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闲勉强站直了身体,抬起自己半透明的手看了片刻,又得意地看了亭曈一眼:“除了姜山宁,谁能让精石出问题?看来我把姜山宁送到他们手里是对的,如果我猜得不错……” 亭曈眯起眼睛打量她:“你知道宁宁能拿到精石?” 宋听闲:“我活得比你长,知道得自然比你多。” 董粟看着这情形,心里有点忐忑,忍不住插嘴:“我多嘴问一句,宋前辈,您……没事儿吧?” 亭曈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过几个小时再找不到宁宁,她就散了,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董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吃了一惊:“真的?!” 阵眼出事,并不是只牵连到与它有契约的宋听闲,整个幽都之城都要完蛋。 但宋听闲本尊不慌不忙精石大概率到了姜山宁手里了,慌什么?她整了整衣服、头发,又身姿优雅、霸气地往前走了:“什么真的假的,找人才是正经。” 亭曈看了看前面的岔路:“分工,你们往那边我往这边。” 宋听闲乐得不跟他一道,干脆地点头:“行。” 三个人正打算分道扬镳,亭曈眉心红光一闪,他迅速扭头往东北方向看过去:“那边!” 变化来得太快,董粟还没反应过来,亭曈就没了影。 董粟:“啊?” 宋听闲吹一声口哨,一只巨大的黑鸟飞过来。她拎着董粟跳上鸟背:“愣着干嘛,走!” …… “姜小姐说笑了,我就是这幽都之城的城主,什么上头是谁?” 姜山宁的视力已经开始恢复了,模模糊糊能看到这人是个黑头发、戴着白色无脸面具的男人,肯定不是城主。 她狠狠碾了碾这冒牌货的胸口,笑道:“你当我们国安二局吃素的吗?还是没把我山水庙放在眼里?凭你也配在老子这里冒充城主。再说,外头养厉鬼、索生灵的祸事跟你脱不了关系吧,是谁指使你,你今天就跟我撂出来,还能从轻发落。” 面具人冷冰冰讽刺她:“养厉鬼的是那该死的毒妇、索生灵的是那叛逃的判官,与我有何干系?姜小姐啊,你错认敌人,任务办砸了,怕是要丢饭碗的吧。” 该死的毒妇就是宋夫人了,判官是谁?管他的,反正也就是说,这城里的势力应该是:城主,宋夫人,判官。 紧接着他还想威胁姜山宁:“我现在与你独处一屋,外面都是我的人,我只要喊一声,他们进来看见这情形,你就是与叛党一伙的了。姜小姐,是合作、帮我找人,还是做幽都之城的叛党,你现在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这唱什么聊斋!判官大人。”姜山宁视线逐渐清晰,看见他浑身一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啧,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叛党啊。我帮你才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呢,你不给我点好处?” 判官听她这意思是有的谈,语气瞬间好了许多:“只要找到那孩子的下落,姜小姐想要什么都可以。” 姜山宁笑:“你别唬我,到时候你想要的得到了,趁我还没醒就给我散了灵体,我找谁哭去?” 判官反问:“我也怕姜小姐拿到好处就跑了啊,到时候我找谁哭去呢?” 姜山宁抬脚就走:“哦那没得谈了我先走了!” 照乾坤急忙探出一头,纠结是跟上去还是继续绑人,急得两边来回看。 判官见她走得干脆利落,急忙坐起来叫住她:“姜小姐!你倒是先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姜山宁折过头来:“这个倒是不急!”她拎了个凳子坐过来,一脸兴奋,“我有几件事很好奇,你跟我说说呗?” 判官坐在地上,抬头看她那面具连个孔洞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姜小姐能看见了?” 姜山宁脸不红心不跳:“我一直都能看见啊。” “……”判官见她坦荡,也摸不准她之前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姜山宁把照乾坤收回来捏在手里:“你们幽都之城在人间养厉鬼、索生灵,是要做什么?” “这可真不是我的问题,我也不怕告诉你。”判官活动活动手脚站起来,到桌边坐下,“幽都之城的阵眼有缺,所以它并不完整,养厉鬼索生灵都是为了给它补充灵力,以维持它的运转。” 姜山宁挪了挪凳子坐过去桌前:“不瞒你说,我对诅咒一类很感兴趣,一眼就知道那是很古老很厉害的东西!你们幽都之城居然有这能人?” 判官倒着茶,头一转,似乎在瞥她:“姜小姐想见他的话,等找到孩子我就将你引见给他。” 姜山宁不买账:“空口支票我可不敢收。不如这样,你先告诉我他是谁,以后你要是食言了我也有个找人的方向对吧?” 判官摇头:“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找不着他。” 姜山宁半开玩笑道:“只要是存在的,就能找到。难不成他不是人也不是灵啊?!” 判官顿了一下,笑起来:“……姜小姐说笑了。” 姜山宁紧紧盯着他,一个细微反应都不放过。他顿的那一下,分明是有点紧张,证明她说得对。 董粟说“那东西连个像样的形状都没有”,判官又告诉她这东西既不是人也不是灵,那是什么? 世间万物,哪怕是间老房子也是有灵的。不是人也不是灵,还能是什么,空气吗? 再问判官也不会说,说了也是假话,只恨真言符对这种完全防备的人是用不了的。 姜山宁恨恨地摸了摸小包包,换了个问题:“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我可是很讲道理的。那不说别人,就说你。我梦里都是我的前世吧,你是怎么做到操控这些的?” 判官含糊其辞:“这是我的秘技,怎可为外人道!” 姜山宁翻了个白眼:“嘁,你要是能有这本事,还能落得这个境地?你这么没有诚意,我怎么敢跟你做交易啊。” 判官笑:“姜小姐,没有骗你,这真是我独门秘技。” 姜山宁怀疑地盯着他:“诶,你是不是有法宝,给我瞅一眼,就一眼!这术法用在我身上,我总得知道到底是什么吧?” 判官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憋什么屁。姜山宁鄙夷:“这也不肯那也不肯,还说‘什么都可以’呢。”她起身离开,“算了,我还是跑路吧,你另请高明” “姜小姐!”判官追过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贝,就是本命的灵器罢了。” 姜山宁抱着手杵在那儿,一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随时走人”的样子:“这不更是了?本命的灵器我抢得走吗?我就看一眼,又不抢你的,小气吧啦。” 判官最后挣扎:“我给你看一眼,你就得帮我找那孩子。” 姜山宁点头,又摇头:“嗯……等等,我手里有个嫌犯的灵体丢了,我得把他找到、带回去。话说回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灵体偷来幽都之城的,一定有大本事。我实在想不通,除了判官大人,谁还会有这闲工夫、有这大本事呢?” 姜山宁只是诈他,反正本来就没有头绪,猜错了也没损失。 谁知判官太实诚:“姜小姐真是机敏过人。不过我留那人还有用,明天明天我就将他交给你,如何?” 真是好奇怪,这判官肯定不是个善茬,但居然这么好拿捏。他似乎真的非常怕她不同意帮这个忙。 姜山宁试探:“明天?明天你要他干嘛?” 判官搪塞:“内部事务,不好多说。” 姜山宁背着手,手上悄悄结印:“明天你就得把他交给我,他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必须是全乎的!” “那是一定!”答应一句也不会怎么样,反正先把她哄高兴了就对了。 判官刚答完,手心突然一烫,他抬手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姜山宁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她伸出手勾了勾,“你本命的灵器呢,你答应给我看一眼的!” 判官磨磨蹭蹭拿出一个大匣子打开四十五度角:“就一眼,不能碰。” 遮遮掩掩扣扣搜搜!姜山宁一边腹诽一边伸着脖子往里瞅,这一瞅便确定了这脑袋大的石头,不正是玲珑骰子那颗的另外一半吗! “怎么样,姜小姐,看够了” 判官话还没说完,姜山宁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匣子抢走了,拔腿就跑! 判官没想到她居然当面抢劫,瞪着眼睛差点没反应过来。倒是那两截骷髅手,“唰”地蹿向姜山宁,狠狠地掐住她的小臂,妄图让她松手。 她浑不在意,趁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推开门就跑,一边跑一边打开盒子想:这么大一个,怎么藏? 想着想着,手碰到精石,刚一碰上,灵力就像是被它吸收一样一股一股往上攀,眨眼之间,它就变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被金色丝线绑缚的小石子。 咦,奇怪,这是怎么个事儿? 姜山宁来不及细想,急忙打开小包包、把精石往里塞。 判官回过神来,并不太着急,只是生气,咬牙切齿地追出来喊一句“抓住她”,灰黑色影子一样的邪灵便都朝姜山宁包围过去。 姜山宁刚放好精石,手腕上的那串南红玛瑙珠子就崩开了,一股力量将两截骷髅手弹飞。照乾坤在她手里变成鞭子,她一手捞珠子、一手扬起鞭子一抽,直将骷髅手抽飞老远,顺便还抽散几只邪灵。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是睡着的,根本不知道屋子外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跑出来才发现,这是个被结界罩住的四合院。 啧,难怪不着急呢,心里压根儿就没想着她能跑得掉吧? 姜山宁手里鞭子再一抽,周围清空一大片。那些珠子她捞在手里一大半,全都放进了小包包里,剩下一些在地上乱蹦,居然能令邪灵恐惧退让。 她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只想赶紧跑路,于是从小包包里拿出几张符纸甩出去,雷电在邪灵中流蹿轰鸣,黑烟“滋啦滋啦”地到处飘。 趁此机会,她把地上乱蹦的珠子捡起来装好,手中鞭子一端长出爪钩,抛出去便扒住屋檐。然后借此蹿上屋顶,照乾坤化成长剑。 姜山宁举剑朝上空一劈,只见一道弧形的金光撞上无形的结界,整个空间都抖了抖。 判官在下面不屑地冲她喊:“你要是能劈开,我认你做祖宗。姜小姐,还是下来好好谈一谈为妙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姜山宁卯足力气的空当朝下啐了一口:“呸!老子要是你祖宗,早就从棺材里跳起来扇你耳刮子了!” “灵驭四时,星辰斗转,破障!”
帅气!
嘿嘿(???)?
黑吃黑反套路啊,张力拉满!
第六十四章 生日 幽都之城34
“破障!” 又是一剑。 这一剑的威力远远不同,灵气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带起清爽的凉风;劈下之时,灵气炸开,凉风化作夹杂着锋利刀刃一样的狂风向四周掀去。而姜山宁面前有一道气势恢宏的金红灵光撞上结界,久久没有消散。 崇光的衣角都被狂风割断了几片,慌张地问判官:“大人!她开了灵眼,这怎么办?” 判官依然不慌不忙:“急什么?你看结界有一条裂缝没有?等她折腾不动了,自然能下来好好说话。” 正说着,只听细微的“咔嚓”声传来,紧接着细密的声响越来越大,整个上空出现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判官、崇光:“……” 姜山宁左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哇哦!” 下一秒,结界崩塌,满天灰色、金色、红色的光点间突然闪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金红的长发,巨大的翅膀,赤裸着上半身,肌肉遒劲。 “宁宁!” 啊。 这才是美人啊。 姜山宁失神。 “原来他也在,两个凑一起那还得了,快跑。”判官见他俩凑在一处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死杂碎终于被老娘找到了,给我站住!”宋听闲吹一声口哨,一只黑色大鸟飞来,载着他们往判官、崇光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亭曈欣喜地飞到姜山宁面前:“宁宁,终于找到” 他说着说着,整个身体就僵住了姜山宁伸出手正摸他的腹肌:“我跟你说,好东西就要跟我分享……” 要命。 她再这么摸,早晚摸出事儿来。 亭曈急忙把她拎在肩膀上坐好:“宁宁,那什么……追他们吗?” “不追。”姜山宁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弯着腰低着头扒拉他的耳朵,“小亭啊,你的耳朵太容易红了,这是病,得治。要不我给你做脱敏治疗吧?” 脱敏治疗?那是什么。反正肯定没好事儿。亭曈正想哄着她把这茬糊弄过去,就看见她小臂上的伤,脸色骤变,扭头看她:“谁干的?” “没事,小雨在外面,她会处理的。”姜山宁摸着手腕,“是判官的武器,一只骷髅手,被你送的珠子弹飞了。”她低下头亲了亲亭曈的额头,笑着轻声说,“谢谢小亭。” 一簇簇小烟花在亭曈心里炸开,他愣愣地想:宁宁的嘴唇真的好软啊。 但另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她也会这样亲别人呢不止这样,还会亲……” 不。 不会的。 她不能和别人恋爱、结婚、生崽。 他们有比翼连枝聘,这是最好的保障。 姜山宁原本是想逗他耳朵红脸红的,但是看着他非但没脸红,神色还越来越严肃、痴迷起来,心中一咯噔:这是突然开窍了还是哪根筋抽着了?看来她要改变策略了啊。 “小亭?”姜山宁捏捏他的脸,直起身拍拍小包包,“珠子我都捡起来了,回去就把它串好。” 亭曈回过神,神色如常地笑起来:“我帮宁宁串哦!” “好呀。”姜山宁看着远方,“刚刚追出去的是老董和宋夫人吗?” “对哦。宁宁,我们为什么不追呢?”亭曈抬头问姜山宁,手握住她的小臂,灵力温柔地帮她抚平伤口。 姜山宁狡黠地一笑:“他明天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低下头问,“对了,刚刚是你在外面帮我破结界吧?你们是一路跟来的?” 亭曈摇摇头:“不是跟来的,我们顺着你留下的灵气找到附近,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直到刚刚,我送你的手串崩了,我才感应到具体的位置。”他放开手,仔细看了看姜山宁的手臂,又问她,“宁宁,还有哪里受伤吗?” “小腿上。”姜山宁把裤腿卷起来,抬着手臂左右看看,“哇,我们家小亭好厉害,还带治疗技能耶!” “咦,已经快好啦?”亭曈单手覆住她小腿上浅浅的伤,“灵体受伤就用灵力补,很简单的哦,算不上治疗。” “我不管,反正你很棒!我想想,得奖励你什么。”姜山宁另一手支着下巴。 上次的奖励……嗯。 亭曈偷偷瞄她,刚瞄了两眼,就被她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她从小包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递到亭曈面前:“奖励你看看我的战果吧猜猜是什么?” 东西一拿出来,亭曈就感受到了这气息:“幽冥精石?宁宁好厉害,真的拿到啦!” 姜山宁一愣:“原来是幽冥灵脉的精石啊……难怪判官说幽都之城阵眼残缺。” 亭曈忍不住笑她:“宁宁,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抢过来了?” 姜山宁摊开手,打量着半颗精石:“反正是玲珑骰子里那半颗精石的另一半,拿就是了呗!”她看着绑缚在精石上的金线,“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拿到的时候不这样。” “这事有些复杂,不知道怎么说。”亭曈看着前方已经回来了的宋听闲一众,“总之,除了姓宋的,宁宁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好吧。”姜山宁一经提醒,就想起来亭曈还有很多事瞒着她,于是恶狠狠地戳戳他的耳垂,“喂,回头你得给我都交代清楚!” “一定!”亭曈笑了笑,拍翅膀飞过去,“宁宁,坐稳了!” 他飞得并不快,凉风拂面,很是舒服,姜山宁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笑着喊他:“你敢不敢飞快一点儿?” 亭曈果然飞快了一些,但他并不太放心,抬起手想扶着姜山宁,又不敢就这么触摸她的腰,只能虚虚地挡着。 “咳咳!”前方传来声音,“二位,谈情说爱兜风呢?” 姜山宁放下手臂睁开眼,看见站在鸟背上的有一位穿着黑旗袍的气质女性,脑子一转就知道是宋夫人,连忙笑着打招呼:“这位是宋夫人吧?多谢您的印。” 谁知听见“夫人”两个字,女人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请不要叫她宋夫人,叫她宋姐或者宋姐姐。”董粟抢着帮她纠正,对着姜山宁挤眉弄眼,“或者,叫她城主大人、乐圣前辈。” 乐圣? 托灵器八万春的福,姜山宁还能记得,乐圣乃是四千年前昆仑仙门的宋眠风。 宋……夫人? 不是,书上只说她功德圆满羽化登仙,怎么也没人说她仙逝以后在幽都之城当城主夫人啊!看她的态度转变,应该非常不喜欢做城主夫人。 把偶像之一惹毛了怎么办?哄! “眠风姐姐好!” 对方已经全部落地了,姜山宁拍拍亭曈,亭曈带着她飞下去,她从亭曈肩膀上一跃而下,对着宋听闲露出乖巧又真诚的笑容:“眠风姐姐,你这一身真是太美了!这平平无奇的旗袍穿在姐姐身上瞬间就成了这世界上最美的衣服。还有这对珍珠耳环,人家说人面桃花相映红,姐姐是人面更比珍珠美……” 宋听闲被她一通彩虹屁逗笑了:“行了,你这张嘴,难怪八万春喜欢你。” “八万春?”是那床古琴、传说中的灵器!姜山宁双眼一亮,“我也好爱它,我能摸摸它吗?” 变成镯子扣在她手腕上的照乾坤晃动两下以示存在。 变回人形的亭曈耷拉着嘴角,心想:宁宁怎么什么都想摸! 宋听闲乐不可支,笑了半天后用扇子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就知道了。”然后脸色又沉下来,“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手里那半颗幽冥灵脉精石没有什么闪失吧?你刚刚拿到的另一半呢?” 宋听闲怎么知道另外一半被她拿了!她看了看宋听闲的状态,恍然大悟他们之间有联系,精石出问题,宋听闲也会被影响。 可是,是什么让精石出问题的?是她的灵力吗?还是说,她的眼睛是亭曈的心脏,而亭曈才是关键?但她拿的这颗是金线,亭曈拿的那颗却是金红线,代表着灵力不同。 “没有没有,好着呢。”姜山宁把两颗精石拿出来,献宝一样给宋听闲看,“眠风姐姐,你看!” 宋听闲喜上眉梢,拿起精石左看右看,拍拍姜山宁的肩膀:“好姑娘,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的荣幸!”姜山宁对她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然后凑过去说正事,“幽都之城的阵眼就是这精石吧,可是眠风姐姐,这都碎成两半了,怎么处理?” 宋听闲把精石收起来,神情严肃:“此事还得靠你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谈吧。” …… 幽冥殿是整个幽都之城的权力核心,修建得那叫一个气势恢宏。姜山宁正仰头看十几米高的大殿顶上的彩绘雕花,就听宋听闲说:“我去去就来。” 她大概是要去放精石,说完就匆匆离开。 亭曈叫住她:“你这地儿有厨房吗?” 宋听闲不耐烦地揪了个漂亮小姑娘过来:“带他们去厨房,盯着点别给炸了。” 姜山宁跟着这小姑娘往厨房去,好奇地偏头问亭曈:“去厨房干什么?” 亭曈冲她眨眨眼睛:“宁宁待会儿就知道啦。” 看得出宋听闲是真的向往人间的生活,竟然连厨房也布置得这么好,井井有条、应有尽有。或许,只有看见烟火气,才能骗一骗自己、想一想故乡,才能在这个鬼地方过得好一点吧。 亭曈熟练地揉面、擀面、切面、拉面,洗菜、切菜、下锅……最后,煎个蛋,一碗面完美上桌。 亭曈眉眼弯弯,给她递筷子:“长寿面,宁宁生日快乐,岁岁平安,年年欢喜。” 折腾一天,她自己都忙忘了,没想到亭曈还记着。 姜山宁接过筷子,拌了拌面,吃了两口,给亭曈竖大拇指:“好吃,超级好吃,出去以后我每年都要吃!” 亭曈趴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她吃面:“好,出去以后年年做给宁宁吃。” 姜山宁咬一口煎蛋,外脆里嫩:“你这手艺,以后不做地君了能去开个馆子。” 亭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我只给宁宁做。”开玩笑,别人怎么可以吃他煮的面,做梦都不能吃。 姜山宁抬眼盯他:“你知道吗,男人一般只给三种女人做饭,一是妈妈,二是女儿,三是爱人。” 亭曈疑惑歪头:“亲姐妹呢?” 姜山宁:“……” 好一个油盐不进啊! 她愤愤地几口吃完面,筷子一搁往外走去:“吃饱了谢谢再见。” 亭曈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回到幽冥殿,宋听闲已经坐在自己花里胡哨的宝座上了。她用扇子敲敲宝座的金龙扶手 :“回来了?说正事儿。” 姜山宁冲她乖巧地笑着:“眠风姐姐请说!幽都之城的重要性我们都知道,只要是能帮上忙的,我们无不尽力。” 宋听闲看着她就舒心,给她递了一碟枣泥酥,和颜悦色地说:“放心吃,滋味不错,对灵体也有好处的。” 姜山宁赶忙跑过去接过来:“谢谢眠风姐姐!” 宋听闲摇着扇子:“这精石确实是能修复的,但此事我做不了,别人也做不了,只有你们两个” 她用扇子指了指亭曈和姜山宁。
