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间,病房门外传来声音:“婶婶,我进来一下。”随即,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就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兄弟、妻子、儿女,五六个人,还有主治医师。

浩浩荡荡的一群亲戚走进来,周妍音和向美兰赶紧站起来靠后。

中年男子看了眼周妍音,应该是认识,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而就对病床上的徐太说:“我们讨论过了,如果医生觉得做二次移植更好,就应该听从医生的意见。”

老太太倔强的摆了摆手:“都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我一把年纪,做二次移植就是浪费。医生刚才也说了,只要坚持做透析,还能活几年。”

这个中年男子是金石基金的大股东,平日里做事便是杀伐决断干净利落的人,即便对面是自己的婶婶,说话也是生硬果断:“这是为了您的身体考虑。”

站在他身旁的夫人,立刻拽了拽他的衣袖,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对徐太说:“还请婶婶,慎重决定。”

中年男子最后说了一句:“我已经和医生说好了,在找到肾源前,您就住在这里,隔天做透析。医生会尽快安排手术的,不需要等很久。”看来他根本不是进来和婶婶商量的,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向美兰心想,自己如果处在徐先生的位置,应该也会更多的考虑婶婶的身体,而不是“一个肾源给老太太值不值得”这样更有高度的问题。

他们没说几句,就转身出了病房。

徐太说:“让你们见笑了,我一把年纪,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唯一惦记侄儿,也长大独立了。实在是没必要再折腾。”她又笑着招呼周妍音和向美兰坐下,“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周妍音说:“说到向小姐因为一次小错误,就可能面临人生轨迹的改变。还是希望您可以帮帮忙,她很优秀,还能有很大发展空间。”

徐太想起了刚才的侄媳妇,结婚前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结婚后虽然事业停滞,但却辅佐丈夫、经营家庭,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于是就说:“人的命运,本来就是很可能会因为一个决定而改变,这可能就是向小姐的命数吧。”

向美兰突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站在命运的转折点上。

她的人生不止一次出现过,像现在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一次考试,一次会面,一句话,就可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转向何方。

如果她能够用一句话,说服这个老太太,出面让她和裴亮见一面,真诚的交谈,而不是像上次道歉那样,敷衍的走个过场。那说不定自己的人生就会出现转机。

向美兰抬起头,正要开口说话,徐太太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那眼神似有看穿一切的能量,让向美兰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透彻。

向美兰憋在心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良久后,徐太看向周妍音:“小周,我想吃点甜的,你帮我去买。”

周妍音看了眼向美兰,对她施以眼神:“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徐太目视周妍音离开,随后她转过头,看着站在对面的向美兰,魏然一笑:“你,找我,是为了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第五十章 男人爱钱是应该的,而女人爱钱,就活该被千夫所指吗?!

徐太的目光如炬,让向美兰陷入深思。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挽回公司在业界的声誉地位,为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

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脱口而出的,却是剥开虚伪后的真实:“以前,我是为了自己,现在,我不想让他为我操心,所以我一定要回到以前的向美兰的位置上。”

“他?”徐太看着向美兰,似乎很不解。

“徐太,他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 34 岁才遇上的一位男士。”

徐太神色沉着,对于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似乎没有表现出惊异之色,只是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

这里已经没有旁人,在一个长辈面前,向美兰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想拿到广州项目,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为了重新在公司立足,这将决定我是否还能在这个行业里生存下去。所以,我有绝对的动机去争取这个项目。”

向美兰想起了周妍音,她的思路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只有拿到广州项目,我才能再次回到以前的位置上。如果说是我能力不行,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但”

她说话间,眼神不由在徐太身上起落,一颗心也骤然跳动起落,“但如果一次错误,就彻底将我挤出这个圈子,我不服。”

“嗯。”徐太理解她的想法,但却不为所动,“这是你的事情。而我只做,对金石,对我的家人有利的事情。正如刚才周小姐所说,她想替代的那个投资人,本身已经有 10%的股份,现在再收购 5%,就成了仅次于金石的第二大股东。这是个没什么背景,只是运气好,压对宝的人。”

徐太话锋一转:“但谁说必须要有背景?没有背景的人,更好掌控,更何况他还有运气。谁不想和运气好的人合作,你说是吧,向小姐?”

向美兰知道徐太想表达的意思,如果股东换成恒星,相比之下,恒星的行动力会更积极、激进,会更多的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简而言之,恒星就是一个不听话,不会完全服从金石指令的公司,并非是最佳人选。

“我们不会成为金石在公司经营发展道路上的阻碍。”向美兰说,“如果可以让我们入股,我能说服投委会和单总,在公司上市之前,和金石达成一致行动的协议。绝对拥护金石的经营决策,还会最大化的利用我们的资源,帮助金石达成目的。”

徐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没说出来,但向美兰知道她的意思。金石不需要,或者更直接点,是看不上恒星能提供的资源。

“恒星,我不感兴趣。”徐太说着又看着向美兰,眼神含笑,“我今天见你,不是因为你是恒星的人,也不是因为你是周妍音带来的人,只是因为你叫向美兰,而我听说过你。”

没有公司可倚仗,撕去了最后的背书,目光聚焦在她本人身上。向美兰有些紧张,暗自吸了口冷气。

徐太接着说:“你帮助何松石,保住富利地产的事情,我听说过。”

这是向美兰的成绩,但是在一位老前辈面前,这样的成绩不值一提。所以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这是当时领导安排我的工作。”

徐太略一思索:“你的领导?你说的是梁丰吧,我知道这个人。”早年间,她也曾经和梁丰打过交道,那时候她刚结婚,梁丰也还只是个营业部小组长。

说起故人,徐太就多说了几句:“听说你离职的时候,和梁丰闹得很不愉快。是他给钱少了?”

“不是,梁总在给钱方面一直很大方。”向美兰可不会去说前老板的坏话,更何况梁丰对她还有提携之恩,“吵架,只是因为我们在观念上产生分歧,又都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念,所以情绪激动,言语激烈。”

徐太看向她,眼神犀利:“但一开始,你确实是因为钱,才接手富利地产的工作,是吗?”

“是。”向美兰老老实实地说,“我有金钱方面的压力。”

“年轻人,有金钱上的压力不足为奇。”这点徐太能理解,但她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但如果梁丰当时给你钱,是让你站在另一边,从何松石手里夺走公司,你也会做吧。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就像你想从裴亮手里抢走项目,不惜抹黑他。”

向美兰只敢心里为自己叫屈,她可没有抹黑裴亮,她不过把事实告诉了一个不该知道的人。她是违规,但裴亮做的事,也是事实。

但是当着徐太的面,她只能委婉的说:“裴总的事,是我鲁莽了,没有处理好。但我并不是一个为了赚钱就不择手段的人。”

“哦?”徐太疑惑了一下,用向美兰自己的话质疑她,“你不是有金钱压力吗?谁给你钱,谁就是你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