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拍了拍向美兰的肩,随后快步走到自己家人身边,大家一窝蜂的进了徐太的病房。

向美兰走在最后,靠在门边。徐太在和两个侄子做最后交代的时候,眼神飘过来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向美兰心里有着数不清的失落,她无法再在病房待下去,转身就走了出去。

护士看她出来,就安排她去了楼上手术间旁的等候室。

向美兰坐在等候室的角落里,徐家的人陆陆续续进来,手术室的指示灯不久后就亮了起来。

浑身疲软的向美兰等了会儿,就趴在了桌上休息,睡也睡不着,满脑子的懊恼和紧张。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如果昨天挂断电话,她就直接飞回去,绑也要把他绑过来,那么徐太会不会因为何松石的到来,多一些活下去的盼头?

人之将老,盼头大过于人生里所有的一切,徐太,心里没了所盼,活着是煎熬,是不是也想过和徐念一样,也想过死?!

死了,至少离开了这些纷扰事,死了,是不是可以见到徐念,填平自己心里那道沟壑?死了,是不是人生就可以重来,不需要再这样小心翼翼……

向美兰心下百转千回,悔恨交杂着无能为力的抱歉,她像被扔在了沸腾的开水里,浑身都是满目疮痍的伤痕,痛到她想放声大哭一场。

就在她迷迷糊糊,压抑着哭声,全身止不住颤抖起伏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

向美兰以为还是徐克,来跟她说股份的事,于是不耐烦的甩开了他,抬起头就皱着眉说:“问他问我都一样,不会和你……”

“不和我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向美兰一下子就清醒了,趴睡的时候眼睛压了太久,刚睁开时还模糊的看不清。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认真的聚焦了好几秒,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何松石。

他西装笔挺,直挺挺地立在她身前,一夜不见,向美兰迎上他静水流深的目光,发酵在心底,所有预想里的一刀两断,就此化作一遍遍呼啸的温柔,从她嗓子眼里伸出来。

“你……累不累?”

最后的最后,他终究是来了,和徐家的人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即使内心焦虑和牵挂,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与向美兰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坐到向美兰身旁,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暖暖的,有力的握着她。

“我没有买到昨晚的机票。”他撒了谎。他是思考了一夜,今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要来广州。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因为今天才是和徐念的最终分别,从手术室出来的姑姑,将再获得一次生命,他也一样。

十几年了,徐家的兄弟再见到他,也已经不像在徐念葬礼上那样。

当年差点就上手揍他的徐任,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褪去了年轻时的浮躁气盛,变得沉稳平静。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担起了徐家的家业。

医生每隔半小时会出来向家属通报情况,每次,都是两位徐太太走在最前面,关切的向医生打听着消息。

男人也关心,但却更沉稳,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等太太们走回来,再低声询问。

在一次医生离开后,徐任犹豫了一下,主动走到何松石附近,对他说:“手术很成功,婶婶马上就能出来了。”

何松石松了口气,起身对徐任说:“谢谢……哥。”

徐任冲他点点头:“出来后,还要留在观察室,直到麻醉清醒。应该要一两个小时,你带向小姐先去休息一下,她……辛苦了。”

何松石说:“好。”

向美兰站起来紧紧攥住何松石的手:“我们就在这里等,不差这一会儿。”

徐任也不强求,冲她点点头,就转身回到了自己家人身旁。

不一会儿,手术结束后的徐太进了观察室。护士领着徐家人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看了她一会儿。

向美兰的手一直被何松石紧紧地攥着,看到徐太的瞬间,他捏的更紧了。

他看着姑姑平静安详的躺在那里,脸色慢慢泛上了红润,渐渐的有了生气,他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美兰,谢谢你。”

向美兰笑了,也紧紧地捏着他的手:“你能来,我也谢谢你。她,真的很想很想你。”

他想到见面,还有些紧张,却要保持沉稳,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心思。

看完姑姑,一家人又由护士领着,回到病房前的接待区。

再回到这里,心情已和刚才不一样,所有人都轻松了下来,徐克和徐任的几个孩子甚至聚到一起聊起了寒假生活。

何松石坐下后,也开始想着怎么去和表哥们说话,一旁向美兰说:“你以后不许再试探我。”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好。”

但她不依不饶:“你都快把我吓坏了!”

“胆子这么小?”

“我胆子小?”向美兰想开口骂他,他都要把自己送进经侦大队,还说她胆子小?

何松石故意不理这个话题,打岔说:“等姑姑醒了,我就跟她提,让她来给我们的婚礼致辞。”

向美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甩开了他的手:“你还没过我爸那一关呢。”

她还没开口,何松石就率先说:“可你不能拒绝我三次,拒绝三次,就成真了。”

向美兰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何松石笑了,他的笑,总是能点亮眼睛里的耀眼光芒,那微微光,衬的他凌厉的面容上,只剩下浓烈的晴朗和明媚。

两人相对无言,何松石两只手将向美兰的手紧紧握住。

不一会儿,医生叫家属过去签字的时候,何松石看到徐任、徐克走过去,就对向美兰说:“我也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