第六十五章 趁虚 幽都之城35
“啊?”姜山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咽下枣泥酥喝了一口花茶,“亭曈特别,我能理解。可我是怎么回事?灵眼吗?” 要说她哪里特别,也只有一双灵眼了,然而这也是因为亭曈。 “灵眼?”董粟惊了一下,左看右看,缩着脖子干笑,“哈哈,我要回避一下吗?” 亭曈和姜山宁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回避一下的,于是都不说话。谁料宋听闲看着董粟:“不,你得在。” 姜山宁挑挑眉,亭曈抬眼重新打量董粟。 “不光是因为你的灵眼。”宋听闲接着说,“精石乃上古神族之物、天地自然馈赠,非一般人能碰。阿黎能拿,是因为那个盒子。而你,你就不好奇,你怎么就能缚得住精石?” 刚刚亭曈还让她不要和任何人说,现在却被宋听闲点了出来。姜山宁第一反应是看董粟;亭曈则恼怒地看着宋听闲:“你有病啊,这事如果被传出去,你能负责吗?” 董粟一手捂嘴一手发誓,表示自己绝不外传。 “不论你们愿不愿意,董粟永远都得和你们在一条船上,以后一起办事的时候还多着呢。”宋听闲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董粟,“不过地君大人也别着急,我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亭曈没好气地哼一声,这种事,知其然就够了!那可是灵脉精石,几乎没有人去动它是因为大家都动不了它,如果有人知道姜山宁能动得了精石,人家才不管什么为什么,抓她去取精石就对了! “好奇的话,就按我说的做,以后自然会知道。”宋听闲扇子一合,指指亭曈和姜山宁,又指指董粟,“总之我这里有一个办法修复精石,需要你们两个用你们的血来画阵与符。董粟回去取血,你们两个给我留下来练阵练符。” “宋夫人求人的态度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亭曈咧着嘴笑着阴阳怪气地怼她。 宋听闲是最听不得“夫人”这个称呼的,当即又黑了脸,拍着扶手指着他警告:“你别逼老娘揭你老底!” 亭曈笑容一僵,不说话了。 姜山宁在他俩之间来回看,心想真言符还是很有必要再给亭曈来一下的。 “我有个问题……”董粟赔着笑脸弱弱发问,“我取了血,咋交给你们?” 宋听闲敲敲面前的矮桌,桌上闪现出一个木盒子:“用里面的瓶子装血,装好后放回盒子里,再用里面的红绳把盒子绑三圈打个结,扔进奈河里,我自然就能收到。” 哟,这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我也有个问题……”姜山宁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笑看宋听闲,“眠风姐姐,我们两个又出血又出力的,您看工资怎么结?” 董粟:“……”不愧是组长,对着谁都能要薪水,谁都别想让她义务干活。 亭曈附和:“对啊,城主,这么大一个幽都之城,不能道德绑架山水庙魏庙主的宝贝徒弟和地君吧,总得给点好处。” 修复精石这件事对宋听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这件事又非这亭曈和姜山宁不可。别说人家这是合理要求,就算不合理,她也得硬着头皮应。 宋听闲扯了三张花笺出来:“随你们随你们,这有三张空白契,你们随便填,填好烧了便是!” 姜山宁不动,亭曈也不动,他嫌弃地瞥了一眼花笺:“这么大一个幽都之城,这么大的忙,三张契,啧,啧。” 宋听闲又抽了一张出来:“四张,不能再多了!” 姜山宁笑着说:“眠风姐姐,你知道的,我们活人吧,有些忌讳四这个数字……” 董粟:“……”组长,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个忌讳啊! 宋听闲咬着后槽牙又添一张:“行了吧?” 亭曈比着手势:“六张,六六大顺哦,图个吉利,嘻嘻。” 空白契,这可是随便填的空白支票,三张已经够多了,这两人简直就是趁火打劫。董粟缩着脖子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心想他要是宋眠风的话,已经发火了。 宋听闲果然怒了,一拍扶手骂道:“你们两个不要给老娘狮子大开口!就五张爱要不要!” 亭曈往后一瘫,靠在椅子靠背上,长腿一伸一屈,椅子前腿悬空,前前后后地晃起来,一副无赖的样子:“哎呀,幽都之城全不全关老子什么事?嘻嘻。” 姜山宁靠着后背仰着头,捂着眼睛:“唉,刚刚为了挣脱判官的纠缠,灵眼使用过度,好难受啊,我申请静卧修养……” 董粟偷偷瞄一眼宋听闲,只见她盯着那俩得寸进尺的货、恨得咬牙切齿。 但她最后还是妥协了,又抽一张花笺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啪”一声,听得董粟替她手疼。“六张!拿走滚蛋!” 姜山宁立马精神抖擞,跑过来拿起花笺就往兜里塞,生怕宋听闲反悔。然后她对着宋听闲飞吻:“眠风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又大方,幽都之城有这样的城主一定越来越好、走向巅峰……” “停停停停,你这张嘴!”宋听闲按了按太阳穴,招呼董粟过来拿走盒子,死死盯着他,“记住了,瓶子要装、满。” 董粟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嚯,那俩大瓶子,一个得有四百毫升吧? “好的,好的,哈哈,您放心。” “去吧。”宋听闲凭空画符,手一挥,符便打在董粟身上。 董粟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眼前一黑。再一睁眼灯光刺目,已经回到酒店了。胸口沉甸甸的,他转眼珠子一看,是那个盒子。 “诶哟我去……”脑袋针扎一样疼,他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揉着额头坐起来,突然发现不对劲乖乖,旁边那床灵兽呢?!灵兽呢! 那么大一个地君呢?! 还有,他和姜山宁的床头倒是香烛俱在,可亭曈的床头柜上已经空空如也! 他急忙抱着盒子下床出去,打开灯一看,好家伙,会客厅中乱糟糟的,一看就发生过争斗。 只见杂乱中倒着一人,昏迷了都不知道多久了,不是杨磊又是谁? 董粟急忙又将整个套房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江棠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是真糟糕透顶了! 而此时在幽都之城的亭曈面色微微一变:“有个事我要说一下我的蜡烛被人灭了、红绳被人断了。” …… 一个小时前,酒店对面。 一辆黑色保时捷低调地隐在昏暗中,后座上坐着一个打扮得精致上流的男人,看模样大概四十岁,正在给窝在身边的白狐顺毛。 “会长,摸清楚了,他们肯定在十二楼,但地君府的人把守严密,不好混进去。”那边的人汇报完毕,对讲机“沙沙”地响。 “姜会长,别怪我没提醒您,时间不多了。”坐在副驾驶上、戴着帽子口罩、遮得只剩一双眼睛的男人出声。 姜旭之目光冷厉地看了一眼男人,然后回对讲机那边的人:“人家都蹬鼻子上脸来把玲珑骰子废了,你们还跟他们讲什么客气?他们主子现在不在,大好的机会都办不成事,养你们做什么?” 地君府是连国安二局和山水庙都得敬的,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怕。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玲珑骰子不光是他们的研究所,还是他们的聚宝盆,地君把玲珑骰子毁了,底下人都憋着一股子火,哪里管什么地君不地君? 现在得到指示能硬刚上去,对面的人虽然挨了骂,但情绪瞬间高涨,兴奋地应了一声:“会长放心!场子保准给您清干净了!” 姜旭之摁下车窗,拍拍白狐:“阿白,去帮着一些,别闹大了。” 白狐晃了晃毛绒绒的大尾巴,灵巧地从车窗窜了出去,到喷泉池前时,已经不见了狐狸,只多出来一个披着头发、穿着白裙的女人,耳朵上坠着狐狸形状的粉水晶耳坠。 十一楼往上都是专用电梯,没房卡甚至连电梯门都进不去。阿白到了十楼,走安全通道爬楼梯到了十二楼,只见原本应该关上、锁好的门开了条缝,两个手下守在那里,旁边沿墙角躺了两只山猫。 “白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左边那个比较有眼力见,主动给她汇报,“这三个地君府守门的已经撂倒了,剩下十几个兄弟刚刚进去。” 阿白这才看见,两只山猫底下还压着条四脚蛇:“没伤命吧?” 手下立刻赔笑脸:“瞧您说的,会长不吩咐,我们也不敢啊,只是晕了!” 阿白点点头:“看好,别放跑了。如果有酒店的人来,迷晕了好好放一边,别把动静闹大。我进去看看。” “是是是,您放心。”两个手下立刻给她开了门。 阿白脚上穿的软底平底鞋,走路悄无声息,她先隐在拐角处谨慎地往走廊打量,见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以后,才快步走出去。 这一楼的过道是个“匚”形,她向下一个拐角处走去,听见前方“哐当、哐当”几声,探头一看,是自己这边的人被一个彪形大汉全掀在墙上、地上。 这些人都是用过药剂的,一个人能撂倒一群普通壮汉,居然就这么全被一个大汉撂翻。 她仔细一瞧原来是那只黑熊! …… “奶奶滴,啥呲毛玩意儿也敢来!”山熊朝地上啐了一口,正想上前去拎人,耳麦中就传来一个声音,“熊,姜魔头养的那只狐狸精来了,不要莽。” 山熊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在能听劝。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前面,小声问:“四眼儿,那咋整呗?” 四眼思考片刻:“上面让我们保命为首,意思应该是顺水推舟由他们去。但,老鱼他们一帮兄弟在玲珑骰子里没了音讯,咱们出出气再跑路也不迟。你先再退四步到防御结界范围内,我需要时间画个符。” “成。”
第六十六章 对阵 幽都之城36
阿白正打算出来,就见那彪形大汉往后退了几步、没动作了。 奇怪,这时候不乘胜追击,反倒后退了? 她把刚提起来的脚又落回实地上去,想瞧瞧对方在搞什么鬼。 被撂翻的人陆续爬了起来,火气值已经飙到了最高处,一个个抄起各自的家伙就往前冲。他们冲的势头猛,一头冲过去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又被掀飞出去。 “草!踏马的,有结界!”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捂脑门的捂脑门、捂屁股的捂屁股。 这是在深夜,动静有些大,有的客人已经被吵醒了,抱怨着打开门出来看。这倒也不能怪手下人,碰上这大块头实在是没法儿悄无声息。 会长让她来就是让她别把事情闹大的。阿白抬手结印,右手朝前方一拂,一层薄薄的雾气弥漫出去。那开门出来骂的客人突然就冷静下来,脸上满是迷茫的神色,转身关门又回去了。 这雾气在整个走廊扩散开,刚还在咬牙切齿地一群人面露欣喜:“白姐来了!” 雾气飘散到前方却不再得进一寸,将结界边缘很明显地勾勒了出来。阿白从拐角处走出来,冲他们点点头,走到防御结界前,手指随意地撩了一下粉色耳坠,人类的眼睛变成红色的兽瞳:“开门吧。” …… “熊,不要看她眼睛!”四眼在耳麦里喊。 山熊把眼睛紧紧地闭起来,周围的肌肉皱得能夹死好几只蚊子:“好嘞,早资道咧!” 阿白遗憾地叹口气:“会长不让闹大,我就想着温和一些的。本来,你要是乖乖请我们进去,就没事了……” 这声音居然越来越近,山熊大惊,四眼扯着嗓子在耳麦里叫:“她能进结界!你先撂她一拳!一点钟一米!” 打架他是不怕的,就怕这死狐狸的软刀子、阴手段,她能进防御结界那还得了?!山熊心里怕她,下手是又快又狠,然而照着四眼提示的地方打过去却落了个空,他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奶奶滴!” “身后!你躲开让我来!”四眼急忙大喊。 山熊往旁边一撤,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团半透明的东西,仔细一看还有爪子,那爪子上金灿灿的,赫然是一道符,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拍在了狐狸精的脑门上! 然后,这团东西又消失不见了,只有女人额头一道符提示在场众人,刚刚确实有他出现过。 这符一沾上阿白的皮肤,就燃成一团火焰。山熊耳麦中,四眼松了一口气:“太过匆忙,但是应该能烧掉她一身毛……” 然而只听“滋啦”一声预想中皮肉烧焦的味道并没有来,那本该迅速包裹她全身的火苗子居然熄灭了! “1203、1206……”阿白左右看看,转头勾着唇角问山熊,“是哪一间呢?” 四眼一身冷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决定有多愚蠢:“这狐狸精比上次强多了!熊,你不要看她眼睛,听我说,我们还是找机会跑路吧。” 山熊一阵无语:“……” 虽说是上面的指示,但这也忒怂了!再说,你把符都拍人家脸上了,她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他正想骂四眼怂包,就听耳麦里传来声音:“熊,等等。杨先生有办法,你听我指示,用飞镖” 山熊将飞镖捏在手里,听见四眼说:“三点钟,两米二!” 他除了一身蛮力,飞镖使得最好,只是猛兽性子不改,平时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他身上常年随身携带特制的飞镖,上头刻了符的,专克灵物。 听见指挥,他手一扬,保险起见掷出去两枚飞镖,飞镖直冲阿白而去,带起两道金光。 阿白本来是有短距离瞬移的本事的,但此刻飞镖已经在眼前,她却死活抬不动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镖扎过来、扎进她的胸口和腹部! 就在这时,地君府的其他灵也赶来了,虽然只有五个,但一个顶对方好几个,局势瞬间被扭转。 山熊听见利刃入血肉的“噗嗤”声,这才敢睁开眼睛,拍拍胸脯松口气:“杨先生真能!这死狐狸愣是没躲过去。” 阿白中了飞镖后只觉得灵力凝滞,脑子晕乎乎的,居然就变回了本体,软趴趴地瘫在地上。山熊正想过去踢两脚,1206 的房门就开了,杨磊走出来两步:“绑,别死。” 四眼猜测着翻译给山熊听:“让你把她绑起来,看一下她的伤,别让她死了。” 就这死狐狸,哪儿能这么容易挂掉? 山熊乐呵呵地去拎狐狸尾巴,一点不手软:“得嘞!” 他那厚实粗糙的手刚捏住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就被一道锋利的气流割伤了手腕,疼痛令他下意识放了手:“奶奶滴哪个作死滴!” “山熊!”四眼很少这么叫他,语气急躁,“姜魔头来了!啊!” 山熊捂着手腕,愤怒地瞪着眼睛往这气流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精英男带着四个人走过来,精英男手里还抓着一只变色龙。 那是四眼。 山熊心中一急就要冲过去,被杨磊拉住,只能急吼吼地喊:“你放开他!” “姜会长,我们有话好好谈!”四眼强自镇定。 “你们地君府二话不说毁了玲珑骰子之时,怎么没有好好跟我谈?”姜旭之冷哼一声。 地君府的灵见四眼在他手上,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敢防备地呆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们往结界去。 四眼并不清楚玲珑骰子那件事主要是国安二局在搅和,只能忽悠道:“我们还有兄弟在里头玩儿赌、现在下落不明的呢,要真是我们做的,还能把自家兄弟折进去吗?姜会长,这其中必有误会,说不准是谁甩锅过来、好让我们闹起来!” 杨磊心中一咯噔,信息量有点大啊。 第一,“姜会长”,原来他就是那个千灵会的头目姜旭之,可算见到人了。 第二,毁玲珑骰子的是自己、姜姐和亭曈,可现在这事儿居然落到了地君府头上。姜旭之不知道国安二局插手了吗?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以国安二局外勤人员的身份和千灵会会长发生正面冲突。 虽说亭曈交代了“自保就行”,可里面还有小雨、老董、姜姐。 这时,姜旭之一行人已经走到结界前,其他人都停住了脚步,但他竟然就这么踏进了亭曈的防御结界! 杨磊来不及细想,抢先一步拎起白狐狸、掏出枪抵在她头上:“你要,什么?” 姜旭之拎着四眼的尾巴,把他倒着拎到面前:“我要什么先不谈。你是国安二局的,我无意与你为敌,你没必要与我对着干。我们先做个交易怎么样?一个换一个。” 山熊立刻点头:“换!先把四眼儿给俺!” 哪儿那么简单?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只狐狸,一旦狐狸交了出去,可就没有能挟制住他的了。要交出去也行,得等安全一些再说。 杨磊把枪口用力怼了怼:“不,公平。” 四眼心中有些懊恼,刚刚要是不伤到这死狐狸,估计还真能顺水推舟、保命跑路,但谁知道这该死的魔头会亲自来?做灵果然得再忍让一点。 为今之计,溜为上策。他喊道:“先等等!” 四眼翘着三角头,样子十分滑稽,凸起的眼睛和山熊、杨磊短暂地对视几秒,开始滔滔不绝:“姜会长,我知道您是为了抓大人而来,我和我兄弟原本都是跑江湖的,犯了事被抓后才被迫给地君府打工,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拦着您,也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姜旭之把他放到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快就反水了啊。”然后又看向杨磊,“怎么办,你这边没人了呢,把阿白和亭曈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你不,进来。亭曈,给你。”杨磊慢慢挪了挪,堵在房门口处。 姜旭之探究地看着他,思索两秒,笑了笑:“可以。” 杨磊面色有些发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你,立誓。” “啧。”姜旭之不耐烦地抓住四眼的头,看向山熊,“我改主意了,小变色龙,你和你兄弟总得给我个投名状吧?把这个碍事的控制住、把阿白和亭曈带过来。” 瞧他手上那力道,四眼有几个头够他捏碎的? 山熊急了:“别别别!俺答应你,你把你内手撒开!” 正说着,姜旭之突然感觉手指麻木起来,紧接着是整个手掌、手臂…… 四眼身上是有毒的,刚刚他们一直在拖延时间,给杨磊催毒发作的机会。变色龙感觉捏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僵硬了,于是往前一蹿,隐身不见,同时大喊:“千里瞬息!” 地君府的人身上同时一亮,竟然就这么齐齐消失了。 “该死他们跑了!”千灵会的人眼睁睁看着对手突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竟然把自家主子都撂下了……不愧是一群乌合之众。”姜旭之语气不屑,活动着僵硬的手腕朝房间里不急不躁地走去,逼得杨磊一步步往里退。 地君府管的就是不服管教的灵,放在人类社会中得叫“地痞流氓”、“不法分子”……这些被招安的灵以前都干过些不好的事,说是“乌合之众”也不冤枉。 姜旭之朝杨磊伸出手,笑得阴狠:“把她交过来,我不跟你计较,否则……硬要动你我也不是不敢。” …… 姜旭之抱着白狐狸从酒店出来,手下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他并没有动,站在车尾看着手下将两个旅行袋扔进后备箱放好,才钻进车中。 副驾驶上的男人扭过头看他:“到手了?” 他抬抬下巴,外面一人立马往副驾驶过去,从窗户递进一袋子血:“山水庙那个娘们儿的!” 男人看了一眼那隐隐有金光闪烁的血液,又扭头冷冷地盯着姜旭之:“只有一个?” 姜旭之手掌温柔地抚摸着白狐狸的头,先交代司机:“阿白受伤了,让他们先准备。你开快一点,回院子。” 男人眼睛中浮起怒色:“姜山宁和他的血,一个都不能少,否则你就等着给你的研究员收尸吧!” 姜旭之勾起嘴角,眼神却是冷冷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当过卧底的在我这里狐假虎威。” 男人后脑一凉,被那个递血给他的千灵会用枪抵住。 “豹哥,别装了,大家都知道是你。” 对方说完,把他的帽子口罩粗暴地一摘、再往他脸上不知泼了什么东西,冒着白烟滋啦作响片刻不是玲珑骰子里那个老豹又是谁?
