在复习功课吗?”

呼喊他的,是他的兄长柳信,自从河伯得了个甲等上后,与自己关系非常不错的柳信便天天喊他柳甲等,招摇得仿佛是柳信自己得了甲等上一样。

“哎,想好生用功一番都不成呐。”河伯嘴上这么一说,手里是毫不犹豫地将书丢回书桌上,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却见柳信身后跟着一名衙署小吏,“这位是……”

“噢,这位是州府的书佐,他来寻你是要让你去衙署领取新的公验,毕竟是甲等上嘛!”柳信说话间颇为得意。

“新的公验?”河伯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过些时日离开苏州,前往长安参加省试,自然是需要他的身份证明,也就是随身公验,否则长安衙署凭什么承认你是苏州来的考生呢?

“柳郎君,此刻有空吗?有空的话便随我一道去一趟衙署吧?”那名书佐很是客气,书佐之职属于府尹近吏,实际地位不低,倘若是其他考生,断然不会让他亲自来请,谁让这柳家小儿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名甲等上呢?

“有空有空。”河伯点点头,随后心中惋惜今日又不能读书了,哎……

河伯这边跟着书佐来到州府衙署,柳信也跟着一起来凑热闹,恰好见到先前另外两名甲等考生取了公验出来,柳信顿时挺起胸膛,与两人擦肩而过,结果故意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急忙俯身给两人掉落的公验捡起来。

“抱歉抱歉,着实抱歉,哎呀,两位郎君不是本次解试的前三甲吗?幸会幸会……我?噢,我是陪我胞弟来取公验的……我胞弟是谁?哈哈哈哈哈……他便是……”

河伯遮着自己的脸,假装完全不认识柳信,匆匆跟着书佐进了衙署之内,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的衙署官吏见到河伯,皆纷纷前来问好,河伯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公验领取的流程并不复杂,由州府长史亲自给河伯加上贡生身份后,加盖印鉴即可。

“唐永淳二年,江南道苏州府甲等上贡生,柳氏柳毅。”

长史笑着将盖好的公验交给柳毅,随后道:“柳郎君,本来府尹应该亲自来给你盖印的,可惜他这些时日恰好在外巡视,只能错过了,他让我代为祝贺于你,之后前往长安参加省试,凭你才学,进士及第犹如探囊取物,到时衣锦还乡,府尹与我必出迎三十里!”

“长史客气了,我努力我努力。”河伯额头不由渗出了一滴冷汗,他有什么才学,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

不过,他倒是有些恍惚,这么快……便要离开苏州,去往长安了吗?

马上开启新旅程了吗

要去去长安哩!

又见长安!

安!

又要去长安啦~

安!

新地图要来啦~

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第二十六章 一路直往长安去

解试过后,获得前三甲的贡生便要为省试做准备,由礼部主办的省试通常会在解试来年的开春举行,届时整个长安都有挤满从大江南北而来的考生。

不过,莫要看如今还只是秋季,距离明年春天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像苏州地界的考生,是不可能等到春天才出发前往长安的,两地水陆之距,足有四五千里地,马不蹄停之下,也得花费将近两个月。

并且远途而来的考生还需要考虑行至深冬时,大雪封山的情况,至于中途遇到的其他各种状况更是难以预估,因此,如河伯这般的启程时日,属于非常常见的情况。

柳家众人,只要是能下地走路的,尽数出城欢送河伯,河伯虽然很想收敛一些,但也架不住这些亲眷想来凑凑热闹,毕竟他是柳家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希望。

看着那些柳家亲眷殷切的表情,他心中也是有些感叹,他的小河就在柳家门前不远,所以其实这些柳家人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莫名地多了些情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柳毅早已不是他们从小看到的柳毅,不过,其实他也很是纠结,这些人到底是希望一个依旧不学无术永远拿不到甲等上的,真正的柳毅,还是希望看到一个功成名就,但顶着柳毅之名的虚假陌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