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北十指交叉抵着自己的下巴,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似怀念:
“你不知道,他以前比现在还要可爱,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五岁,那时候他不呆不傻,又聪明又漂亮又单纯,你翻开一本词语大全,里面所有褒义的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我活到现在快要三十岁了,至今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他当年的二分之一漂亮!我曾经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钟燃想开口,顾珩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插话。
顾珩北眼眸里波光潋滟,爱恨难辨:“他最好的样子还不止如此,你不能想象他对我有多好过,我可以说所有的爱情小说都编不出他那些浪漫的桥段,而他自己甚至从来都不觉得那是浪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顾珩北笑意加深,然而怎么看都是满满的自嘲,“他有一天会为了别的女人放弃我,我不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有多喜欢伊万卡,是一时迷失也好是被誘惑也好那些借口都没有意义,我只知道我把我的后背和软肋露给他,他狠狠给了我一刀。”
钟燃眉头深蹙,他直觉哪怕仅凭顾珩北寥寥数语,这里也有说不通的逻辑硬伤:“有没有可能……他跟伊万卡是个误会?”
顾珩北直接冷笑了:
“假如那是个误会,那我宁可它是事实,误会什么?他为什么要让我误会?我不接受任何误会,哪怕那时候不分手我他妈就要被人暗杀了我也不接受这个误会!哪怕他说出一百个分手是为我好的借口我都不会接受!我叛出顾家,爷爷眼看要不行了,让我带他回家,你告诉我是怎么样的误会让他整整一个月不能回来?”
“我连整个顾家都顶住了,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压力让他觉得我会扛不住?”
“如果是误会,那也是他对我没有信心,他既然觉得我们分开更好,那就别后悔。”
“我见过他最好的样子,也见过他最坏的样子,可以预见的是,他永远不可能比十五岁时更好,但有可能比二十二岁时更糟,”顾珩北的面容恢复到最初的无波无澜,语气也再度平稳下来,“二钟,你该怎么给他治就怎么给他治,别畏首畏尾想东想西的了,你这么外行,我特么都想换人了……”
钟燃差点气歪鼻子:“本来我们做心理治疗的就有回避原则,熟人和仇人不能接诊!我现在都是为了谁……”
“好的,我知道了,我下午会去一趟南江,再找穆先生商量……”徐进终于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电话,“就先这样吧,一切等我到南江再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徐进连连道歉,“接了好几个电话一直耽误到现在,你们等急了吧?”
“不急。”钟燃客气地笑了笑,服务员进来上菜,顾聿泽和纪寒川也坐回餐桌上。
徐进举起茶杯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喝酒了,顾学长是我多年故友,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钟医生,谢谢你为寒川治病,接下来还有许多麻烦你的地方,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用客气。”钟燃也喝了杯茶。
顾珩北看了看徐进:“刚你进来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
徐进犹豫了一下。
“不方便可以不说。”顾珩北不强求。
“不不不,告诉你其实没关系,”徐进转了转桌上的圆盘,把甜食转到小孩子那里,说道,“寒川的病情被泄露出去了,现在有消息,桥石基金和TG基金要再次联手做空NorMou,这不是第一次了……最麻烦的是董事会那里,如果寒川超过45日不能处理公司事务,又没有指定其他接替他职务的人,董事会将会罢免他,李楚一直留在那里和股东们磋商这件事,但情况……不太乐观。”
顾珩北和钟燃对视了一眼,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纪寒川的律师高明峰背叛了他,高明峰没有拿出纪寒川授权顾珩北监护的委托书,而顾珩北当然也不可能冲到NorMou去告诉所有股东他现在是纪寒川的代理人。
当然话说回来,就算高明峰拿出委托书,凭顾珩北也不可能让NorMou股价就地起死回生,NorMou是和纪寒川深度捆绑在一起的,顾珩北就是得了名分也只能当个吉祥物。
顾珩北翻着手机:“我没看到热搜啊?是早上他爬阳台被爆出去了吗?”
徐进说:“那倒没有,今天楼下虽然看的人多,但警察清过场了,没人能把照片传出去,这种有预警的事,我们都能处理好,而且消息不是我们公司发布的,媒体当然不敢胡乱说,但是A国那边的风投圈里已经传开了。”
顾珩北皱眉:“消息是什么人传出去的?你们怎么没做好保护工作呢?”
“我也在查,”徐进惭愧地抹了抹脸,“寒川出事得太突然,那时候光顾着着急,没有想到其他事情,连后来的保镖都是穆先生调来的……”
顾珩北:“穆先生是穆南城?”
“是的,”徐进说,“现在NorMou唯一还支持寒川的股东只有穆先生了。”
屁。
顾珩北心说我要是穆南城,只等着纪寒川快快死呢。
但就算穆南城等着纪寒川死,在纪寒川死前他肯定也不想让自己手里的股票都成为废券一张。
顾珩北的脑子里快速盘算着:“今天不开盘,桥石基金能跟券商借出多少你大概有数没?”
徐进:“以他们的实力,两到三亿股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们狠一点心,再多也是可能的。”
“那就是最少三百多亿美金,”顾珩北食指抵着下巴轻点了点,“指望那些个威尔逊先生三木先生来接盘是不可能的,他们八成还会趁机虹吸一波血,看来只能找纪寒川的好朋友穆先生来主持大局了。”
徐进忧虑道:“穆先生也接不下啊,谁都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筹措出这么多现金,而且周一消息一放出去,除了桥石和TG,很多人都会跟抛的。”
那边纪寒川原本正低头吃饭,一听到顾珩北念自己名字又晃着脑袋凑过来。
顾珩北嫌弃地拿筷子在他秃葫芦瓢脑袋上敲了一下:“吃你的去!”
他为这傻子真是有擦不完的屁|股。
纪寒川捂了捂被打疼的脑袋,把自己攥在手里的一勺虾仁都放进顾珩北碗里去,讨好地看着他。
“他们能做空,咱们也不是不能反做空啊。”顾珩北无意识地夹起一颗虾仁吃了,纪寒川见了,又高兴地舀了一勺给他,顾珩北的碗里瞬间堆满了虾仁。
徐进苦笑道:“反做空?咱们别说拿不出这么多资金,就算有这么多钱,只要寒川一天不康复,股价就不可能会涨,NorMou有70多亿流通股,那是个无底洞。”
顾珩北笑了:“谁说咱们没钱了?谁又说NorMou股价涨不回去了?”
徐进先是一怔,然后目瞪口呆:“你……你的意思是?”
“宝贝儿,你坐到二钟叔叔那去。”顾珩北让顾聿泽挪了个位置,然后让纪寒川坐到自己旁边来。
纪寒川像只雀跃的大狗扑过来,就差吐舌头哈哈哈了。
顾珩北把手机放在纪寒川面前,纪寒川歪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人。
青年站在会议厅的最中央,修身如玉英俊挺拔,明亮的双眸锐意勃发,仿佛世界尽在他的脚下,金碧辉煌的空间里他的声音仿若云石穿空,带着震颤人心的力量:
“大家好,我是纪寒川,很高兴跟各位见面。承蒙董事局推举我出任主席,我感到非常荣幸。NorMou多年来取得的成就仰赖于在座每一个人的努力,希望我们自今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