第六十七章 入瓮 幽都之城37
“不用惊慌,只要精石修复了,我自然有办法送地君大人还阳。”宋听闲很是淡定地扇着扇子,将一个卷轴递给他们,“你们先看看阵法和符,到时画错了可就麻烦大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况且两个都在泰山附近,姜旭之会趁机打亭曈的主意,这是在姜山宁和亭曈意料之中的。 他们俩不慌倒是没什么,可宋听闲不清楚事情,居然如此淡定。那是还不还阳的事吗?正常人都得担心一下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的肉身是否安全吧! 真是疼不到自己身上就万事大吉。 姜山宁腹诽一句,接过卷轴:“哈哈,对对对,是是是。”然后摊开卷轴跟亭曈头抵着头研究,“看阵法,看符,看看看。” 起初她心中不静,没看进去;看了一会儿、又听亭曈跟她讲解了一会儿之后投入了进去,心就静了下来、都扑在卷轴上面。 “好精妙的阵和符,庙里的符书我都看过,没见过这么妙的!” 亭曈笑:“山水庙才多少年呢?这是上古遗落下来的东西哦。” 姜山宁手里握着笔练完一个符,抬头赔着笑脸问宋听闲:“眠风姐姐,你这里居然有上古的东西!” 宋听闲从公文间抬起头来,露出倨傲的神色:“那是自然,昆仑仙门和旁的可不一样,你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多着呢。” 姜山宁想起姜莺在九州记中留的话,心中一动,问:“上古是不是真有神族呀?什么伏羲女娲,还有凤凰、烛龙之类的神兽?” “有啊,你身边不就有凤凰?烛龙嘛……”宋听闲眼睛一瞥他们,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不过,伏羲女娲、烛龙是神族,大多数凤凰只能算得上是神兽。” 姜山宁想不通:“龙,不是兽吗?” 宋听闲说:“人家的种族划分标准跟你想的不一样。” 姜山宁是现代思维,在她固化的思维中,神族应该是类人的,而神兽就是兽类的。不过一旦有了疑问,再回头想想《山海经》中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生灵,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是上古,确实不一样,不说别的,很多神都长得奇形怪状。而穷奇、精卫等据说都是炎帝黄帝的后裔,炎黄是神族、后代也是神族,不能说是神兽吧?可见人家确实不是“以貌分族”。 想到这里,她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不看外形,那是看的血脉吗? 对,从古至今,血脉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就扯远了,她的本意并不是讨论“神族和神兽的区别”,而是打探消息。 姜山宁兴致高昂地接着问:“诶,眠风姐姐,我记得山海经中,昆仑有西王母、西王母有三青鸟,这是真的吗?” “真不真,你会知道的。”宋听闲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扇子一扇遮了过去,重新拿起公文,“你们两个快练。” 什么叫“你会知道的”,啧。 姜山宁一头雾水满腹疑问,但看宋听闲明显是不想多说,只能住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董粟始终没有把血送过来。姜山宁和亭曈沉溺阵法和符,倒是没多大感受,宋听闲却坐不住、开始急了。 “怎么回事,取个血这么慢?” 姜山宁存心想治她,语气夸张地开口:“上面一定出事了!不是我说,眠风姐姐,您能把印送到我们手里,就没法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宋听闲语气烦躁:“谁知道地君府这个时候不靠谱起来!” 嚯,这锅甩得真快。 亭曈扬了扬眉、咧嘴得意地笑起来:“平时有我坐镇,地君府自然是最靠谱的。” 宋听闲无语:“……”出事的是他,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王婆卖瓜! 亭曈趁她不说话,把锅甩回去:“这明显是坏你的事来的,是你们判官搞的鬼吧?” 宋听闲思路清晰地接着甩锅:“第一,什么叫‘你们判官’?他是逆贼。第二,外面出事又不是这里出事,人家怎么单断你回去的路?依我看就是你的仇家在坏事。” 她倒是猜得准。 但,甩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谁背锅谁就输了。 姜山宁决定大家都别想逃:“保不齐是判官和外面的狼狈为奸、在一起搞事呢。” 大殿中安静了片刻,宋听闲斩钉截铁地表示:“不可能是阿黎。” 亭曈嘲讽:“城主这么乐意包庇幽都之城的叛徒哦!” “不懂情况别乱猜,说正经的。”宋听闲表情严肃起来,“谁都有可能,唯独阿黎绝不可能阻拦我修复精石因为修复精石也是他的目标。” 亭曈反驳:“可那是那东西还在精石里的时候,现在你把那东西剥离出去了,怎知判官不会来搞破坏?” 宋听闲看向他们:“不,你不清楚。你们以为从他手里拿另一半精石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这女人一针见血,姜山宁正在疑心这件事。昨天虽然说是她耍诈才抢了精石,但仔细一想,破绽太多。与其说是她把精石抢过来了,不如说是判官顺水推舟把精石给她了。 宋听闲拿着扇子开开合合:“只要那件事一天没有结果,阿黎想修复精石的决心的就一天不会动摇。争的不过是那东西回幽冥灵脉精石的机会罢了……对,就是争这个机会。” 亭曈和宋听闲已经把除了小乖之外的事与姜山宁说了,“那东西”、“精石”她都能听懂,但听到这里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她偏头看亭曈,见他也是一样的疑惑。 “那件事是什么?之前你说有事,必须要宁宁在才能说,现在宁宁已经在这里了,不如全部说出来,省得我们像傻子。” 宋听闲明显不想现在就说,有些迟疑:“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这一迟疑,话还没出口,外面就乱了起来,只听有人高喊:“城主大人,逆贼阿黎闯进来了!” “什么?”宋听闲起身,之前逮不着他,现在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她再一看姜山宁,这丫头居然还真说准了,并不是借口。 姜山宁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做的事,举起左手说:“我悄悄给他立了誓约,让他今天把研究员的灵体全须全尾地交给我。” …… “大人,那边来信了。” 崇光恭恭敬敬地将一个木盒子捧进屋中,呈给判官。 判官正在塌上打坐,闻言抬抬手让崇光打开盒子。 盒子一开,其中是一袋大约两百毫升的血,还有一张信笺,上面写着:“亭曈的血,我见到冯飞文的灵体后必定恭敬奉上。另有一事,我丢失的还有一只豹子,大人是否知道它在何处?” “互相拿捏,讨价还价,就是如此了。”判官“啪”地将盒子合上,“豹子对我们有大用处,先搪塞过去。那研究员的灵体可以交过去了,先让他痴了傻了便是。记住了,一定要见到亭曈的血再交。” “是。那么老豹……?”崇光试探着问。 “放心吧,他对姜旭之有大用处,不会有任何危险,最多就是被囚禁而已这都得好吃好喝供着。”判官冷冷一笑,“等这边事了,自然有人收拾姓姜的。” “那小人便不打扰大人了,这就将冯飞文带去。”崇光躬身退出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屋子里突然传出判官的大声呼叫,“姜崇光!滚回来!” 判官一般不会这么叫他,崇光心中一咯噔,心想应该是出大事了,于是赶紧跑回去,只见判官左手攥着右手手腕,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那右手手掌中有金光一闪一闪的,似乎是个誓印。 “该死,你那老相好真是诡计多端,居然趁机给我立誓约!姓冯的别往那边送了,我要把他拎去幽冥殿。”判官语气恶狠狠的,“看你搞出来的事,连个女人都搞不定,非得我亲自出手,结果惹出祸来!” 崇光在他说“老相好”的时候,表情就不自然了,听到后面,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他硬生生端出一个笑脸来,在心里暗骂:你不也没搞定!都是按你说的做的,事儿没成,屎盆子倒是扣过来了……还有那该死的女人,怎么老是坏他事。 “大人,我们正愁不好混进城主府中去,现下可是不得不去啊,岂不正好?” 这说得倒是不错。 判官看着他,气顺了一些,突然又笑了一声:“崇光,你是不是正指着我杀过去、把那女人也给废掉呢?” 崇光立刻跪下磕头在地:“大人于小人有恩,小人只盼着大人大事有成,什么个人恩怨都不值一提。” 判官打量着他,没趣地哼了一声:“起来吧,什么年代了,动不动就跪。你带着那个仿品去和那边接头,先把亭曈的血弄到手再说。” 崇光心想那老狐狸哪有那么容易糊弄,但只是顺从地起身退出去:“是。” 判官接着打坐,周身有灰黑色的雾环绕游走。 半个小时后,崇光回来了,语气焦急:“大人!我们被耍了,他根本没拿到亭曈的血!若非我带的是冒牌货,他们只怕已经空手套白狼” 判官又惊讶又恼怒:“没拿到?!怎么回事,这样大好的机会啊!” 现在都拿不到,等他灵体归位,哪里还有机会。 崇光颓然跪在地上,慌乱地抬头看判官:“大人,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啊!” 判官整理了一下思绪,逐渐恢复镇定,腰板又挺直了:“慌什么,慌也没用。事情不到最后,别给我号丧。就算最后不成……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不好过。” 他冲崇光招了招手:“你过来。” 崇光附耳过去,判官低声吩咐:“如果……” 不久之后,判官出现在城主府上空,手里那根带骷髅手的绳索抓着一个木讷的灵体。 他现在就是行走的功绩,立刻就招来众阴差的围攻。但他对此早有准备,身边撑起一个灰黑色的防护罩,对下面喊:“我手里的可是你们主子要的东西,还不滚去禀报?” 有眼力见的阴差已经跑进去喊了:“大人!逆贼阿黎闯进来了!” 其他阴差都不敢动,只敢将判官团团围住,拿好家伙什随时准备冲上去。 只一会儿,宋听闲果然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亭曈和姜山宁。 “哟!大人很守诺嘛!”姜山宁一手搭在眉骨处仰头看着他,笑道,“我还想着,判官大人这么厉害,怎么会怕区区的违约反噬呢?到时候雷劈到幽冥里来,应该是千百年都没见过的奇景,我可以请眠风姐姐一同观赏。” 判官冷冷道:“姜小姐,你还是别太得”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计响亮的耳光。 亭曈转了转手腕,笑得无比嚣张:“早想打了,还你们的。” 判官怒目圆瞪,听到后半句却神色一滞,冷静下来:“你们未曾收到血吧?” “请判官坐下来谈谈。”宋听闲扇子冲着判官一扇,一道金光飞出去缚住判官,就这么将他绑了下来。她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守在殿外的没事不要进来。” 众阴差作揖:“是。”
第六十八章 使命 幽都之城38
天色还在昏黑,一辆越野车停在烟逐山山腰的公路边,后面的三辆车紧跟着停下,车灯一齐熄灭。 一团黑影从头车上跳下来,紧接着,驾驶位上下来的人将手电打开照过去原来是一只黑猫,正在抻懒腰,脖子上挂的罐子和瓶子碰在一起,叮当叮当响。 四辆车一共下来七个人,都是一样的登山装扮。其中有一个,胸前还背了个大猫包。 他蹲下来,把猫包打开,但黑猫摇了摇头:“我要走走。” 这人立刻把猫包收起来:“好的。” 黑猫看了看罐子盖上的罗盘,轻巧地跃进林中,七个人紧跟在后。 这林子越走越密,这时黑猫的长处就展现出来了,她在其中跳跃奔走、轻而易举。 小五说:“哦,我饿了,这里没有好吃的。” 后面背着猫包的人立刻拿了一包小熊饼干上前来:“主人,有饼干。” 七七笑:“贺冬,他不是想吃这个。” 贺冬把饼干收回去:“下山就带主人去吃小吃。” 小五有气无力:“找到了没有啊?什么时候下山吃饭?” 小二忍不住骂:“你好烦,只知道吃。” 小四看了看罗盘:“快到了。对了,千灵会的人在哪里挖东西?” 贺冬砍掉一些遮挡的枝丫,看了看平板上的地图:“就在西北方向一公里处。”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七七说:“呀,有意思了,我们也往那边去。” 小五哀嚎一声:“我不要和魔头碰上!” 小二笑他:“他又不在,你连小喽喽都怕,羞死猫了。” 贺冬汇报说:“魔头确实不在。但是一个小时前,下面的发现国安二局总局的人在千灵会的营帐附近蹲守。” 小四有些惊讶:“总局?他们是来盯千灵会的,还是来盯千灵会挖的东西的?” “这就不清楚了。主人,需要和国安二局那边打个招呼吗?”贺冬看看地图又看看前方,“很有可能会碰上。” 小四停下脚步,看着罗盘沉吟一会儿:“不是可能会碰上,是肯定会碰上。” 事情哪有那么巧都碰到一起?八成大家为的都是差不多的事。 她接着往前走:“姜旭之挖的东西,没准就是我们找的走阳身,先去看看再说,避开国安二局的人。” “是。” 小四说得不错,到了罗盘指的地方一看,千灵会的狗腿果然在吭哧吭哧地挖东西,为灯提供电的发电机轰隆隆地响。她让其他人两两一队散开去盯梢,留下贺冬跟自己躲在树上看他们挖东西。 他们同时挖着三个坑,旁边还有几片地明显是已经被翻过了的感谢那明晃晃的几盏大灯,看得十分清楚。小四看着罗盘比对,爪子指了指最左边那个坑,小声对贺冬说:“贺冬,盯着那个坑,估计快挖到了。” 贺冬想不通:“他们挖的也是走阳身?他们挖这个做什么?” 是啊,千灵会挖这个做什么? 地君府是为索生灵而来,国安二局不是为了索生灵就是为了千灵会而来,千灵会总不能是为了索生灵来的……对了,姜旭之的研究员被幽都之城索去了,千灵会现在出现在这里,要么就是被那边胁迫做事、要么就是被胁迫后琢磨着要反击。 但有地方说不通,第一是他们挖走阳身干什么,第二是他们怎么找到走阳身位置的,第三是为什么让千灵会来挖走阳身。 电光石火。 她感觉,好像已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但好巧不巧,贺冬的口袋震动了一下是手机来消息了。 小四脑子里的灵光像一条狡猾的泥鳅,“哧溜”一下没了影。 贺冬把屏幕调到最暗,递给黑猫看:“主人,姜魔头果然把大人带走了,但是有件事不在意料之中江小姐也被带走了。” 小二惊叫:“他们带走她干什么?如果她出事了,阿娘会急死的!” 七七分析:“难不成魔头看出她是凤凰了?” 小四稳定军心:“先别慌,阿爹之前都不知道她是凤凰,魔头没那么厉害。别忘了她还打过研究所的幽冥药剂,很可能是千灵会的人认出她是实验体了。” 她就这么一说,小二就脑补到了各种实验解剖画面,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更糟糕!那边盯着魔头的行踪没有?” 贺冬点头:“跟是跟着,跟丢了一段。但是位置就在那一片,一寸寸摸也能摸到的。” 小四冷静道:“如果找到了,先不要轻举妄动,上报再说。” “是。”贺冬手机又亮了一下,他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董先生说,需要大人的血。” 小五说:“哦,库存还有三袋。” 小二鄙夷:“这都能像记口粮一样记那么清楚!没良心的吃货。”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小四把他们压回去,吩咐贺冬:“换贺春过来,你回去取一袋血,亲自送去酒店,然后带人去找江棠雨。” “是。” …… “阿黎,原本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你扯上外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听闲坐到宝座上,理了理衣服,冷冷地盯着判官。 判官看一眼殿内其余两个人,讥诮道:“你不也扯上外人,国安二局、地君府,一扯便是一堆。” 亭曈促狭地看着判官:“宋城主说得不对,姜旭之也不算外人,你不过是背叛了他的一条狗腿而已。可叹他竟不知道自己被一条狗腿耍了,还愿意跟你狼狈为奸,做你的伥鬼去绑我的肉身。” 姜旭之?宋听闲看了一眼亭曈,暗骂了一声老奸巨猾。 判官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你早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呢?嘻嘻。”亭曈恶劣地一笑,移开目光,不再理他。 “地君大人的肉身在姜旭之那里?难怪血还没有送来你现在过来,不止是来送灵体的吧,是想用血来威胁我吗?”宋听闲往后一靠,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慢悠悠拿着扇子,“我总得先见到血,再跟你谈条件。” 判官此时发现这件事是亭曈给他们下的套,原本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思考片刻只能临时改换策略。他在亭曈和宋听闲之间来回看了两眼:“你要血,你问他呀!” 轻微的“咔嚓”一声传来,几人看过去,见是姜山宁剥起了花生。她搓着花生皮,感叹:“好低端的挑拨离间啊!” 判官下巴一抬:“我可没有挑拨离间,我说的是事实。没错,原本我应该拿到他的血了,然后来同你做交易,去见姚澄一面,但姜旭之根本拿不到他的血,谁知道他做了什么!” 宋听闲错愕了一下,微微蹙眉:“你见他做什么?” 判官答得很是顺溜:“相处多年,心中记挂。” 又是“咔嚓”一声,姜山宁剥着花生,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判官大人,您和老城主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宋听闲:“……” 判官:“……胡言乱语!休要污蔑我!” 姜山宁冲他竖大拇指:“那您可真是个大好人,都自身难保了,不想着用这么宝贵的机会救命,倒想着见他。” 判官脖子一梗:“反正这机会已无,你们管我为什么要见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判官的势力没有肃清,杀是不可能杀的。宋听闲一拍扶手,喊了一声:“来人,把逆贼关进牢中去!” 大殿门开,立刻有阴差进来。 “等等。”亭曈拦住他们,走到判官面前,问:“玲珑骰子里的老豹和豹子在哪里?” 判官得意地笑起来:“地君大人不是本事大吗?自己找去呀。” 亭曈正要给他上点手段,宋听闲就一挥手:“带走。” 判官被押下去,冯研究员的灵体留了下来。亭曈偏头看宋听闲:“你什么意思?” 宋听闲翘着二郎腿,身体前倾,手肘放在膝盖上:“你什么意思?精石修复,一切自然都好说,现在还没修复呢!” “我的血自然在我的人手里呀,你把一切说明白,我就让人交给董粟。”亭曈支着头,偏头看她,笑得嚣张,“你不会真觉得我们是你能牵着鼻子去办事的人吧!嘻嘻。” 宋听闲面色沉沉:“你这才是空手套白狼啊。” “眠风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姜山宁笑嘻嘻地回她,“我和亭曈在外面都想过安定的生活,自然不会放着幽都之城不管。但这件事和我们、特别是我们俩,有非常大的关系,偏偏我们自己不清楚,换了是您,您也得犯嘀咕。究竟怎么回事,眠风姐姐和我们说明白了,我们保证尽心帮忙。” 宋听闲倒了一杯花茶捧在手里,半敛着眼睛看不清神色:“事情要从……” …… 事情要从昆仑仙门的使命说起。 相传昆仑玉山是西王母所在之地,西王母座下又有三只青鸟。大荒与九州分割开后,玉山虽然还有一个大荒裂隙,但西王母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道旨意、连同一只青鸟一起传下来。 说这道旨意之前,还得说一副壁画。壁画画的,相传是西王母座下女官预言的场景:一个女人跪在青鸟面前,手中高高捧着一个匣子;青鸟之后是一道天门。违和的是整个环境,青鸟镇守之地常年冰雪覆盖、不见太阳,但壁画之中,烈日高悬、百花盛放。 而那道旨意,大概意思就是:日后会有一个令玉山之巅生机盎然的女人来昆仑,奉上神族流落在外的神物;青鸟的使命就是带着神物遁入裂隙,玉山后人的使命就是帮助这个女人达成她的心愿。 千年复千年,昆仑仙门始终没有等到这个女人。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不过是虚假传说之时,一个女人偷偷登上了玉山之巅,顷刻间冰雪消融、烈日当空、草木欣欣。 这个女人就是姜晴。 当时她是邪教千灵会的尊主,而宋听闲是正派仙门的乐圣,自然不待见她。但没办法,祖上有命,无法违背。 姜晴手里所谓的神物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圆球形怪物,别人包括宋听闲,都没法接近它,甚至多看两眼就会眼睛痛得直流泪。 宋听闲曾问过她原因,她说是血脉特殊、能缚神物。 姜晴亲手把这只怪物放进一个匣子中,交给了青鸟。青鸟带着盒子就此消失在大荒裂隙中,肉身化成一座玉雕。 而后,玉山恢复了冰封雪飘。 姜晴请昆仑仙门帮忙,务必守住这件神物,直到它能回归自己的来处。 剩下的请求,她是单独对宋听闲说的。 九州之上还有一些流落的神物,一个居心叵测的、神秘的东西利用姜姓族人去收集这些神物,如果它得逞了,九州必定生灵涂炭。所以,这些东西必须回到该回的地方,“它”也必须要消灭掉。
第六十九章 所迫 幽都之城39
