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河伯已经在这些时日努力锻炼神情控制,但此时还是有些失态,不过,这在洞庭龙君眼中却另有意味,尤其是方才不动声色扫过所有龙君的眼神,简直就是十足的警告!

洞庭龙君当即对着河伯道:“这位贵客,便先回房吧,明日婚宴替你准备一个绝好的位置。”

什么位置?断头台的位置吗?

河伯此刻内心已经沉入湖底,但周围都是龙君,他又能如何,只能努力维持身形,跟着龙宫侍女离开,一直回到整理过的珊瑚房时,他方才瘫软在了贝壳床上。

……

幽深的洞庭湖底,刚刚激发过的阵法晶体尚未完全散去光芒,被硕大锁链困住的白龙,此刻奄奄一息地盘在原地,身上的鳞片黯淡无光,不少位置已是皮开肉绽。

然而黑暗幽邃的湖水之中,似乎又有了动静,白龙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戾气,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那些戾气方才渐渐消散而去。

黑暗之中的人影徐徐踏入晶体散发出的微光之中,窈窕修长的身影,穿着颜色淡素的轻纱罗衫,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庞,额头上有着两根小巧的龙角,白皙的皮肤上附有些许淡紫色的鳞片,而那对仿佛具有魔力一样的双眸,此刻正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白龙。

“叔叔,究竟……发生何事了?”

……

河伯一晚上都没能睡好,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一夜,随时都害怕那些龙君过来将他生吞活剥了,不过一直到侍女来引他出门,都并未发生任何危险。

此刻龙宫之人皆忙于今日的婚礼,昨晚之事也已抛之脑后,至于那个找麻烦的龙相小神也不知去了何处,河伯被侍女引领,竟是直接出了龙宫,甚至出了湖面,侍女知晓河伯只是凡人,便直接拉着他落在了湖面上提前布置好的浮云上。

河伯踩在浮云之上,有点像是踩着松软的泥土,再看其他方位,也有不少浮云所在,或高或低,但无一不是面向着云梦宫,河伯本想对着那名带他上来的侍女道谢,不过侍女却甩了甩自己的裙摆,又倏然钻进了湖里,看来是忙着引领客人,也没功夫理会自己。

到了此时,河伯心里的担忧方才少了些许,起码这些龙君不可能在大婚之日对他动手,既然如此,便安心看看龙女出嫁,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内心的遗憾。

回想起昨夜与龙女巧遇,虽然有个不长眼的蠢货,但也不算是破坏了这份美好邂逅。

就在河伯出神之际,太湖龙君突然从水中跃出,随后稳稳落在了河伯身旁,周围各处的浮云中,已经挤满了宾客,唯有他们这里因为太湖龙君所在,没有其他人打扰,不过太湖龙君依然没有卸下伪装,而是负手而立,平静询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真想把你的脑袋按在湖里洗洗。

河伯心中忍不住骂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云淡风轻道:“不错。”

太湖龙君点了点头,望着远处湖面还未完全升起的太阳,继续道:“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去?”

河伯闻言一愣,不然还能如何呢?他心中一时间有些怅然,自从星君被劈得魂飞魄散,他为了避免被追责,大胆伪装成了星君的凡躯柳毅,结果这才一个多月,便经历了诸多险事,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反而让他有些怀念以前无人问津无人在意,平淡的河伯生活了。

待此番龙女远嫁,他也要为了那数不清多少个万万万的灵蕴而继续头疼了。

“洞庭龙君似乎对你的身份有所察觉了,不过他没有声张。”太湖龙君随口道。

河伯点点头,不管这群龙君有任何企图,也都不是他如今能够左右的了,他其实已经想明白,既然龙君们没有主动揭穿或者出手,那么说不定就是有所顾忌,也就给了他继续下去的机会,至于之后究竟会如何,他也管不了,如果能让他熬到一年之后,拿到那笔灵蕴,到时候管他们怀着何等心思,天高自是任我飞!

河伯的沉默让太湖龙君有些捉摸不透,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找些话题说说之时,原本平静的洞庭湖湖面突然有了动静,阵阵涟漪扩散,水纹颤抖,远处正在缓缓升起的旭日给湖面附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泽,随后在场所有宾客都纷纷翘首,紧盯着湖面。

河伯,不要恋爱脑!要警惕你的处境!