董粟把杨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伤,稍稍松了一口气,将他安置好,然后动用能力查看现场。然而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到这间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正想去向酒店要监控,门就被敲响了。 “谁?”董粟警觉地站在门后,手里握着枪。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辨别声音:“是董先生吗?我是四眼!太好了,您回来了,下面怎么样?” 他问的是自家大人在下面怎么样。虽说是按照吩咐办事,但主子在灵体出窍的时候、肉身被仇人扛走了,总归是着急的。 董粟打开门,见真是四眼,才收起枪、放他进来。 “下面都还顺利。” 四眼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听董粟急躁地问:“但这里是怎么回事?小雨呢?地君大人呢?” 四眼要是有毛的话已经炸毛了:“你知道大人身份了!”然后又想到前一问,“怎么会连江小姐也带走了?您别急,我上报一下。” 他说着立马掏出手机上报。刚发完这一条,又听董粟说:“现在有个要紧的事,下面还需要地君大人的血,可是他都不在这里了,我上哪儿搞他的血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下面还在等着!” 四眼于是接着发出去另一条,安慰董粟说:“您先别急,主人他们既然早有安排,一般不会出什么大事……董先生,主人那边回说会派人过来送血,至于江小姐,我们一直在追踪他们,会有消息的。您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不如先吃一点东西补充体力,待会儿好行动。” 听这意思是待会儿去找江棠雨的行踪会带上他。董粟稍微安定了一些,问:“刚才发生的事、对方的情况、你们追踪的情况能跟我说说吗?” 四眼把刚才的情况和他大概说了一遍,然后掏出平板来和他介绍千灵会的情况:“千灵会的会长叫姜旭之,我们都叫他魔头,搞出过很多祸事来,比如两百多年前你们国安二局当时叫控灵司,最头疼的就是他们这帮邪教徒。再往前比如槐丘之战,魔头也是他。” 他这一说,董粟想起来了。 两百多年前那时候是封建时代末代乱世,邪教多得要命。当时的控灵司是以柳云出柳前辈为首,她带领控灵司联合玄门一起清剿各地邪教,那是流芳百世。而槐丘之战在几千年前,太过遥远,虽然有名却记载寥寥,董粟只记得,是当时的仙门之首剑圣周慎独力挽狂澜、以身殉道,救苍生于水火。 “两百多年前那次他被你们柳司事重伤了,消停了很多年,最近两年才又冒出头来。”四眼给他看姜旭之的资料,“我才四百多岁,具体的不清楚,这些是地君府中整理的资料。据说,我们大人和主人在的时候他就在了,他们有四千多年的仇怨。” 四千多年!董粟讶然,没想到除了宋眠风和亭曈,居然还能再遇到一个。不过,这次是敌人,不是友方。“那他是不是厉害得很?” 四眼挺直了脊背,略带骄傲地回答:“他再厉害也没有我们地君大人厉害!他只有躲着我们大人走的份,也就是他能藏,不然早就把他一锅端了。” 董粟听着这话,只敢信一半。这其中肯定是有夸大成分的,不然,这么个有仇的魔头,怎么可能让他一直活到现在、还能找机会来找麻烦? 不过人在屋檐下,捧着一点总是没错的。他点头附和:“那是,地君可是连我们局长和组长她师都要敬三分的大人物!” 四眼果然被他哄得很高兴,于是他又接着讨教:“那槐丘之战呢?他是被剑圣周慎独制服了吗?” 听到这个,四眼原本勾起的嘴角往下耷拉:“谁知道。反正你们尊他,但我们都不待见他。什么剑圣不剑圣,就是个忘恩……”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说多了,于是顿了顿,转移话题,调出一个追踪地图,指着给他看。 “上面吩咐我们由他们带走大人,暗中跟踪。前面倒是一直跟着,就从这里到这里,不过从这之后他们可能是发现我们了,开始甩开我们。到这里之后,我们就失去他们的踪迹了。现在,这一片都被我们包围了,目前并没有发现他们跑出去,肯定还在这个范围内,上面吩咐我们一寸寸搜……” 这一片中还有个富人区,董粟微微蹙起眉头:“不太好地毯式搜啊。” 四眼只说:“没事,能搜,我先过去盯着。主人已经让冬哥送血来了,之后我会安排人带您过去的。” 血也是重中之重啊,况且杨磊也还没醒,董粟确实还脱不开身,只能说:“好。” …… “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姜山宁依然一头雾水,她挠挠头,“先等等,你说,姜晴说姜家人血脉特殊能缚神物,那精石是神物吗?我和亭曈为什么可以缚精石?……我现在是个灵体啊!” 不是也缚住了吗! “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并没有骗你们。”宋听闲两手一摊,“总之我只是替人办事。姜晴跟我说,日后亭曈会带着人来继续做她没有做成的事,到时让他们就是你们,先去昆仑取那个匣子,再去宋山取另一件神物,最后前往度朔山找剩下的。” 姜山宁:“找完后呢?要送去哪里?” 宋听闲:“她说那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姜山宁、亭曈:“……” 宋眠风还是挺厉害的,就这不明不白的请求,她居然真守了几千年。 亭曈突然问:“精石也要都归位吗?” 宋听闲笑得坦然:“倒也不是。我守着幽冥灵脉精石,是因为姜晴说幽冥灵脉精石对那东西十分重要,千万不能落入它手中。如今那东西已被我剥离了出去,精石再一修复,我的重任就结束了。其他的,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这责任来得真是莫名其妙的。 姜山宁发牢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托您帮,您就受受累帮到底呗。” 宋听闲也满腹牢骚:“但凡我能出得去,还会在这该死的地方守四千多年?”网上说得好,淋过雨的人终于能撕破别人的伞那是多快乐的事,她笑起来,翘着的腿一晃一晃的,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谁让你们是诸神未尽的光荣事业的指定继承人呢?拯救九州,你们加油。” 这话说的,简直是道德绑架中的道德绑架。他们都不是什么幻想“拯救世界”的热血中二少年,任谁在想好好过日子的时候、突然被叫去做一些又麻烦又危险又荒谬又离谱的事,都会抗拒。 现代社会,谈什么诸神不诸神,呸。 还非他们不可? 更反骨了。 宋听闲看出了他们不愿意,扇面掩住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或者我换个说法。好处都让你们拿了,该做的事,自然也得做,否则就是违约,违约下场,不得好死。” 亭曈握拳,手上青筋突突地跳:“我们什么时候和什么人结过约了?拿人家什么好处了?” 宋听闲哈哈一笑:“谁知道呢,反正别人也没有起死回生、能缚精石的。” 姜山宁看了看亭曈,见他面色沉沉。 起死回生,特殊异能,确实是众生求之不得的好处。可是,她和亭曈并没有求过这种好处,亭曈甚至一度以生为苦。 如果真像宋眠风所说,那这就是一桩毫无道理的霸王约,专门强迫人灵来收拾烂摊子! 是谁这么无耻? 宋听闲看他俩表情精彩纷呈的,看得心情大好,扇着扇子问:“怎么样,我可都说了,你们说好的尽心帮忙呢?” 姜山宁面色黑如锅底。 亭曈则还在想宋听闲说的“不得好死”。 姜山宁那些前世确实都……不得好死。当初以为只是人间多磨难、或是受他影响,宋听闲这么一说后,他便怀疑起来。 然而,这疑虑只要有半分就够了以前他可以不在乎,但现在他赌不起。 姜山宁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这是令他想一想就呼吸凝滞、觉得无法接受的事。 亭曈漫不经心地笑着:“还有一件事你还没说哦,那东西怎么除掉?” 他这样说,那就是松口了。姜山宁讶然看他。 “杀了他寄生的人,自然就能除掉。目前来看,得杀掉阿黎的走阳身。”宋听闲转着扇子,“还有问题吗,二位?外面被索生灵的人可等不了啊,精石慢一会儿修复,可能就多一个人魂飞魄散;还有你们要找的豹子,精石不修复我也没心情帮你们找;啊,对了,还有竹简,我记性不好,放哪儿了来着……”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声禀报:“大人,急信!” 宋听闲坐正了,喊一声:“进来!” 一个阴差捧着木盒子进来呈到桌案上,又迅速退了出去。 那木盒子眼熟得很,正是不久之前宋听闲交给董粟那个。 宋听闲急忙拆掉红线、打开盒子,见里面两瓶子血,先是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然后面色一沉来得真快。 这两个根本没有办法和外面联系,也就是说,这血本来也就要送来了,亭曈和姜山宁就是在诓她。 “走吧,早修复早跑路!”姜山宁起身,抻了个懒腰往外走去,亭曈跟了上去。 宋听闲捧着盒子深呼吸,罢罢罢,反正迟早要说的,不生气不生气。 姜山宁和亭曈肩并肩,微微侧头小声问:“你怎么知道要血?” 他再深谋远虑也虑不到这一层上,设的套原本只是针对姜旭之的。姜旭之想抓他想了这么多年,哪怕发现动不了他,也一定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把他带走,并且一定会连研究团队一起带在身边。 啧,这于亭曈而言,何尝不是难得的机会?杀不了姜旭之,铰了他的羽翼、断了他的四肢总是可以的,省得在这节骨眼上乱蹦哒碍事。 亭曈一笑:“我也不知道,这只是碰巧啦,煤球他们有我的血。” 姜山宁想起自己在前世记忆中看到的事,心中一阵堵,垂着眼睛没再说话。 这时宋听闲也捧着盒子跟了过来,越过他们走在前面:“这边。” 一行人往北走去,越往北走,防守就越严,后面的阴差配备的武器甚至都是特殊枪械。 姜山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城主府中有一个地方非常奇怪,群殿之中耸立着一座山,那是一座高不见顶的险峻山峰,山峰上有一点灯光,不知道是个什么。他们现在,越来越靠近那山,显然是往那边去的。 她有个不好的预感,拉了拉亭曈的袖子,小声问:“我们该不会要爬上去?” 亭曈低头,一只手捂在嘴边,笑着小声回答她:“我带宁宁飞上去哦!” 那多爽!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坐他肩膀了。 姜山宁眼睛一亮:“好!” 宋听闲回过头,就看到这两人谈情说爱的样子,于是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吹一声口哨召来大鸟,先溜为敬:“山顶幽冥塔见!” 姜山宁抬头看着她远去成一个点:“啊,原来山上是一个塔。” “宁宁,上来。”亭曈变成半兽态,单膝跪地让姜山宁跳坐上肩膀,“坐好了呀,宁宁。” 姜山宁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高指山顶:“飞啦!你飞快一点儿!” 亭曈一拍翅膀高飞而上,身后留下点点金红的光。
好看!
谢谢宝~
第七十章 蝶残 幽都之城40
山顶那塔,通身漆黑。虽叫塔,但是只有三层,亭曈蹦一下就能比它高。姜山宁有些大跌眼镜的感觉:“这个……幽冥塔?” 宋听闲傲然地抬着下巴:“没见识了吧,塔在山体之中,还有十五层呢。” 姜山宁心说:我家地下室就是在山体里的塔,哪儿没见识了! “哇,好厉害!”她依宋听闲所想做出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亭曈嗤笑一声:“不就一个破塔,又不是你盖的,你得意什么。” 宋听闲不屑地瞥他一眼:“这都能跟我抬杠,你是斗鸡成精吗?”说完再不管了,抬腿“噔噔噔”地走进塔中去。 “黔驴技穷,只剩下骂我了呢。”亭曈冲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姜山宁笑着拽上他进塔去,“别斗嘴了,你们两个怎么见面就不消停,加起来不像几千岁,像几岁的。” 塔中有屋,屋门禁锁,屋墙与塔壁之间有楼梯盘旋而下,大概能供三人并行。 姜山宁起先还借着烛光好奇地东张西望,下了四五层楼梯之后发现周围都是漆黑的墙壁,一点意思也没有,于是老实地只盯脚下了。 又走了一会儿,姜山宁和亭曈肩撞了肩,这时才发现,旋梯的弧度越来越大,却越来越窄,四周也越来越黑,烛光能照亮的范围已经仅限于面前一点点,要不是姜山宁现在眼神非常好,那估计得踩空摔跤。 狭窄而黑暗的空间容易使人烦躁,又走了一段,姜山宁见宋听闲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是要下到底?” 十八层塔,十八层地狱,她自然而然能联想到一起,这真是很不好的感觉。 她说:“有种下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宋听闲微微侧头,语气淡淡:“少信那些,都是当时编出来骗取信仰的。” “好吧。” 越走越窄,最后姜山宁和亭曈只能一前一后了。 “宁宁,给你看个东西。”亭曈在后面打了一个响指,姜山宁回了一下头,就看见一只金红色的凤尾蝶从亭曈指尖飞到她面前、越过她飞到前面去。她的目光随着凤尾蝶移动,不自觉伸手接住从蝴蝶身上抖落的点点亮光。 注意力一转移,那种被压得透不过气的烦躁就消失了。凤尾蝶围着姜山宁飞舞,她一笑:“你的蝴蝶也这么喜欢我呀。” 亭曈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后半句,只能看着凤尾蝶说:“它是宁宁的蝴蝶了哦!” 姜山宁点点头,接得十分顺溜:“嗯,对,你也是我的,你的就是我的。” 亭曈:“……”这话没错啊,可是怎么这么别扭?都是那莫名其妙的梦惹的祸。 宋听闲没回头都知道后面又在谈情说爱,于是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该死的情侣。” 亭曈怼她的速度快过思考她的话的速度:“你就是自己的感情惨不忍睹,所以见不得别人幸福哦。” 这算是踩到宋听闲的尾巴了。除了不能生活在生机盎然的地方这一个遗憾,她的人生可以说是非常辉煌璀璨圆满。然而,就因为一段孽缘,她的生命戛然而止,灵体被困在那该死的眠春殿。 从此以后,世人只知宋夫人,无人再管宋眠风。 无人知晓她在幽都之城里、一个装满假花的殿中,忍辱负重地上演虚假的爱情。 那金红的凤尾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捏爆,化成光点,被黑暗吞噬。宋听闲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凌厉而冰冷:“嘴不要可以割掉。” 要是换个人,已经怕了。可对方是亭曈。 亭曈手一抬,两只一模一样的凤尾蝶从他手心飞到姜山宁身边。他笑得是一贯的嚣张:“那就看谁有那个本事喽。”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姜山宁急忙将两只蝴蝶攥在手心,并挪了挪身子及时阻挡住他俩的视线,先对宋听闲赔笑:“眠风姐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哪个好女孩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啊对吧?现在那渣男在您手里,您务必报仇雪恨!” 然后转过头堵住了亭曈的嘴:“小亭啊,咱们得礼貌嘛,而且正事要紧……” 正说着,她旁边的屋墙“嘭”一声响,她下意识住口、往旁边退了一步,这时又听见“嘭”一声,隐约有人声透出来。 那是愤怒的嘶吼、咒骂声,别的听不清晰,“滚”字倒是听得很分明。 姜山宁眼神询问宋听闲。 昏黄的烛光只能为宋听闲的下半张脸渡上一层暖光,但黑暗中的这一点暖光只会是诡异的,衬得她的表情更加阴沉。 三人都没说话,听着屋内并不真切的动静。过了大概两分钟,又或许是一个春秋,宋听闲动了。她转身继续下楼,只是步伐又重又快。 姜山宁虽然不像魏青野一样好奇心弱得几乎没有,但她知道这屋里的事并不是她该好奇的,于是沉默地拽着亭曈跟了上去。 这次并没有走多久,转了两个圈就到底了。 这是幽冥塔的最底层,顶部嵌有九颗用以照亮的明珠,借着明珠柔光能看出这里一片空旷,只有九根黑色雕花石柱和位于正中间的一个黑石圆台。 圆台之上,有半颗幽冥灵脉精石。 宋听闲带着他们走到圆台之前,把手中的盒子、以及圆台上的盒子交给姜山宁:“阵法画于台上,符用来合精石,交给你们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 黑色的屋门上有一个黑色的密码盘,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大概得仔细找一会儿才能看见它。 宋听闲走到门前,垂着眼睛随手搭上密码盘转了几下,“啪嗒、啪嗒”两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烛光。她推开门进去,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与鞋跟相撞之后发出非常清脆的声音。 只见这屋中除了阴差手中的蜡烛,便漆黑一片。 “大人。”两个阴差冲她作揖。 宋听闲抬了抬手,烛台以她为中心逐一亮了起来,将这半圆形的屋子照亮一圈。但烛光却无法驱散中心的黑暗,昏暗中有一个人影在癫狂地四处跑、大声吼叫,拖着的铁链子叮叮当当地响。 “他在发什么疯?” 她的语气十分不好,阴差不敢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回答:“不久之前才开始的,似乎有东西缠着他。” “什么东西缠他?”宋听闲嘀咕了一句,然后有些不耐烦地问,“不久之前是多久?”心中一动,“阿黎来之后?” “在……在那之前。” 宋听闲看了看墙壁:“阿黎呢,有什么异常?” “一直很老实地坐着,似乎在入定。” “你怎么什么都似乎?”宋听闲不满地吐槽一句,接着说,“盯好他,他如果有什么动作及时上报,别太限制他,我倒要看看他这么想见姚澄,而姚澄就在他隔壁……他会做什么。” 阴差不敢多问,只将腰又弯了一点:“是。” “出去吧。” 两个阴差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宋听闲不紧不慢地朝那疯癫的人影走过去,那人身后拖着铁链子,活动范围被限制了,她停在铁链刚好能够绷直的地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姚澄,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出去吗?” 姚澄没有任何反应,张牙舞爪地大吼着:“该死的东西!我不会再听你的,我不会,不会!从我身上滚出去滚啊!滚!……” 宋听闲冷静地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姚澄身上时而冒出灰黑色、又钻回他的身体里,他处在昏暗之中,如果不是宋听闲灵力深厚、并且熟悉这气息,压根儿看不出来。 是的,熟悉。这就是幽冥灵脉精石里“那东西”的气息,难怪阿黎要见姚澄,可是他身上怎么会有?他又不是姜家人! 她平坦的眉心逐渐挤出褶皱,又过了一会儿,她抓准那灰黑色正要钻回姚澄身体中时大喝一声:“姚澄!” 这一声如雷霆破空,将姚澄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他僵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喃喃了一声:“眠风?” 然而当宋听闲对上他那空洞的眼神之时,灰黑色的灵气尽数钻回了他身体里,他瞳孔猛然放大,紧接着双眼被黑雾蒙住。 “眠风!” 姚澄咧嘴笑了起来,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盯着宋听闲,语气变得兴奋异常。 全身都透露着诡异、疯癫。 宋听闲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愤怒而又坚定,手一扬,四道金光飞出,眨眼间就将姚澄的手脚都钉在了墙上,墙边的烛台则噼里啪啦倒了好几个。 “姚澄”表情不变,用一模一样的语调喊:“眠风!” 宋听闲手上现出一把匕首,她用匕首拍了拍“姚澄”的脸,冷冷地问:“你和那东西是什么关系?” “你和……那东西……是什么关系!”他开口,语调和宋听闲一模一样,然后紧接着,又用兴奋得诡异的语气说,“你和那东西是什么关系!” 宋听闲心中一动,这玩意儿似乎在跟她学说话?还是说,只是在逗她玩儿?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把匕首对准他的眼睛:“不能好好说话的话就废了吧。” 说完干脆利落地落下匕首,千钧一发之际,“姚澄”笑了起来:“你舍得杀他?” 果然只是逗她玩儿,这不就能说话了吗?虽然也没在好好说话。 宋听闲把匕首移开一些、转花玩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我舍不得他死得太轻松罢了。”然后看向“姚澄”,笑容加深,“不过,如果你这玩意儿只能通过杀死他来杀掉的话,我可不会手软,只是会有一点遗憾呢。” “姚澄”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瞬间。虽然他调整得非常快,但这已经足够了。 “杀了他怎么可能杀死” 他话还没说完,心口便一凉,紧接着灼热和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睁大了眼睛,眼中的黑雾渐渐淡去,不可置信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我……” “我知道它不在这里,但是你和它有关系,伤了你,一定能伤到它。”宋听闲将匕首狠狠地转了转,然后拔了出来,笑得非常痛快。 “眠……”就在这瞬间,姚澄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突然变得非常大,浓稠的黑雾填满了这双大得离谱的眼睛,似乎就要从里面逃逸出来。 宋听闲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扎伤他的右眼。 “姚澄”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咧开嘴角,疯狂地笑:“哈哈哈哈!你杀不死我!我会” 宋听闲把匕首拔出来,“噗嗤”一声扎进他的左眼里,还恶趣味地笑着转了转匕首:“你会怎么?回来找老娘报仇?” 姚澄浑身剧烈地颤抖,眼睛上的黑雾散去,金色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泄出来。 “等你能回来再说吧。”宋听闲嗤笑一声,把匕首收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姚澄手脚上的金光消失,瘫软地顺着墙倒在地上,嘴唇翕动:“眠……风……对不……” “咔哒、咔哒”两声,黑门关上,蜡烛熄灭,一切又沉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一章 塔摧 幽都之城41
树枝轻轻晃动,就像是一阵风拂过。 黑猫扭过头,身边多了一个人,正将头上的帽子摘下去,露出光溜溜的头,头顶有金色颜料,在朦胧的天光里很是显眼。 小四盯着她:“贺春,戴上,你脑袋扎眼。” 贺春摸着后脑勺嘀咕:“我这‘财’字遮多了挡财……”但还是将帽子又戴了起来。 黑猫这才将目光又移到了下面:“是不是有猫腻?” 贺春掏出手机调相册给她看:“老子刚刚过来就觉得不对劲,一看果然有阵!要不是我刚刚走的树上,都发现不了,魔头太鸡贼了!” 她拍的并不是整体,都是树枝、灌木丛间的石子、花草等稀松平常之物。小四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最后摇摇头:“未必是千灵会。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先退出边界去。” “那他们?”贺春低头看着下面吭哧吭哧挖土的千灵会。 “既然有傻子替我们探路那就让他们探,把国安二局的人引出去就好了。”黑猫扫了扫尾巴,掉头轻盈地跃上了另一棵树,带着贺春一路远离。 到了差不多百米开外,黑猫停下脚步,灵巧地回身看着远处:“就到这里了。” 其他几个陆续从不同的方向聚过来:“主人,信已经扔给二局的了。” “好的。” 四周又陷入安静之中,只剩下虫鸣鸟叫。过了一会儿,她身后传来声音:“主人?出什么事了吗?” 是贺冬回来了。 “走阳身那边有陷阱。”黑猫回头看了他一眼,“血送到了?” “是,董先生已经把血都送下去了。我回来的时候,杨先生刚醒,董先生找四眼他们去了。”贺冬在黑猫身边蹲下,小声问,“主人,什么陷阱?” “等千灵会挖到走阳身就知道了。”黑猫舔了舔爪子,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从走阳身那边爆开来,众人纷纷下意识侧头挡脸。 这风只是一瞬,再回头时,能感觉到前方有一道无形的边界,边界那边空气凝滞、草木缓慢枯萎、万物生机抽离;边界这边空气正常,但虫鸟皆一哄而散,霎时寂静无声。 在西边大概几十米的地方传出几声惊叫:“韦哥” 贺春看向黑猫:“二局出事啦?” 黑猫点了身后两个人,朝那边抬抬下巴:“你们两个,过去看看,先不要暴露地君府。” “是。” 等他们跑过去之后,黑猫问贺冬:“国安二局来的是哪几个?” 贺冬说:“一处的二组。” 二组有七个人,组长叫吕娜,副组长叫韦达。 七七摇摇头:“啧,信儿都给了,副组长还能搭进去,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小五不满道:“人家都出事了,好歹是兄弟单位,你不要这么恶毒!” 七七:“什么兄弟单位……” 小四及时制止争吵:“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你们在这里,我还是过去看一眼。” 黑猫几步爬上树,借着树叶的掩护跳到那边去,只见国安二局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死命要往边界另一侧去,剩下五个人连同刚刚过去的两个一起死命地拽着她,吵成一团。 边界另一边,一个青年以十分滑稽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毛发和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朽下去。 灵体已经被吸收不算、肉身灵气也没被放过,彻底没救了。 但女孩情绪上头,只一个劲儿哭嚎着要跑过去:“韦哥他是为了救我啊!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他刚刚还在对我说话,他都还没说完……韦哥” “玲玲,你别闹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上的!” “你冷静一点啊,韦哥拿命救你不是让你在这里发疯的!” “力气怎么这么大?娜姐,怎么办啊?” 吕娜眼眶发红,泪水硬是只打转、不落出来。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将玲玲打晕拖到树边,然后和地君府的两个人握手:“刚刚是你们传信的吗?多谢。” 其中一个茫然地眨巴眼睛:“啥信儿?” 另一个挠着后脑勺:“俺们就是上山找东西来,听见你们这有事儿就过来帮忙。你们弄啥嘞?好大动静。” 吕娜显然是不信的,但也没说什么:“算了。总之谢谢。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尽快离开吧。” 她的组员不干了,急忙上前来制止:“娜姐,他们肯定知道” 吕娜一手拦住他,一手做出“请”的手势:“抱歉,小孩儿不懂事。两位,慢走。” 这两人啥也没问着,不太死心,踌躇着不想走:“你们真不用帮忙嘞?” 吕娜脸上淡淡笑着,但态度十分强硬:“请。” 两人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娜姐!干嘛让他们走啊?这两个灵肯定有鬼!韦哥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一定要查清楚!” “韦哥他刚刚升副组长才一年啊……” “呜呜呜……他今天本来要请我们去吃豪华大餐的……” “对啊!如果不是一组失踪” 吕娜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们闭嘴。 黑猫竖起耳朵。这事难不成也能怨上阿娘他们?人类的怨恨非常无理且可怕,得好好听听。 吕娜背过身看着边界里侧形同枯木的韦达沉默良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睛,转过身冷静地说:“这次组织给我们派临时任务是因为相信我们的能力,并不是因为一组外出。身为外勤,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务、守护九州,明白吗?” “可这本来就是他们……” 可这本来是一组的任务。 “你是要挑起内讧吗?冯明,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吕娜声色俱厉地批评他一句,接着对组员说,“完成任务,就是对你们韦副组长最大的回报,明白吗?!” “明白!” 吕娜刚缓和了神色,冯明又小声开口了:“可是娜姐,一组现在就在泰安,他们擅离职守悄悄来这里,偏巧又出事,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众人惊讶:“在泰安?” 吕娜冷厉地看着他:“你从哪儿听的?” 冯明犹豫着开口:“我昨天去买饭的时候看见他们组那个结巴了,鬼鬼祟祟的。” 黑猫:“……”我看鬼鬼祟祟的是你才对吧! 吕娜问:“你确定是他?” 冯明笃定地点头:“确定,我对他印象很深,不可能认错!” 小二阴森森地小声说:“小五,开席了,把他炖了,我要黄焖的,你呢?” 小五磨着爪子:“生人片,谢谢!” …… 黑猫轻巧地从灌木丛里跳出来,贺春给她挪了位子:“主人回来啦!老冬正有事说。” “先等一下,酒店现在还有多少人在?” 贺冬说:“留了四个小的。” “让四眼回去盯着,紧急情况下可以用地君府的名义挡一挡。”小四用爪子把头上的苍耳子抓掉:“可能有人要去找麻烦。” “好的。”贺冬伸手从她尾巴上拿下来几个苍耳子,“拿干净了。” 黑猫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苍耳子,问:“你刚刚有什么事要说?” 贺冬指着边界里侧:“这个阵法在吸收生灵的灵体和灵气,不知道吸去了哪里,如果不打断的话,这方圆百米内估计几百年都会寸草不生了。” “我知道。”小四看着枯萎、漆黑、化成灰的草木,“这阵法应该来自上古,不知道怎么破。” 贺春小声惊呼:“上古?真不是千灵会!” 贺冬点点头:“幽都之城。” 贺春幸灾乐祸:“幸好我们跑得快。千灵会那几个怕是骨灰都找不着喽!” 七七的尾巴大幅度地扫来扫去:“你不如想想如果我们没跑,会发生什么。” 贺春摸着后脑勺:“我们化成灰?” 七七:“……是幽都之城会发生什么。” …… 幽都之城,幽冥塔。 宋听闲抱着手靠着一根黑柱子,看着悬空在圆台上的两半精石碎片,以及面对面打坐的姜山宁和亭曈。 其实,除了环绕流动的金红色灵力和符文,并看不出来别的什么,精石修复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盛大震撼。 但是足以令她激动万分。 几千年……几千年,几千年啊。 突然间,一声清脆细小的铃声,从楼上传来。宋听闲轻轻走上去,见是方才见过的阴差,满脸焦急。 “大人!不好了,阿黎身上突然似乎有强大的能量波动,牢房似乎要塌了!” 宋听闲先是一阵无语:“……”这都能似乎!以后你干脆就叫似乎得了。 她抬手一挥,先将底层罩进结界里,然后提着裙子“噔噔噔”上楼:“突然间?就是刚刚?” “似乎是!” 正说着,整个塔身剧烈地晃动起来,沙石簌簌往下落。宋听闲及时扶住墙,顺手将没站稳的阴差拎起来,心想这塔怎么一副要塌的样子! “姚澄呢?” 阴差瞪着眼睛:“啊?一时着急……没注意。” 宋听闲翻了个白眼,先打开姚澄的牢房跑进去,见他一副死人样瘫在墙根、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松了一口气,把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扔给“似乎”阴差:“拎去水牢里泡着,别给泡散了!让所有人退到山下。” 阴差面露担忧:“可是大人您” “我能有什么事!”宋听闲瞪他一眼,“还不快滚?” 阴差哪里还敢多话,拎着只剩一口气的姚澄拔腿就滚。 幽冥塔晃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都开始落石块了。宋听闲心中升起一个荒诞却又合理的想法:该死的,阿黎不会要炸了幽冥塔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轰隆”一声巨响,牢房的墙从对面判官那里被炸开,灰黑色的气息如浓烟一般滚滚而入! 宋听闲扬手一劈,金光分黑雾,视野一片清明。 哪儿还有什么阿黎呢? “轰隆隆!” 顷刻间,幽冥塔崩塌,黑色大鸟闯过来,宋听闲身裹金光、跳上鸟背,冲上去后低头一看,脚下高山一寸寸崩裂,巨石纷落、黑灰滚滚。 阿、黎! “幽冥塔塌啦!” 宋听闲正恨得牙痒痒,又见下面的阴差一片惊惧混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双手结印稳住幽冥塔、一边气沉丹田大喊:“塌个屁!全给老娘充来重建幽冥塔!” 顿时没谁敢吱声儿了。 过了一会儿,灰蒙蒙间飘上来一个人影,正是那个“似乎”,“大人……下面似乎也塌了!” 下面,就是姜山宁和亭曈、以及幽冥灵脉精石所在的那个下面。 宋听闲磨着后槽牙骂道:“似乎个屁,就是塌了!这也要来报?似乎指望老娘亲自挖去啊?!” “似乎”连滚带爬地下去了,招呼众兄弟姐妹开挖。
第七十二章 借刀 幽都之城42
以走阳身为中心的方圆百米之内,全是一片漆黑的灰土。 玲玲跪爬在其中,一寸一寸地摸索,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将她推出去、自己却来不及跑的韦副组长。 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激起灰尘。 “在哪儿啊……到底在哪儿啊?韦哥,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就再也不叫你韦哥了,你不喜欢,我们就都不叫了,你听见了吗?” “玲玲。” 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是被留下来照顾她的冯明。 玲玲下意识仰头,呆愣愣地看着身前的人,听见他说:“娜姐不让我和你说,但是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我昨天在附近酒店看见一组的人了,他们分明就在泰安!这个任务到底为什么会临时轮到我们头上?” 玲玲黯淡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一组?在附近?怎么会是我们执行任务?” 冯明附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他们连江棠雨同志的追悼会都没有参加,却在这里!据可靠消息,一组不是有急事外派,而是突然失踪了,连局里领导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到处找!他们鬼鬼祟祟地来泰山,刚好泰山有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是不是非常蹊跷?” 玲玲现在头很疼、昏昏沉沉的,脑子要运转起来很不容易。她嘴里念念叨叨地重复着冯明的话,半晌,才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猛地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双手扶住冯明的手臂,迫切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们在哪里?你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冯明面露为难:“我是知道,但是这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娜姐不会让我们去的。” “任务……任务还有他们的,可是一组万一趁机跑了怎么办?”玲玲走来走去地想了想,突然停住脚步,眼睛一亮,“对,我去和爷爷说,我去和爷爷举报他们。我们可以先过去,娜姐问起来就说是领导的指示!” 冯明悄悄露出得意的笑容。 周玲玲一回头,他立马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怂包样:“可是,会不会太麻烦周副局了?而且跨级办事的话,娜姐会不高兴的。” …… 窗帘拉紧的酒店房间里,灯光明亮,各种电子设备闪烁着红的、绿的灯,气氛十分沉闷。 就在刚刚,他们接到上报,又有一个年轻的同志牺牲了尸骨无存。 国安二局分管一处和二处的副局长姓周,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头上顶着不少白发。此刻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设备屏幕,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几岁。 他记得,那个年轻人叫韦达,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开朗帅气、有责任心、能力也不错,是个好苗子。去年的表彰会上,还是他给韦达颁的奖。 年轻人宽厚有力的手掌和他交握,笑着说:“请领导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过了好一会儿,坐在他对面的一处处长段同昌开口:“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周副局,不如我亲自去看看吧?都是一些小辈……玲玲也在呢。” 听到最后一句,周副局的眼睛动了动,视线从屏幕上移到段处脸上:“她在出任务,现在她只是我的下属。” 其他几个心里犯嘀咕:但是下属的安全不也得保证不是吗?这才刚没了一个一组江棠雨、一个二组韦达啊。 丹渊江家那边脸臭得跟什么似的,正愁抓不着二局把柄呢。 但是周副局摆了摆手,发话:“阵法已经结束了,再等等看。” 好吧,能怎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片刻的安静突然被一阵手机振动声打断,周副局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说曹操曹操到,居然是自家孙女打来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了:“喂?玲玲,你不是在出任务吗,为什么私自打电话给我?” 周玲玲并没有在意他的指责,急匆匆地说:“爷爷!你们是不是在找一组的人?我们在泰山附近看见他们了!” 屋子里很安静,大家耳力也都很好,这话在场几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就在大前天,一处一组的姜山宁叫了自己两个同事去帮忙;前天,是他们牺牲了的同事江棠雨的追悼会,三个人都没有去、并且完全联系不上。一追查行踪,三个人都来了泰安,可是一下飞机就再没踪迹了。 泰安现在就是个危险的是非之地,苟主任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从正在执行任务的二组组员嘴里传出来,又惊喜又犯嘀咕:“什么?!” 段处瞥他一眼,摁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副局问:“泰山附近?是你们谁在哪里看见的、确定吗?” “是冯明……和我,在……”周玲玲回答得犹犹豫豫磕磕绊绊,“在我们任务地点烟逐山山脚,我俩跟着他一路去到了……白云大街的洲成酒店!” 苟主任心里咯噔了一下。失踪组员出现在任务地点附近,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周副局非常敏锐:“玲玲,他是谁?” 周玲玲这次回答得非常笃定:“杨磊,一组的杨磊,我俩不会认错的。” 周副局掀起眼皮看着段处,段处说:“这件事我亲自去处理。” 周副局已经有了要点头的意思,然而周玲玲那边不知道压低声音又说了什么,他抬手驳回段处的意思:“同昌啊,一组的事情还没落实,任务要紧,你带处暑去烟逐山盯着。” 说完也不给段处讨价还价的机会,拿着手机起身进了卧室,关门前还冲段处补了一句:“情况紧急,现在就去吧。” 段处:“……是。” …… 杨磊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专注地想什么,门响了好久才晃若惊醒一般浑身一震抬起头,下意识问:“谁?” “杨先生!是我。出事了,有人要硬闯。” 是四眼。 杨磊的思绪迅速回拢,起身把门打开一条缝,果然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吵闹声:“谁?” 四眼只闻其声不见其灵:“应该是国安二局的人,来者不善。需要帮忙吗?” 吵闹声愈来愈近,杨磊镇定地说:“躲,不,暴露。”别慌,躲起来,地君府不能暴露。 四眼得到的指令本来也就只是“盯着”,现在还不到情况太紧急的时候。于是得了话后,说了一句“您注意安全”就立马跑了。 杨磊把房门重新关上锁好,再把一张符贴到卧室门背后、把卧室门关上,然后挨着房门站好,耳朵贴着门缝听声音。 “这里是贵宾区域你们真的不能进!” “有关部门办事,让开!冯明,撞门!” 藏是藏不了了,门反正迟早也要被弄开,不如自己开。杨磊趁他们撞门之前“唰”一下打开房门,倒是让外面的人先愣住了。 酒店的服务人员和安保是首先反应过来的:“先生,实在对不起,他们太……” 杨磊摇摇头:“没事,走吧。” 等他们离开以后,杨磊挡在门口问:“干嘛?” 闯过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二组的冯明,女的有点眼熟。 女的情绪十分激动,手一挥,半空中现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纸晃了一下:“你还好意思问我们?看见了吗,这是上面下的逮捕令!” 她只晃了一下就将纸收了起来,而且晃得很快,换一般人只能看到白纸上有字和大印,但杨磊稍微一用能力就能看清楚,那上面的印是局长的没错,内容却是二组的调令。 那这女的应该是二组的,二组中,杨磊不熟悉的就只有新来的周玲玲了。 局里早就有传言说她是周副局的孙女,是走后门儿进来的。现在看她敢嚣张地拿着假逮捕令来抓人的架势,确实像是个走后门儿的。 杨磊摇摇头:“没,看见。” “……”周玲玲被气得噎了一下,又不敢把假逮捕令再拿出来给他看,一时无言。 冯明伸手拽了拽周玲玲:“玲玲,周副局说了,让我们先问清楚情况,都是战友,有什么话先好好说。” 杨磊了然,原来这大小姐是个傻的,冯明才是在背后耍阴招的人。 周玲玲一下子又被点着了,甩开他的手:“什么战友!你的战友就在刚刚已经牺牲了!就是因为他们!”她用通红的眼睛愤怒而又怨毒地盯着杨磊。 牺牲?二组有人牺牲了吗?……但是这为什么会扯到他们头上? “我们,无关。” 周玲玲激动地逼近杨磊:“无关,哈哈哈哈无关?那你们为什么出现在泰山!” 杨磊:“度假。” 神他妈度假,度假度得集体失踪。冯明皮笑肉不笑地说:“哈哈,杨同志说笑了。大家都是一处的同事,有什么都能好好沟通,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他探头探脑往屋里看,“姜组长和董同志在吗?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免得伤了和气呀。” 杨磊挪了挪身子,一手把门合上了一些,挡住他的视线,无情地拒绝:“不在。” 冯明一脸茫然:“啊?我以为你们都在一起……” 周玲玲面色一变,顿时就要往里面冲:“他们是不是在烟逐山?!是不是!” 什么和什么啊,这大小姐的脑回路真是太过清奇了。杨磊稳如泰山地挡在门口,费劲儿地尽量把话说清楚:“有事,主任,段处,来。你们,无权。” 周玲玲气得又打又踹:“调令都特么在这里了!你这是违令是叛逃!” “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冯明把周玲玲拽后一点,为难地对杨磊说,“是这样的,苟主任和段处,包括周副局都有事,所以才先让离得最近的我们来问清楚事情、请你们回去。” 杨磊没说话,冷冷的表情和坚定的眼神代表了他的态度。 “你、你等着!”周玲玲抹了两把眼泪,跺跺脚蹲在一旁,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自家爷爷的电话,“爷爷!姜山宁和董粟不见了,杨磊态度十分恶劣,非但不如实交代情况,还想打我!” 杨磊:“……” 周副局的孙女原来是个颠倒黑白的告状精啊。 周副局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周玲玲看了杨磊两眼,起身把外放打开,一副“你等着吧”的样子。 “杨磊。” 杨磊对着手机敬了个礼:“在!” 周副局声音严肃:“小姜和小董呢?” 周玲玲抢着回答:“爷……副局,他堵着门口不让进,里面一定有鬼!” “嗯。”周副局顿了顿,“杨磊,让他俩进去看一眼。” 杨磊闷不吭声,也不挪脚。 冯明劝他:“杨同志,我知道一组都是好战友,你们肯定不会做出违背二局的事情,藏着掖着对你们名声多不好。我和玲玲奉命进去看看,保证不乱动东西,看一圈就走。” 杨磊懒得跟他说话,对着手机说:“副局,这是,隐私。请走,流程。” 周玲玲见他注意力在手机上,趁机撞开他就往里面跑:“姜山宁!董粟!出来!” 她手里一柄长剑乱劈乱砍,有两道剑锋直直冲着卧室门而去!
周玲玲好帅!就是这个味儿!
玲玲后面超帅的!