真两边都各怀“鬼胎”

第十九章 多少心碎我不说

恰是耀日出水面,潋滟拨浮云,白浪翻卷,鸟雀携枝,水珠蒸腾,百转千回,似鸿蒙,似云霄,似山峦叠嶂,似仙尘珠光。

湖面在此时被分拨至两侧,宛如瀑布帘幕,一眼望去直至洞庭云梦宫,宫廷殿宇,白玉宝珠,鳞次栉比,光芒耀眼,瞬息之后,无数绸带飘荡而出,铺作了踏足之地。

率先出门的便是齐整的龙宫军伍,一个个手持画戟,腰挎横刀,身披亮银铠甲,随后便是无数游鱼跃溅,五光十色,汇成各式形态,令人眼花缭乱,再往后,便是两排手持八角灯笼,身形婀娜的龙宫侍女。

水面之上,鱼虾龟鳖皆探头,蛇蟹鳊鳅上下出,鱼精拍打龟背,水蛇吹响螺贝,本以为只会聒噪难闻,谁知竟是无数仙音飘荡,宛如醇酒令人陶醉。

随后便是惊雷作响,风云变色,远方天际有浮云乍现,眨眼间便是密密麻麻无数持戈兵卒,森严威仪,若非他们各个身披喜绸,还以为是何方军队进犯。

为首之人,龙面龙角,身形高大,一身玄甲披挂,腰间配宝剑宝玉,长袍烈烈,威风凛凛,他自浮云之上落下,在落下水面之前,脚下忽现巨浪,浪中隐隐浮现七彩光泽,甚是夺目,他踏于浪头,负手而立,直至洞庭众人前停下。

再看那龙女,于帷幕之后徐徐步出,窈窕倩影,虽然隔着那些轻纱幕布,然而远观者仍能见其每每落出一步,便是脚下朵朵莲花绽放,倏忽间已时落至龙子身前,双方叉手行礼,刹那万千鸟雀腾飞,游鱼肆跃,场面闹腾非凡。

这郎才女貌,这天生一对,看得下方多少人咬牙心碎,怎奈那龙子还颇为倨傲地扫过周围宾客,仅仅只是微微颔了颔首,连一句客气之语都未曾道出,便带着龙女飞向了浮云之上,而洞庭龙君等长辈早已在上方等待。

“他便是泾河龙君第十子,小青龙。”

放蒜泥的那种吗?

河伯在心中插了句嘴,他对这个小青龙当然不会有半点好感,正所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此子虽然只是泾河龙君最小的一个儿子,但却是最为骁勇的一个,泾河水军能够一举成为内陆水域最强水军,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堪称是水部年轻一辈中的最强小神。”对于这名迎娶了龙女的泾河龙子,太湖龙君也是不吝夸赞。

不是,我心里说的话你没听懂吗?都说了我与此子不共戴天,你还夸?你再夸一个试试!

“不过有点可惜,我听闻这小青龙因为同辈之内无敌手,于是变得有些狂傲,目空一切,这等性情倒是与泾河龙宫一脉相承,倘若他不知收敛,迟早要惹祸事的。”太湖龙君摇摇头道。

若非太湖龙君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河伯还真是以为对方听出了自己的心声,不过太湖龙君明显更像是惋惜而不是贬低,想来也是,龙族虽然在凡间颇有势力,但在天庭却没有多少份量,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大帝的坐骑车夫,倘若真能出一个天才卓绝的小辈,对于龙族来说自然是好事,因此在知晓小青龙那狂傲性情之后,太湖龙君当然是觉得可惜的。

河伯望着正在祥云之上举行仪式的龙子与龙女,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至于河伯所期待的逃婚、抢婚、悔婚、退婚等戏码,是一件也没有发生。

人家龙女龙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确实轮不到他这个小河伯来反对。

“就是没有什么逃婚、抢婚之事,要是真有那可就热闹了,可惜。”太湖龙君叹了口气,自以为风趣道。

“?”

你确定你不是听到了我心里说的话?

河伯小心翼翼观察着太湖龙君的神态,再度确定这位老上司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幽默,若是换作以往,自己这个小喽啰还得假装觉得好笑,好生奉承一番,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不笑你又能奈我何?

两人闲谈之际,见洞庭龙君从浮云之上落下,向在场宾客行过一礼,并朗声招呼众人于云梦宫中享受酒宴,他将会大宴三日,宴请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