第七十三章 忧怖 幽都之城43
姜山宁还在幽冥灵脉精石的梦境里出不来。 这次,她看不见亭曈,只能看见一个小女孩。 女孩生在农家,只有一个贱名叫“二胖”,其实一点都不胖,瘦得跟个猴儿似的。 二胖的从小就会盯着没人的地方“咯咯咯”一个人乐,等到她会说话了,父母问她为什么老是这样,她就磕磕绊绊地说有长着翅膀的猫、头上长角的人、三个头的狗…… 全家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后来秘密瞒不住了,全村人都把二胖视为妖魔鬼怪,父母正好又添了一儿一女,于是就把她扔了。 母亲带她去镇上,咬咬牙给她买了从来舍不得买的饴糖,然后把她连带着饴糖一起交给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女人。 胖女人把她送进了一个戏班子,于是她再也没见过家人。 后来她才知道,她被家人卖了。 胖女人把她卖给戏班子得的钱比母亲卖她得的钱多,母亲卖她得的钱比给她买饴糖的钱多。 可惜饴糖也吃完了,戏班子的师傅只会动辄打骂、罚不吃不睡,不会给她买饴糖。 二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经常一个人对着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说话。戏班子的人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很奇怪。 她没有唱戏的天赋,后来只能去打杂,并且失去了“二胖”这个名字,变成了“疯奴”,只配干最脏的活、吃最难吃的饭,长到九岁了,身量还比不上五六岁的小孩儿。 其实要是能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然而在她十岁的时候,戏班子的班主离奇死亡。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罪责都被推到了疯奴身上,大家都认为是这个不祥的女孩指使妖魔鬼怪对戏班子展开虐杀。在一通完完全全的泄愤之后,戏班子将半死不活的疯奴绑起来送到了九州妖署。 噩梦开始了,妖署的灵能者看上了她的眼睛。 剑圣周慎独才仙逝五十年,灵眼依旧是庙堂坊市与玄门中最热门的话题,无数人心向往之。 如果……如果能得到灵眼,那是不是就能成为和剑圣一样、甚至是比剑圣更厉害、更尊贵的人? 灵能者将她囚禁起来,不断对她进行研究,期间三次尝试“移植”她的眼睛,都失败在了挖眼睛这一步,挖她眼睛的人无一例外,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干尸。 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四个月,人不人鬼不鬼。 可是,亭曈呢? 姜山宁觉得亭曈不像是那种被周慎独捅了一剑后就不再管姜莺转世的人。正当姜山宁觉得奇怪的时候,疯奴莫名其妙被放出去了。 出去才知,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深山。 疯奴摘掉蒙眼的布,用力将敷在眼睛上的草药抹掉,睁开一片血肉模糊的眼睛……才发现她还是能看见奇形怪状的灵。 她跌跌撞撞地、麻木机械地在密林中行走,漫无目的她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能去的地方。 走到河流边时,她终于停了下来,先用鲜血淋漓的脚试探了一下冰凉的河水,然后一头扎进了湍急的水流中。 视野再次亮起来时,她隐约看到一团白色的人影,并清晰地看见一屋子各有特色的灵。 那白色的人影给她倒水,听声音是一个老人。 老人的儿子、孙女都没了,就剩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重外孙在身边。小豆丁渐渐长大,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会踩着凳子上灶台做饭。 这段日子对于疯奴来说,是难得的好日子。她慢慢开口说话、去附近溜达、帮老人干活、教小豆丁唱歌…… 可惜好景不长,九州妖署那些囚禁她的灵能者找了过来。 她眼中那两团时常在身边打转的白色人影逐渐灰白、消失不见。 她还没能看清楚老人和小豆丁的样子。 可是灵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啊,她对着“空气”笑了起来,抬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掌长的长钉整根扎进眼睛里。 终于看不见了。 …… 姜山宁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梦境依旧没有让她“醒来”的意思。 耳边响起低沉喑哑的女声,似乎是在歌唱,肃穆而又悲伤。这歌声愈来愈近,最后仿佛就在耳边,她忍不住伸手去摸索,却什么也摸不到。 突然间,一道金红的光芒劈开黑暗,姜山宁猛地睁眼 醒了。 眼前是幽冥灵脉精石,还有亭曈。 她这才想起来,啊对了,在修补精石来着。 亭曈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转,似乎也快醒了。姜山宁两手撑着圆台,膝盖着地,凑近亭曈,隔着指甲盖那么大点的距离描绘他眼睛、鼻子、嘴唇、下巴的形状,再到喉咙,最后停在心口。 他后来为什么不插手转世的人生了? 他后来为什么要先封印转世的灵眼? 他现在为什么不敢接受她的心意? 他像一个完全空白的外乡客,莫名其妙被丢入了这个人间,一刀一刀被打磨成现在的样子。 他从哪里来? 他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如果他从没来到过这里,是不是永远不需要懂什么是快乐、痛苦、欢愉、悲伤,什么是亲人、朋友、爱人、敌人,是不是无情、无忧、无怖。 小穷奇呀…… 亭曈浓密长翘的眼睫毛扑扇了几下,慢慢移开,一点点露出金色的眼睛。 姜山宁明显感觉到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是悲伤茫然又惶恐不甘的,然后她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凝聚成形,于是那双令人惊艳的眸子重新焕发神采。 亭曈弯着眉眼笑起来,声音又轻又温柔:“宁宁,早上好哦!” 姜山宁把手移开了一些,顺手撩了一缕金红色的头发在手里,笑着问他:“看见什么了?跟我说早上好。” “嗯……”亭曈笑容更盛,眼睛弯成月牙,看不出情绪,“看见宁宁和我说了晚安。” 什么,肯定没说真话,或者没说整话。姜山宁扯了扯他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亭曈顺着她的力道偏了偏头:“宁宁……扯疼我了,要抱抱。” “啊?” 习惯了这段时间的“拒绝亲密接触版”亭曈,突然这么主动,像是还在梦境里。姜山宁还没反应过来,亭曈就靠过来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肩窝处蹭了蹭。 “Soy el desesperado, la palabra sin ecos, el que lo perdió todo, y el que todo lo tuvo. última amarra, cruje en ti mi ansiedad última.(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最后的绳索,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1” 这首诗她很熟悉,亭曈念的是西班牙原文。他的声音虔诚而又温柔,像月光流淌过心尖,明明是那样轻飘飘、冷清清,却令人心跳加速、浑身温热酥麻。 姜山宁闭上眼睛,轻轻环住他的腰,歪了歪头,将脸贴在他的柔软的头发上,静静听他念完。 “En mi tierra desierta eres tú la última rosa.(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1” 你是最后的玫瑰。 “宁宁,我学了三遍就会了,是不是很厉害?” 姜山宁用力点头:“嗯!超级厉害!我当年在西班牙出任务的时候,呆了一个月、就只学会几句简单的话而已。” 亭曈抱紧姜山宁,小声问:“宁宁,教我像你想的那样、像人类情侣那样谈恋爱好不好?” “……啊,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姜山宁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飞速运转:他不会看见她跟别人跑了不爱他了他被抛弃了之类的狗血幻境吧? 管他的,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神仙感谢上帝感谢幽冥感谢精石,老子的春天终于开!始!了! “这首诗我学得这么快,我还是很聪明的对吧?”亭曈充满期待的声音开始有些低落,“宁宁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想教我。” 哦!苍天!怎么可能!只不过是被天上掉的大馅饼砸晕了而已! “Stop!”姜山宁挣开他的怀抱,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正如我不会怀疑你对我的喜欢。” 尽管他可能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和爱。 “不过如果按照我想的来的话……这并不公平。”姜山宁眼神飘忽一秒,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把已经跑到有颜色的地方的思绪拉回来,“我可以引导你,但你不用委曲求全,有什么都要和我说,不想做的事就拒绝。我不会强迫你,正如你不会强迫我。因为我们都知道强迫无法使对方开心,对吗?” 不想做的事?宁宁要他做的事,他都会做,为什么会不想做呢?嗯,想不通,跳过。 反正宁宁答应了! 亭曈松了一口气,终于轻松地笑起来,点点头说:“好哦!” 姜山宁放开他,打了个响指站起来抻懒腰:“OK唔,那么先出去再说啦。” 亭曈站起来跟上她:“可能有点麻烦了,我感觉我们被埋了。” 姜山宁叉着腰仰头观察头顶,那一层偶尔闪一下金光的结界外面确实黑压压一片:“外面塌了?不是吧,几千年了,早不塌晚不塌,这个时候塌么?”她扭头看了一眼精石,狐疑,“该不会是我俩修复精石的时候无意之间炸的吧?” “不可能的啦。他们本来就在内讧,谁知道是谁炸的。”亭曈和她肩并肩仰头看外面,“宁宁,冲出去吗?” “……那是不是得再炸一次?二次损伤?”姜山宁挠挠头,“会不会伤到人,或者被眠风姐姐拽着要求负责?” 亭曈脑补了一下宋听闲拽着他们说:“本来没这么严重,结果你们又炸了一次,好了,现在彻底毁了!对了,还有我的员工也被伤到了,请你们支付一半重建费用外加阴差工伤补贴……” 他附和道:“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哦,毕竟空白契都只舍得给这么点儿,好小气。” “嗯,对。”姜山宁深沉地缓慢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诶对了,我们挖出去。” 她低头在小包包里翻来翻去,最后拿出一个贴了封印的小瓶子:“这个是只穿山甲灵兽,顺手带上了没想到真有用。” 她跑到结界边,揭开封印打开瓶子,对着里面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只见一缕金光从瓶子里飘出来落到地上,变成一只巨大的、圆滚滚的穿山甲。 姜山宁伸手拍拍他,他便迅捷地钻出去了。 穿山甲挖地道那也是相当快的,一阵黑色的尘土飞扬,倏忽没了影。 姜山宁眯着眼睛扇了扇面前,然后回到精石边,试探着摸它:“也不知道夭夭怎么样?精石修复后,她会恢复得快一些吧?” 精石依旧是一团灰黑,看不到那粉色,只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熟悉的气息。 亭曈把手放在精石上:“她在休眠,放心吧宁宁,没事的。” “嗯!”穿山甲估计已经挖出好远了,姜山最后看一眼精石,冲亭曈伸出手,“走吧!” 亭曈下意识蜷起手指。 她朝我伸出手。 是又要拉我吗? 拉手,拉手诶!可是人类之间牵手好像非常正常。 嗯对,很正常。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到姜山宁手心里,下一刻就被她微凉的手握住了。 姜山宁轻轻拽了一下他:“走吧宝贝儿!” 【注 1:巴勃罗·聂鲁达《最后的玫瑰》。】
第七十四章 回阳 幽都之城44
剑气劈在卧室门上,被一道金光反弹。 四眼松了一口气,继续藏好;杨磊早有准备,挪脚躲开;周玲玲躲闪不及,被削掉了一大撮头发。 周玲玲指着卧室门:“把门打开,你们这么护着里面,一定有鬼!” 电话那边的周副局声音冷了冷:“玲玲,不要乱来。” 周玲玲用撒娇的语气告状:“爷爷!我头皮都差点被他们削掉一块儿了,是他们先乱来的!” 杨磊:“……” 真是叹为观止。 “哟,热闹着呢?”房间外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调侃,三个人齐齐看过去,只见门口有一个穿着朴实随意的女人,抬脚一步就跨到了他们面前。 杨磊眼睛一亮。 女人从周玲玲手里拿过手机,速度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制止。 “听说你们要管我的事?”女人说完,不等周副局有反应就摁断电话,把手机抛回去给周玲玲,插着兜挡在杨磊身前,睨着周玲玲,“你有逮捕令啊,我看看?” 周玲玲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用厉声质问来遮盖自己的心虚:“我们二局办事你怎么敢来” 女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睁着眼睛盯着她,嘴角带着笑,声音却冰冷有力:“你好,山水庙,魏、青、野。” 就连杨磊心里也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帅! 虽然但是,魏庙主不是不能出山水庙吗? 周玲玲的嚣张气焰顿时就萎了一半,但她并不死心,妄图继续抱爷爷的大腿,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周副局的私人号码。 对方一直没接,最后干脆关机。 魏青野觉得好笑:“丫头儿,姓周的明显是管不了了啊,你就别为难他喽。你爷爷年纪大喽经不起折腾,懂点事儿。” 周玲玲一口气吞进肚子里差点没被胀死。 …… “似乎”调来鼹鼠灵,吭哧吭哧地挖废墟。 鼹鼠灵嘿咻嘿咻挖到一半,耳朵一动,急忙回头禀报:“大人们,那边也有东西在挖地道!” 阴差一听,这有情况啊!于是分出一队往那边挖,另外的接着往里挖。 鼹鼠改了方向,接着嘿咻嘿咻挖,没多久就和那边接通了头,与一只巨大的穿山甲大眼瞪小眼。 “咦?” 穿山甲后面突然探出个金红光芒闪闪的头,与灰扑扑的他们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一看,天老爷城主大人!这不似乎就是姜小姐吗! 阴差激动落泪:“姜小姐!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地君大人也安好吗?” “好着呢,看”姜山宁一拽亭曈,让他露出光芒闪闪的尊容,“亮堂堂的!”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阴差充满期待地、迟疑地问,“那……” 姜山宁秒懂:“放心,你们的宝贝也修好了,先出去给眠风姐姐报信。” 地道是现成的,出去就方便多了。刚出去没多久,宋听闲就从鸟背上跳了下来,姜山宁一看她那又着急又严肃又忐忑的样子,都不等她问,就上前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说,“眠风姐姐,放心吧,已经好了。” “那就好。”宋听闲心中大石落地,脸上抑制不住露出笑容来,由衷地说,“多谢。” “竹简,豹子。”亭曈朝宋听闲伸出手。 宋听闲笑容一收,鄙夷道:“真是无利不起早。” 亭曈:“彼此彼此。” 宋听闲看他这死样子就来气,移开目光不情不愿地说:“竹简会给你寄过去,豹子还在找。” 亭曈满脸不信:“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不算话哦?” 宋听闲握紧双拳,青筋暴起。 姜山宁是真怕他俩打起来,挪了半步把亭曈挡了挡,指着废墟问:“那什么……眠风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大一座山、一座塔,怎么就塌了呀?” 宋听闲的表情从愤怒迅速变严肃起来:“正要跟你们说,阿黎逃了,幽都之内没有踪迹,肯定回阳去了。” “哟,所以这幽冥塔是他炸的啊。”亭曈一边幸灾乐祸一边鄙夷不屑,“阶下囚都有本事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全身而退呢,真棒哦。” “谁跟你说他全身而退了!”宋听闲凶恶地呛完他以后又看向姜山宁,面色缓和许多,“他身上的东西力量突增,一定是突然间吸收了外面生灵的灵力。你们赶紧回去,先找到他的走阳身,万事小心。” 唉,真是多事之秋。外面还有一堆事,姜山宁也不想多留,干脆地点点头:“好!不过眠风姐姐,以后我们怎么联系呢?” “有事自然会联系的。”宋听闲似乎比他们还着急,不等说清楚就双手飞快画符,“我送你们回去!” “等等,判官的走阳身” 姜山宁一句话没说完,眼前就一黑;再睁开眼,灵体已经回到肉身里了。 蜡烛熄灭的烟子袅袅而上,她抬手摁着太阳穴,手腕红线滑落,无奈地说出下半句话:“在哪儿啊?” 宋眠风啊宋眠风,怎么感觉是故意的呢? 这一趟事儿办得莫名其妙、回来得莫名其妙,总觉得非常怪异。 她正愣着,卧室门突然被打开,光线闯进昏暗的房间中,令她眼睛刺痛。她偏了偏头,眯着眼睛斜眼看过去:“嘶……” “醒喽?” 这声音…… “!”姜山宁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过去一个熊抱,“啊啊啊!师师师!” “咳咳咳,勒死了勒死了!”魏青野翻着白眼把她从身上扒下去,然后扯着她的手臂把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好得很!”姜山宁欣喜若狂地问她,“我师我师,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能出来吗?解禁啦?” 魏青野看了一眼旁边床:“有人守着庙子,我出来有事,刚好碰到你们苟主任打电话给我,说有人找你们麻烦,请我过来解围……总之先办正事,回头再说。” “哦对,正事。”姜山宁来不及管其他的,拿了背包就往外跑,见客厅只站着一个杨磊,于是问,“三石,有任务得快走。老董和小雨呢?” “千灵。老董,找。” 姜山宁只觉得晴天霹雳:“小雨和亭曈一起被千灵会抓走了?!” 她一时不知道究竟哪件事更紧急,挠着头原地转了一圈,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不行,你先给我对对信息,我得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吃饭,我出去找吃的。”魏青野显然不想掺合他们的事,找了个借口抬腿就跑路。 四眼从空气中渐渐现出人形来,给姜山宁倒了一杯水:“您先别太着急,您回来了,大人是不是也回去了?地君大人在的话不会有事的。” 地君,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仿佛什么事到了他那里都是小菜一碟,动动手指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姜山宁老是心慌,总觉得有事情没有想清楚、有危险没有看明白。 她喝了几口水:“应该吧。你们先给我说一下都发生了什么。” 杨磊和四眼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姜山宁捋了捋,给煤球打微信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四眼很有眼力见儿地出去了。 “太好了阿……你回来啦!爹爹也回去啦?” “回去了,放心,没事。小二,我想和小四说点事。” 小四的声音立马响起:“我在。” 姜山宁摁开免提:“你在挖的走阳身是幽都之城判官的,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他现在属于危险人物,必须尽快抓到他。烟逐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判官是不是跑了?” “判官?”小四茫然了一瞬,紧接着回答,“他在走阳身附近设置了陷阱,一旦挖到走阳身,阵法就会启动,源源不断地吸收方圆百米内生灵的灵气。就在二十几分钟前,我们发现棺材是空的,地下有很多条通道,他确实已经跑了。现在我们在车上,正朝着他的方向追踪。” “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发现不对就撤了。只是……”小四犹豫了一下,“只是二局一处二组的副组长没来得及撤。他们来找你们麻烦了吗?” 二组的副组长,印象不深,只在表彰会上见过。姜山宁对外人并没有太丰富的感情,难过了一下就将情绪调整了回来:“没事,我师挡掉了。” 等等,是苟主任让她师来解围的? 姜山宁微微蹙眉。苟主任和她师不熟,似乎没有她师的电话号码,怎么会找上她师呢? 咦,不对,应该是段处的主意。可段处知道她师从不出庙,搬救兵怎么就搬到她师头上了?这老狐狸是单纯着急护短,还是打了什么别的算盘? “我们和判官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似乎已经停了下来。我让四眼接你们过来吧?” 小四的提问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点头,又想起小四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如果我们还没到,你就先等等。判官连幽冥塔都炸了,现在的力量不容小觑,先探探底再说。” “好。不过阵法启动时除了草木鸟兽,里面就剩几个千灵会的小喽喽,阵法吸收的灵气不会太强大。” 听她安慰,姜山宁稍微放心了一点。判官要是真变得很强大的话,幽都之城怎么会只塌了一个幽冥塔?宋眠风那样子可是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姜山宁喝了一口水,五指扣着杯口拎着杯子晃:“你们大概要往哪个方向去,离酒店远吗?” “不是很远,而且刚好是董粟山熊他们搜索的那一片。我怀疑判官是要去找姜旭之的,我们顺着他找过去没准还能顺便找到阿爹和江棠雨。” 姜山宁手上动作一顿,将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等等,你是说,你们挖走阳身的时候发现二局和千灵会的人都在,阵法启动完了之后判官立马跑了,并且是准确无误地冲着姜旭之去的?” “是的,那就是个陷阱。” 不对,都不对! 姜山宁有些急躁起来:“千灵会挖他干什么?虽说是陷阱,但几千年他都藏得好不好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你们一起找到了?或者说几千年他都等了,怎么现在突然搞事呢?他连幽都之城都不要就跑出来找姜旭之干什么?他”她浑身一震,突然停下来,“对,对了,他要找的是孩子……” 杨磊有些不安地问:“姜姐?” 姜山宁一边清点小包包和背包里的东西、一边迅速又冷静地交待小四:“小四,有件事要说。判官是姜旭之的‘分身’之一,他们在找……在找的东西和亭曈有关。不管谁先到,不惜一切代价,先带走亭曈!”
第七十五章 捕蝉 幽都之城45
研究室厚重的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口,外面有人喊:“三位好,早饭送到了,请取一下,谢谢。” 一个眼镜男走过去拎走袋子,小窗口又被关上了。早饭被拎进研究室的生活区里,丸子头的年轻女人把白大褂和手套都脱了,洗洗手跑过去看吃的。 “今天的早饭有鸭血粉丝啊?老师,快来吃!您最喜欢了。”她冲外面喊了一句,然后打开一盒鸭血粉丝放到桌对面,再把筷子拿出来用纸巾擦了擦放在盒子上。 眼镜男嗦了一口粉丝,点点头:“味道很正,难为会长专门请人做。” “对会长来说就是动动嘴皮的事。”老师走了进来,是一个严肃的女人,大概五六十岁了,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 “说得也是,毕竟我们虽然被关起来了,可又不是囚犯。”年轻女人对着一桌丰盛的早餐,突然就惆怅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呢?我的帅哥在等我周末蹦……咳,约会。” 眼镜男摇摇头:“新送来的零号实验体很奇怪,我们连他的血都还取不到,路漫漫啊。” 老师慢条斯理地吃粉,没说话。 正说着三个人身体齐齐一僵,维持着当前的动作都动不了了,老师甚至刚吃了半口粉,粉丝从筷间滑落两根,挑起汤汁溅在她的脸上和厚重的眼镜片上。 年轻女人和眼镜男维持着张口的滑稽样子,眼睛里升腾起惊惧。 “吃这么多呀,吃不完吧?” 一阵红影晃动,一个金红色长发的男人坐在饭桌上,三人的惊惧情绪迅速攀升这不是刚刚还在说的零号实验体吗? 他一腿撑地、一腿悬空晃动,扭着身子在桌上挑拣吃的,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汤包?不爱吃。这什么东西太油腻,早上吃不太好哦。梅花糕……嗯,不够甜。”他挑半天挑不出合心意的,于是从桌上跳下来,伸手拎起眼镜男的后衣领把他拎起来,一路撞椅子、撞门、撞柜子地拖到研究室大门口。 他要干什么?! 吃的不合胃口……他喜欢吃什么?该不会喜欢吃人吧! 年轻女人和老师惊恐地转着眼珠子跟随着他的背影而去,直到无法再看见,只能听到他敲了敲研究室的门,非常绅士地说:“请问有人在吗?需要帮个小忙哦。” 门上的窗口被打开,两杆枪戳了进来,但是没人敢扣下扳机 安保只能看见研究员惊恐的脸堵在窗口处。 “抱歉,我很久没吃东西,真的太饿了耶。你们要是再不去把姜旭之叫来,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吃点什么不该吃的哦,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好听,但说着说着语调就变了,最后几近疯癫。 三个研究员在他可怖的笑声中瞳孔变大,汗毛都竖起来了,偏偏不能跑不能动,连发抖都不可能。 “快!快上报!拉警报!” …… 亭曈确实是有点饿了,等了几分钟还不见姜旭之来,就把眼镜男定在门口,自己折回去捡了两个梅花糕吃。 其实味道还不错,宁宁应该会很喜欢吃。 第三个梅花糕吃到一半的时候,研究室大门打开,子弹上膛的声音齐刷刷传来。亭曈坐在餐桌上,歪着身子、伸长脖子往玻璃门外看,表情兴奋、充满恶趣味:“嗨~两百多年不见,都不先给我磕一个吗?” 姜旭之冷哼一声:“幽冥使,有什么话好好说,一回来就对自己人下手,不合适吧。” “哦,你在说什么鬼话。”亭曈把手里的半个梅花糕扔出去,刚好擦着姜旭之的头发飞落,他一笑,“你的厨子不错,给我怎么样?嘻嘻。” 姜旭之觉得莫名其妙:“你手里都有我两个人了,还要一个厨子?” “nonono。”亭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是四个人。那个姓冯的研究员的灵体找到了哦!至于你旁边这个戴眼镜的,中术了,只有我可以解哦!嗯……不过你想自己动手也行,就是可能会 biu”他用手指比了一个快速降落的手势,笑容加深,“傻掉!” “你是刚醒吧,在幽都之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姜旭之冷冷地看着他,“那只幼凰,那只豹子,还有你自己,都在我手上。虽然可以以一换一,但是依照重要性原则,你手上的三个人不够。” “我在你手上?哈哈哈哈!”亭曈像是听到了大笑话一样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等到笑得肚子疼了,才一手撑着腰,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像在说什么惊天八卦一样,“你知道吗?判官是姜莺杀了你之后的那个分身耶!” 这几百年来,姜旭之脸上已经不会有太大的表情了,此刻却难得面色骤变,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亭曈心情大好,双手撑着餐桌、身体往后仰,两腿晃来晃去:“诶,对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的主体分身中,你是绝对的主人位置,毕竟你曾经轻而易举吸收过一个分身。但是前几天我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哦。” 他歪头,半睁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旭之:“判官已经出来了,他现在挺强的,幽都城主都没摁住他,我好想看看你们到底是谁吸收了谁呀!” 姜旭之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不久前,他派去烟逐山挖走阳身的人全部失联。据查探情况的人上报,情况非常不好。 他咬牙切齿:“那你再猜猜,要是我被吸收了,那只该死的猫会怎么样?” 亭曈耸耸肩:“共生关系转移而已,会怎么样哦?” 怎么可能! 姜旭之觉得荒谬,但看着亭曈笃定的样子,又怀疑了起来。 亭曈很宝贝那猫,否则不会受制于他多年。所以,这该死的凶兽再胡来也不会拿黑猫的死当儿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亭曈的掌握的信息突然间比他还多。 “你见过竹简了?” “你猜?”亭曈狡黠地眨眨眼睛。 他这副态度让姜旭之多了几分确信。 “你想要什么?” “哇哦。”亭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人质,“早说这么好使啊,那样我就不费劲抓人啦。”然后直起身翘着二郎腿,“我们家宁宁的鸟儿呢?” 姜旭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家那只幼年凤凰,于是抬抬手让人拎过来一个笼子。 红色的鸟儿瘫在笼子里,好在亭曈的眼睛能分辨得出江棠雨还活着,并且没受伤。他点点头:“豹子呢?” 于是又有安保押上来一个人,头套一摘,可不就是玲珑骰子里见过的老豹吗! “你难得这么听话哦,不错,我很满意。”亭曈指了指老豹,“不过我要的是大荣山那只豹子,不是这个臭烘烘的男人。” 姜旭之摆摆手让人带着江棠雨和老豹退后一步:“我这么有诚意,你也应该给我看一眼竹简吧。” “你说什么笑话呢?我才不会给你看到它的内容。”亭曈摊手,笑嘻嘻道,“而且我也没有竹简呀!” 枪口刷刷刷又对准了亭曈,姜旭之彻底冷下脸:“你耍我!” “但是我看过哦!”亭曈跳下桌子,插着兜慢悠悠地走近姜旭之,伸手指抵住一杆枪的枪口,“这玩意儿,我看一眼就能记下来。不信的话给我纸笔,我写给你看。” 姜旭之找剩下的竹简找了几千年,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当下他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只能让人给亭曈拿纸笔。 这东西研究室里就有,两个安保麻溜地进来翻桌倒柜。 众人的注意力被分离了一些,但这对亭曈来说足够了。本来还在漫不经心玩儿枪口的他突然一抬手,金红灵力凝成一条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棠雨的笼子抢了过来;同时另一只手结印一推,枪“啪嗒啪嗒”落地,人也全倒了。 “亭、曈!”姜旭之手上现出一柄剑,额上青筋暴跳。 亭曈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抛起一个圆球又接住,兴奋地问:“这是七七他们新研发的灵力炸弹,要欣赏一下吗姜会长?” “……”姜旭之气得磨后槽牙,却还是要忍着脾气、拽过老豹来问他,“你不要那只豹子了?” “你根本没有,真当我傻啊。”亭曈抛起灵力炸弹,下一刻,人就闪没了。 姜旭之目眦欲裂,急忙去接小圆球,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把炸弹接在了手里。 还好赶上了。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松,只听“呯”一声 炸弹在他手里爆发出炫目的金光。 亭曈闪现在庄园大铁门外,拍了拍衣服,打了个响指,身后金光大盛。 啊,真爽! “亭曈。”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喊,对危险的直觉令亭曈身体先与脑子反应,一下子躲开,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一柄灰黑之气凝结成的匕首凭空出现,突然扎进了他的心口!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别的能刺穿他心脏的东西?! 亭曈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的面前黑气萦绕,凝聚出一个熟悉的身形无脸白面,是判官阿黎! “嘻。”这白色面具上分明空无一物,但亭曈就是能察觉到他在笑。 一个完全不同于判官的声音从面具下发出来,说的是非常古老的语言。亭曈能听懂,他在说:“吾归来讨债。” 声音中带着嚣张和恨意。 讨债?什么债! 亭曈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抽离,连头发的颜色都开始变白。他艰难地想,对方不可能是判官。 难道是宋听闲口中的“它”? 可是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会这么古老的语言,为什么……他能听懂它说话? 为什么…… “亭曈!” 亭曈浑身一震,循声偏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宁宁……” …… 长青山。 整座山都在震颤,这震颤只持续了两秒,突然之间,一阵狂风从山上的山水庙爆开,紧接着,一切恢复正常。 远在千里之外的魏青野猛地朝长青山的方向看去,蹙眉长叹一声。 “晚喽,没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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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可乐奉上~~
第七十六章 审讯 昆仑青鸟01
“姓名。” “姜山宁。” “性别。” “……女。” “年龄。” “……” “年、龄?” 姜山宁满脸不耐烦地一拍桌,带起手铐一阵响:“有完没完啊要问什么干脆一点!老子还要回去面壁思过!” 该死,被关进小黑屋都七天了!七天! 她有禁制,审讯人员用不了术法窥视,所以只能每隔俩小时就把她薅起来进行一次长达六七个小时的审讯。 也就是说她每睡一两个小时就要被折磨六七个小时,她现在一听到这该死的开场白就很想炸了这个世界。 关键是她压根没法儿知道亭曈的一丁点消息,七天了,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本来就心急如焚。 黑制服的审讯员面无表情地接着问:“年龄。” “……”姜山宁被气笑了,往后一瘫靠着椅背,翻着白眼看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老子年芳三九一枝花!” 审讯员严肃道:“你之前没说你三十九岁。” 姜山宁深吸一口气:“三九二十七啊大哥,九九乘法表背过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你该不会是行走的五十万吧?” 审讯员低头写字:“诋毁公职人员一次。” 姜山宁:“……” “你的随身物品中有一包无法打开,请问里面有什么?” 姜山宁掰着手指:“零食、旺仔牛奶糖、零钱、雷符、清心符、易容符、驱虫符……” 审讯员打断她:“还有什么?” 姜山宁瞪着疑惑的眼睛:“不就这些吗,难不成还有你老爸的爷爷的姑奶奶的裹脚布?” 审讯员开始进入正题:“六月十八日,你向上级苟主任报备,去了云庄长青山山水庙,你去做什么?” 姜山宁机械地重复着已经说过八百次的回答:“我回去给小雨点灯,而且快到我生日了我要回去看看我师。”她顿了顿,接着飞速地说,“当天在高铁上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就是后来被索生灵死去的那位女士。到了山水庙后我师跟我说,最近似乎有索生灵的事件发生,我看了看相关论坛发现还真有点像。我和杨磊就是受我师之托去查这件事。” 这是那天匆忙和魏青野串好的供。 “哦,当天晚上吃了火锅喝了酒。第二天组织给我配的手机到了,我接到了我客户的电话,客户叫赵强,说是我再不去救他厉鬼就快把他杀了,然后我就坐了下午四点的高铁回去拯救他喽。紧接着我发现那女鬼不简单,似乎妄图和我的倒霉客户签订索生灵契约。女鬼说幕后之人是幽都之城的阴差大人,我和杨磊两个人怕搞不定就把还在休假的董粟叫上了。” 她化身没有感情的抢答机器,咽了口唾沫润润喉继续说:“第一,我被下了封口令,幽都之城的事交代不了一点,你们可以向幽都之城发公文了解这件事。第二,我没有实话上报是因为我师让我们保密,而且索生灵这事儿吧它还不确定,我们只是趁休假、受山水庙之托去看看,谁能想到一去就耽搁了两三天?” 反正有山水庙在前面挡着,宋眠风做第二重防火墙,只要他们一直咬死了这套说辞,就啥破事儿没有。 “这些东西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今天来,是想知道新的事情。”审讯员的眼镜反着光,“魏庙主为什么会出山水庙呢?” 姜山宁满脸莫名其妙,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不是吧哥,这都来问我?我是百晓生吗?我师为什么出庙了你应该去问她呀!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 审讯员点点头,记录:“攻击意识明显。” 姜山宁无语地笑了一声,叹口气:“……打个商量,你来体验一下我这七天的日子,你要是能心平气和说话我跟你姓。” 审讯员继续写:“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存在撒谎可能性较大。” 姜山宁:“……” 世界是没法儿炸了,可退一万步说真的不能炸了小黑屋吗? 她冷静地提出抗议:“我觉得你对我抱有很严重的个人情绪,这不公平,我要求换人。” 审讯员依旧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地回答:“我会向上级反映你的诉求。” 姜山宁:“哦,谢谢您?” 接下来居然真的换人审讯了。 姜山宁睡眼惺忪头重脚轻地被架进审讯室,正眯着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陈述这几天发生的事。 “6 月 10 日,灵兽食人案发生,发现穷奇图标。6 月 14 日晚,一组成员杨磊、江棠雨在追查灵寅的过程中失踪,疑似进入灵力结界玲珑骰子。6 月 15 日凌晨,一组组长姜山宁和成员董粟进入玲珑骰子。6 月 17 日,玲珑骰子被毁,江棠雨同志牺牲。据你们报告所述,食人案凶犯是玲珑骰子研究所的实验体,已随结界摧毁而不知所踪,穷奇之事走入穷巷。但 6 月 20 日,一组集体失踪。6 月 22 日,一组出现在另一个高级任务现场,并且现场出现了和你们有密切关系的、疑似穷奇……和凤凰的灵兽。” 姜山宁终于适应了光线,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国安二局周副局长。 那天,她连闯三个红灯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亭曈意识全无、变出了原形;装着江棠雨的大鸟笼子掉在地上,还滚了两圈。当时除了她、魏青野、煤球他们,二组也在,就连周副局居然都在。 周副局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问:“那么,姜组长,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只穷奇和凤凰、以及江棠雨和山水庙的事?” 老登,你纵容你有病的孙女去找麻烦这事儿还没跟你算呢! 姜山宁眸光一冷,轻轻笑一声:“周副局,您要我以什么身份做回答呢?是国安二局一处的一组组长,还是山水庙魏庙主的关门弟子?” 周副局冠冕堂皇地说:“不论是什么身份,你都有保家卫国的责任,不是吗?” 跟她玩儿道德绑架?别太荒谬。 姜山宁摇摇头,开始胡说八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您当我是一组组长,那么我自然有义务交待一切,但是这势必会令二局和山水庙、丹渊江家之间产生不小的冲突,这个后果与保家卫国的职责相背;如果您当我是山水庙的弟子,那么我实在不可能向您交待这些事情,否则以我师的脾气肯定会削到二局来教训外人一顿、然后再把我扫地出门。唉,干我们这行,您是知道的,逐出师门还有什么活路呢?到时我也不能腆着脸来找您养我是不是?” 周副局不愧是周副局,就这还不黑脸,语气一如既往:“你直接回答你不愿意说就好了。” 姜山宁又摇头:“不不不,我很愿意说,超级愿意说,您不知道,憋着事儿的感觉真是太不妙了。但是吧,保家卫国的职责和振兴师门的职责都不想让我说,那我也没办法。唉,真的,我超级苦恼的。” 说完还叹了一大口气。 “小姜啊,信任调查的规矩你也知道,事情不明白是出不去的。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这些好孩子去处理,所以早说早出去吧,这样大家都不耽误事。” 我呸,这就开始威胁人了? 姜山宁在心里啐了一口,脸上端着招牌笑容问:“对了周副局,二组周玲玲和冯明也在小黑屋吧?他们要是不把擅自脱离任务、造假逮捕令妄图逮捕我一组的事交代清楚的话出得去吗?” 周副局脸上终于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看他这样子,那俩货没准都出去了,或者压根儿没关进来。 呸!再呸一口! 她抓住周副局的痛处一通猛踩:“唉,任务当前、队友牺牲,他们居然忙着怎么搞垮我们以取而代之,真是令人唏嘘。二组升成一组,工资奖金都能高点呢?” 遗憾的是周副局居然没有发火,反而咳嗽了一声,尴尬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挑唆矛盾的人自然已经关起来了,该教育的也教育了。这件事也有我考虑不周的地方,给你们一组道个歉。” 姜山宁不料他来以退为进这么一手,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 周副局反将一军:“你知道吧,这次高级任务本来要派给你们的,二组是临时顶上,结果牺牲了一个优秀的同志。这位同志还很年轻,过几年就能升任组长……” 姜山宁:“……”又来道德绑架?谢谢,本来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被您这么一说,啥也没了。 他们二组菜,关我们一组什么事!煤球都提前老久通知了,自己退不出去怪谁;哪怕退一万步说,人家也是为了救你那没用的孙女才死的。 就算有错,她也不后悔。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再让她选一次,她也依旧会选她认为重要的人和事。 还有人在外面等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她回过神,静静听周副局讲完,终于没有耐心和他们耗了。她用戏谑的目光直视周副局的眼睛,平静地问他:“周副局,您是不是很着急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一直不交代、一直出不去这种话,吓唬别人还行。 “我们山水庙和丹渊江家,都不好对付吧。”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低头笑着问,“困得很,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周副局起身和她平视:“小宁,你是难得的人才,不论是作为领导还是长辈,我都不希望你走错路,我希望你还记得加入国安二局时的宣誓。” “啧,撇开国安二局的上下属关系,排辈的话我记得您好像得叫我师一声师姑奶奶。”姜山宁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冷了起来,“周前辈,您应该清楚,当初可以说是二局、或者说是您求着我来入职的,不然我现在应该还在广阔的亚洲、非洲或是别的什么洲为人类的和平发展燃烧奉献呢。” 然后她抬头扫视一圈逼仄的审讯室,鄙夷地摇了摇头。
姜山宁好样的!
第七十七章 归家 昆仑青鸟02
姜山宁这一次被带回去后,终于睡了一个饱觉。睡醒没多久,就有人来带她出去。 “这次还是副局长吗?他脾气真好。”脸皮真厚。 黑制服笑了笑:“哪儿啊,送您洗洗澡、换换衣服就出去了。” 啊? 还真是出去了。 好几天没见的小包包又挂回了身上,姜山宁不敢把东西露出来,只能伸手进去一样一样摸,确定东西都在、也没什么事之后,才扬起嘴角,将照乾坤拿出来,把头发盘起。 出了大楼,久违的阳光兜头罩下,姜山宁眯起眼睛,抬手挡在眉骨处,沐浴着温暖想:周副局的脸皮还是薄啊,胆子也小,啧。 “组长!等等我俩!”姜山宁回头一看,董粟拽着杨磊刚从楼里跑出来。 她笑起来,站在楼梯下冲他俩张开双臂。这个时候嘛,就适合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结果两人冲到近前,都停住了脚步。 姜山宁:“?” 杨磊:“家室。” 董粟:“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组长你注意一点!” 姜山宁:“……” 什么跟什……好像大概确实很有道理。 姜山宁给了他们一人一拳:“欢迎回来。都没事儿吧?” 董粟拍拍被她捶过的肩膀,乐道:“有事儿可就出不来咯。”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声亮堂的叫喊:“山宁!” 姜山宁回头一看,只见发髻凌乱油亮的女人一手插兜一手冲她招了招,还是那身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衣服、懒散到不能再懒散的气质。 “我师!”她朝着魏青野飞奔过去。 “哎哟你要撞死老子好继承我的烂摊子吗?”魏青野把她扒拉开,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腰。 姜山宁嘻嘻笑:“我就知道我师肯定会杀过来捞我的!” “呵呵,你就指着我给你擦屁股吧。”魏青野捏捏她的脸,“走,咱回家喽。” 姜山宁用力点点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回家!” …… “哈喽小师侄女!好久不见想死人家啦!”司机手捏兰花指摘下墨镜回头冲姜山宁放了个电,表情十分骚包。 姜山宁关车门的手一僵,下意识要开车门下车,还好忍住了:“小师叔?……” 小师叔对此一无所觉,还在骚包地挤眉弄眼侃侃而谈:“我和你说啦,我最近又搞到二十几个帅哥美女的微信啦,都排着队等你去 see,哎哟你这样不行的啦,赶紧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姜山宁通过眼神向魏青野进行控诉:“怎!么!是!他!” 小师叔,沈青承,人称倾城。新型磕 CP 爱好者,自产自磕型人才,平生最爱帅哥美女最喜欢撮合帅哥美女相亲。 于是开了一个玄学姻缘馆。 他每回见到师兄弟姐妹师侄等都要搞一波相亲动员,从不在乎年龄,上至两百二的师伯下至七八岁的师侄女,但凡是个长得好或气质佳的单身人士都被他霍霍过。 沈青承看着看着姜山宁,逐渐皱起眉头,惶恐又惊喜且不确定地说:“等我给你买个新口红……你怎么我怎么看你红鸾星动……?” 哦,对哦,谢谢提醒,她现在不太算单身人士,应该不会再被祸害了!姜山宁松一口气,安心坐好。 坐在副驾驶的魏青野一巴掌呼上沈青承的头:“开车!叭叭叭叭的,老子给你扔鸡圈和鸡咯咯哒去。” 沈青承迅速老实了,带好墨镜发动车子。 魏青野系好安全带,扭头说:“听说你大师姐回庙了,他抽疯要去找你大师姐不痛快,自荐枕席跑来当司机,不用理他。” 懂了,单身貌美的师姐又要遭殃了。姜山宁想了想师姐那脾气,对小师叔肃然起敬。 沈青承小声嗫嚅:“师姐,自荐枕席不是这么用的啦。” 魏青野横他一眼,他又立马老实了。 车子慢慢驶离国安二局。也不知道魏青野做了什么,姜山宁三人从小黑屋那楼出来后直接就被带上了车,而后一路上畅通无阻、连二局的野猫都没碰见过一只。 魏青野问:“你们要回家拿东西吗?不用的话直接去山水庙,生活用品都有。” 杨磊摇摇头,董粟一时也想不起来要拿什么,于是也摇头。 姜山宁回头看着二局消失在视野里,往前凑了凑:“我师,亭曈怎么样了?还有小雨,小雨去哪儿了?” 魏青野:“那小凤凰被江家接走喽,先回山水庙再说。” 沈青承偏头看了一眼:“哇哇哇凤凰!”在他师姐的死亡凝视之下逐渐小声,“……好看吗?” “……自己去江家看?”魏青野把他噎回去,接着转向姜山宁,眉头微微皱起,“地君一直昏迷不醒。” 沈青承又作死地偏头:“哇哇哇地君!好看吗?” 姜山宁忍无可忍地亲自把他怼回去:“好看到天崩地裂惨绝人寰他是你师侄女婿所以你说好、看、吗?” 沈青承脸上一阵惊喜一阵遗憾,但终于是不敢再开口了。 魏青野安慰姜山宁:“你先别太担心,幽都之城那边派人去跟你大师姐一起看喽,地君的情况在逐渐好转,没准你回去他就能醒。” 小师侄女就这么被拐走了……小师侄女拐走了地君,地君耶!地君是小师侄女的对象!哇,哇哦!沈青承还是没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小师侄女牛逼!” 姜山宁头疼地摁着太阳穴:“幽都之城叫的谁啊,真的是幽都之城叫去的吗?” 魏青野点头:“是,肯定没错。对喽,她跟你认识。” 姜山宁一愣,幽都之城她认识谁?该不会是宋眠风吧! 不不不,宋眠风出不来。 她晃晃脑袋,算了,见到就知道了,人没问题就好。 “判官呢?就是那天刺伤了亭曈又消失掉的那个。” 姜山宁等几个人那天被带走得太快了,直接享受私人飞机的“高等待遇”被送回了总局小黑屋,压根儿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 “都在找呢,没找着,人间蒸发喽一样。”魏青野摇摇头,“还有爆炸那个地方,在个庄园里头,是个地下研究所。嘿,你们那该死的领导还想拦老子,老子是他们能拦的吗?” 董粟和杨磊大眼瞪小眼,决定缩着脖子不发表意见。姜山宁点点头深以为然,对,就是该死的领导。 魏青野接着说:“我进去一瞧,人全都倒喽,死倒是没死,但灵体受损,醒来也只能是白痴喽。还有那些啥子实验的东西、电脑啥的,我也不懂,反正听说是都废喽,没用喽。” “……全傻了?”姜山宁猛地前倾身体扒着魏青野的座位靠背问,“师,你确定?” 魏青野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对啊,咋喽,这不是你那个地君弄的么,你不晓得?” 亭曈只说顺藤摸瓜、抓姜旭之的人,没说要把人废了啊。姜旭之解除共生的实验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没有理由要把人废了。 是其中发生了什么波折吗? 姜山宁心口堵得慌,声音低落下去:“小师叔,能开快点吗?” 沈青承一脚油门踩下去,才想起来问:“有急事儿吗小师侄女?” 姜山宁:“有,急,特别急。着急当王子回去吻醒睡美人,能不急吗。” 魏青野、杨磊:“……” 董粟:“……咳。” “好嘞您坐好!人家的车技可是很~好的哟!” 沈青承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油门踩得更深了,车子灵活迅猛地穿梭在城市拥挤的车流里,上了高速之后简直要飞起来。 杨磊脸色惨白,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 董粟也晕了。 姜山宁瘫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举起手:“小师叔,倒也不必这么快,我们还想多活几年。” 沈青承慢慢踩下刹车,一手方向盘一手凑了凑墨镜比了一个“OK”的手势:“美丽的王子殿下,睡美人有兄弟姐妹吗?” 姜山宁被晃得脑子一团浆糊,但是依然秒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别打主意,谢谢。” 沈青承失望地闭上了嘴:“哦。” 看来这次的重点对象只剩下大师侄女了哦。 没事!加油!小倾城你可以搞定的啦! …… 到长青山的时候,暮色渐沉。 车子只能开到山水庙一公里外的空地上,姜山宁和杨磊把睡着的魏青野和董粟叫醒,步行往山水庙而去。 山水庙亮着灯,灯光在密林间忽隐忽现。 姜山宁三步并两步地朝那光芒赶去,把后面的人甩落一大截。 沈青承正想追上去,魏青野就拉住他:“干啥?” 沈青承兰花指十分着急地指山水庙的方向:“人家想我大师侄女了啦!” 魏青野没眼看地把目光从他兰花指上嫌弃地移开:“你又没有要亲嘴儿的睡美人,急个屁!” 沈青承这才一拍脑门:“哦呀!忘了,年纪大了呸呸呸,男人一百……二十一枝花,还年轻还年轻。” 魏青野:“死不要脸。” 姜山宁一个劲儿冲到门口,脚还没跨进门槛,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喊:“小师妹回来喽!” “小师妹!” “宁儿!” 兴奋的呼唤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姜山宁顿时被四个人围在门口,一时有些懵。 啊?不是说大师姐回来了吗?也没说都回来了啊!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一群人拥抱在最里面,差点儿没被勒背过气去,翻着白眼伸手胡乱拍打:“谋杀啦!谋杀!” 众人把她放开,四双眼睛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恨不得把她打量出朵花而来。 戴银边眼镜的年轻斯文败类型帅哥:“小师妹好像憔悴了。” “砚师兄,最近事多最近事多。” 长头发扎马尾的糙汉:“没啊我感觉更漂亮了,还长胖了点。” “闻师兄,我把我自己养得可好了放心放心。”姜山宁一边试图从众人间挤出去一边说,“大师姐斐师姐好久不见大家都好吧我挺好的能不能晚饭再聊!” “哎哟宁儿你头发上那个是个好东西啊什么时候弄的?……” 一个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的胖大叔从厨房出来:“你们先让人家去看看人,都围着做甚?来帮我做饭。” 姜山宁一愣:“江师伯?” 居然是一直联系不上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师伯! “诶,先去吧,晚饭叫你。”江青梧和蔼地点点头,又钻回厨房去了。 众人这才放姜山宁往后院去。 姜山闻在后面贴心地喊:“小师妹!你相好的在你睡那间里躺尸嘞!” “好好说话不会?!” 闻师兄“哎哟”一声,似乎是被大师姐打了。 姜山宁无奈摇摇头,推开门进屋去。
第七十八章 眼线 昆仑青鸟03
屋子里灯光大亮,窗户大开,徐徐晚风进来兜一个圈又从窗户溜出去,将香炉里飘升的烟打乱。 亭曈盖着卡通小兔的被子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只露出个头。 姜山宁记得那天,他的头发完全变白了,原形也是苍白半透明的,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现在他的头发又红回来了,虽然她觉得,这颜色还是比以前淡、也没以前亮。 小亭听见要剪头发的时候吓成那样,他一定非常宝贝自己这头漂亮的长发,以后得好好养回去。姜山宁伸手把他的头发理整齐,手感倒还是一样的,也不知道躺了这么多天洗头没有,还是他不用洗头? 不过不用洗头的话,怎么会有她家洗发水的味道?这个傻子,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她究竟是怎么确认他的。 姜山宁拖了凳子过来坐下,一手手肘放在床上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戳了戳亭曈的脸嗯,实的,散不了。 再用灵眼一看,他体内灵力凝滞不行,整个人颜色确实淡了许多,倒是心口那一团金红色非常深、暗,还有一团黑气妄图入侵进去。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拉开被子一角,果然见那把材质诡异的匕首还插在他心口。 她僵直地看着匕首,视野中还有一片淡淡的红色。 那是什么,是……什么? 脑子里的齿轮嘎吱嘎吱地转了许久才顺溜过来,她眨了眨眼睛,颓丧地弯下脊背,手掌根撑着额头慢慢地揉。 那是他的头发。 怪不得把被子拉这么高,原来脖子以下的发色越来越浅,到发尖还是纸一样没有光泽的白。 “亭曈……”一声细小的、沙哑的呼唤被风吹散,过了许久,那道蜷在床边的身影才动了动,将被子盖好,抚平被子角的褶皱。 “喂,我可跟你说,我攒了一肚子火还没来得及跟你发呢,你别给我躺在这里装死。”姜山宁戳着亭曈的脸,柳眉倒竖。 “你送我的手串崩了,说要帮我串起来还没串呢,骗子。还有,你怎么对每一个转世都那么好,我跟你说我吃醋了!还有,你为什么要跟我隐瞒姜莺孩子的事?还有我的灵眼,你从来没跟我交代过!你肯定有很多跟我有关的事瞒着我,你最好给我快点交代清楚,不然我不教你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我和你说,非常严肃地和你说!” “哦 my honey!我觉得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他很有可能是听得见的。OK,我打扰完了,你们继续。” 窗外突然探出来一颗脑袋,说完还送了姜山宁一个飞吻。 姜山宁看着她桃红色的头发,又僵硬地转着眼珠子看了看窗外。 是的,没错,山水庙后院。 但是,她看到了谁?……这谁?! 姜山宁嘴角一抽,跑到窗边探出半个身体四处看了看,又上下左右扯了扯这位美人的脸,感觉像是在做一场荒谬的梦。 她听见自己飘忽的、惊讶的、不确定的声音:“……卡莉达?” ……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姜山斐齐肩短发新挑染了红色,她把头从卡莉达的粉头下面探出来,耳朵上的一排金属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位美女姐姐年轻又漂亮的,说是幽都之城派来救师妹夫的,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子。” 姜山宁像是在梦游一样重复:“幽都……之城?” “哦亲爱的,我相信你可怜的肚子一定饿了!”卡莉达顾左右而言他。 “哦对,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姜山斐拍了拍脑门,伸出手扯姜山宁的袖子,“宁儿,先吃饭再说呗!我们都饿了,超级饿,你不在的话偷吃都要被打。” 姜山宁笑了一声,单手一撑窗台就跳了出去,回头看一眼亭曈,说:“走吧。” 卡莉达挽着姜山宁的胳膊把她往外拖:“my baby,你不用担心你的帅哥,我们吃一顿饭而已,他死不了。哦!我真的饿了,甜心,可怜可怜我吧!” 姜山斐抓住她另一只胳膊:“吃饭吃饭我现在一口能吃掉十八个小孩。” 姜山宁翻着白眼被她俩拖出去:“家人们,我有腿,你们这样真的很像押解罪犯。” 姜山斐和卡莉达充耳不闻,挥舞着另一只胳膊朝院子里的人打招呼。 “嗨我亲爱的伙计们,我们成功把她从温柔乡里拖出来了!” “成功完成任务!把宁儿请出来啦!” 姜山宁被她们摁在长条板凳上,手里被塞上碗和筷,紧接着筷子来来往往令人眼花缭乱,几十秒间她的空碗就被堆成了一座山。 “小师妹吃这个酸辣鱼!” “宁儿爱吃腊肉炒山药!” “来来来小炒肉……” 耳边吵吵嚷嚷一会儿,大家齐齐用发亮的眼睛看着她:“快吃,多吃点!” 姜山宁:“……” 老感觉像是在喂猪,一只倍受期待的、过年要宰的宝贵的猪。 她往嘴里塞了半个豆腐圆子,决定用美食麻痹自己清醒的觉悟。 饭到一半,酒也喝得差不多上头了、闲聊话也差不多说完了,果然开始进入宰猪正题。 大师姐咳嗽一声,严肃开口:“小师妹啊……” 姜山宁下意识正襟危坐,心里正飘过“幽都之城事件”的一百零八种交代方法,就听她问:“你真的和床上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在一起了?” 姜山宁:“……” 姜山闻凑过来:“你追他他追你?师兄和你说,女孩子不能太主动。” 姜山砚推推眼镜,淡淡地瞥一眼姜山闻,讽刺道:“祖宗都要说一声封建。” “就是,喜欢就上呗!”姜山斐附和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姜山宁,“所以是谁追谁?” 沈青承一拍桌,手搭下巴,兰花指翘得高高的:“赌一箱辣条,肯定是两情相悦了啦!” 姜山宁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割裂感,恍惚觉得亭曈还好好的,她现在是在山水庙过年。 “哦,我不吃辣条,折现吧是美人追帅哥!”粉毛插进宰猪大队中,毫不留情地抖落黑历史,“她还调了一杯诡异的酒给帅哥,哦我的上帝,那一定很甜……最后只付给我六块钱,说六六大顺!哦,黑心的扒皮,抠门的渣女。” 姜山宁把嘴里的炖猪蹄嘬干净,抽了一张纸擦擦嘴,“啪”一声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对着卡莉达:“宝贝,幽都之城,嗯哼?” 卡莉达心虚地转着眼珠子:“哦,honey,那什么,我先干为敬。”然后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缩着脖子坐回板凳上不说话了。 姜山宁转向姜山斐,笑容亲切:“斐师姐,听说你要出” 姜山斐的笑容瞬间消失,瞪大眼睛,一手挡住她,一手举杯:“什么都别说了,感情深一口闷!” 接着是姜山闻:“闻师兄,什么时候带嫂子来吃顿饭?啊,对了,我忘了问,现在还是去年那位嫂子吗?” “对不起小师妹我错了!” 然后是沈青承:“小师叔,最近业绩怎么样啊?” 沈青承气鼓鼓地喝酒。 KO。 大家齐齐看向大师姐。 大师姐咳嗽一声:“地君府虽说厉害,可我们山水庙也不是吃素的。这还没结婚呢,有事光找他?被欺负了就喊一声,地君府我们都能给你砸个稀巴烂!” “咳咳!”江青梧狠狠咳嗽,大师姐不满地瞥一眼他,“江师伯,您以前也没这么怂。” 江青梧挂不住脸了,小声反驳:“那二局不也没砸么?” 大师姐挑眉:“小师妹,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去砸二局总部。” 董粟和杨磊一边放慢速度咀嚼一边转着眼睛悄悄打量。 姜山宁:“……冷静一下,我们仨可都是二局的。” “哦。”大师姐冷静道,“那你们辞职。破组织,就给三瓜俩枣还欺负人,咱又不是没去处。” “等等,大师姐,我们不是在讨论如何砸了国安二局。”姜山宁费劲儿地把思绪拉回来,“对了我师,二组去找事那天,真的是苟主任给您打的电话?” 魏青野点点头:“是喽,我还以为是啥子骚扰电话,差点没接起来。” 大师姐冷哼一声:“呵,鬼知道二局安的什么心。” 姜山宁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谁晓得,反正暂时也没跟你们过不去。”魏青野抿了一口酒,抬头看姜山宁、董粟和杨磊,“人家说喽,二局领导得空上门来访,有事相商,我看是找你们来的喽。” 大师姐夹了一块干锅土豆:“肯定没安好心,抬扫帚轰出去。” 魏青野瞪她一眼:“你这脾气怎么把庙子传给你,我看我把你轰出去。” 众人满脸“幸好没点我”的快乐。 大师姐迅速往碗里扒了点菜起身说:“我又不想要,诸位再见!” 看得出来,不用轰,她自己就很乐意滚。 众人于是面色迅速严肃起来别啊!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啊! 幸而魏青野一把将她拽回来:“呀还不想要?真是一群祖宗。”她把在座的人看了一圈,没眼看似的翻了个白眼,“唉哟,真是老来老来没个安生。姓段的那群人确实不磊落,你们三个听听他们要干啥子再说,不想理就不理,在我山水庙地盘上,二局局长亲自来也撒不了野。” 杨磊和董粟对望一眼,都有些惊讶。这护短还爱屋及乌呢,敢情真是带他们来避难的。 “好。反正我们也有事,还得再看。”姜山宁看看卡莉达,欲言又止。 魏青野手拿了个猪蹄啃着:“没事儿,他们回来就是来当砖的,哪里需要哪里搬,你说就是喽。” 姜山宁犹豫地看着一大桌子人:“……真说啊?” 姜山闻心碎一地:“不是吧小师妹,你是要抢劫银行吗?!我们你都信不过!” 抢什么银行抢抢抢,抢银行不如打劫亭曈。姜山宁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不,我是怕你们觉得我疯了。” 姜山斐茫然:“还有比在玄门里做科学人士更疯的事情吗?”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捂着嘴说,“哦对不起,忘记你的世界观已经变了。” “嘶。”姜山宁挠挠后脖颈,“你们的世界观可能也得变一下……就是,你们相信上古世界,什么神啊神兽的吗?”
第七十九章 家人 昆仑青鸟04
“啊?”姜山斐刚夹的山药从筷子间掉落,“这……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啊,这也太远了,我们现在都末法时代了。” 姜山闻点头:“就是啊,我甩个雷符都要被同行夸一声牛逼,那种翻手云覆手雨的时代,啧啧啧,不敢想,不是不信。” 姜山砚看了看后院门:“我们山水庙的女婿和棠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有什么信不信的。只是小师妹,闻师兄说得没错,我们和那个时代的他们差得太多了,如果是这种事的话……难办了。” 大师姐不屑地笑一声,和姜山宁碰了个杯,四五十度的白酒一饮而下:“哪儿那么多废话?打就完了,小师妹你指哪儿砸哪儿。” 您倒是霸气,啥都不知道就敢砸。姜山宁失笑,喝了一口酒:“搞得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她叹了口气,手肘撞了一下卡莉达,“美人儿,眠风姐姐喊你来,不只是为了救亭曈吧,她是让你来催我们办事儿啊。” “哦!”卡莉达摊开手掌,目光真诚,“请不要这么想,卡莉达是非常善良单纯的!” “得了吧。”姜山宁碰了一下她的酒杯,趁机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藏这么久,利器出鞘不得见点血吗,八万春?” 她仰头喝酒,眼皮半掀,斜着眼睛看卡莉达,脸上没有笑意,泛着冷光。 …… “哦,my sweet,虽然我有那么一点愧疚,但是我确实没有刻意隐瞒你。” 卡莉达脖子上架着变成匕首的照乾坤,被姜山宁堵在主殿月台下,举起双手小声解释。 “宝贝,你看,酒吧名字不就叫繁春吗?” 姜山宁被气笑了:“哦,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是繁星·春水的书粉呢。” 卡莉达眨了眨眼睛:“哦,这是什么?” “……”姜山宁都要信了如果不是确信卡莉达那里有这本书的话,“别给我废话,小卧底。宋眠风到底叫你来干嘛?” “美人无情,卡莉达要伤心了。”卡莉达憋着嘴可怜兮兮起来,妄图博取同情。但姜山宁一直用铁石心肠的冰冷目光盯着她,令她两分钟就装不下去了,“好吧,我确实是来帮你们完成任务的。” 姜山宁晃了晃照乾坤:“注意措辞,应该是让你来盯着我们帮你们完成任务的。” 卡莉达:“……哦,我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的宝贝这么口齿伶俐!” 姜山宁:“呵呵,谢谢夸奖,那是对朋友的态度,这是对眼线的态度。” 卡莉达摸摸鼻子,抬头看天:“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美人。” 姜山宁冷酷道:“姐姐,我对象在那边躺着呢,不接受表白。” 卡莉达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她两眼,终于放弃挣扎了:“OK,ok baby。你也很奇怪为什么魏庙主着急把你们带过来吧?” 姜山宁面无表情且毫无感情地应声:“哦,奇怪。” “……”卡莉达认命地说,“其实是我要求的,亭曈醒不过来是因为亲爱的美人你不在,my dear,你来了就好办多了。” 姜山宁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灵眼?” “Yes!宝贝儿你真聪明。”卡莉达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看了看,“哦宝贝,先吃饭喝酒,子时准时房间见就好了。”说完一个闪身迫不及待地溜之大吉。 照乾坤变成一条鞭子卷住卡莉达的腰,将她拽回来:“等一下,然后呢?” “然后?”卡莉达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要的竹简我带来了!卡莉达很靠谱的,请相信卡莉达。” 姜山宁盯着她:“判官跑了,姜旭之不见了。接下来,宋眠风想做什么?” 卡莉达着急地看向热闹的方向:“哦,这个,我有一个计划但是宝贝,相信我,你们不会喜欢它的,所以先 pass。” 姜山宁看着她一副“什么都没有喝酒要紧”的样子,升起无奈的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那个自己艳羡的、乐圣宋眠风的八万春? “还有,别给我装蒜,我知道得比你们多。判官伤亭曈,是不是为了找那个孩子?”姜山宁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所以,那个孩子在哪儿?” …… 山水庙的人很少这么齐全,难得一聚自然开心,酒一上头那更是沸反盈天。 姜山宁岔着腿坐在上面石阶上,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听他们诉苦的诉苦、揭短的揭短、说笑话的说笑话、忆当年的忆当年,眯着眼睛仰头试图分清四个月亮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山宁。” 她偏头看了一眼坐到身边的人,慢吞吞地喊:“……江师伯。” 江青梧和她碰了个杯喝了一口:“上一次见你都是去年的事了,那会儿你刚从国外回来,脸都糙了,手上全是疤,我一说,他们到七八处搞擦脸的、擦手的给你寄。你跟你师告状啊,说江师伯乱说,搞得你家要被这些东西塞满啦,你都没地儿睡啦!” “那哪儿是告状。”姜山宁笑了起来,又轻轻叹口气,“江师伯,你回来是因为小雨的事吗?” “喝了酒还理得清楚,厉害。”江青梧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只说对了一半。你看啊”他指了一圈下面的人,“过年都聚不了这么齐。你承小师叔就不说了。你砚师兄搞娱乐圈的,忙得见不着人影。你闻师兄业务繁忙,今天在上海明天就飞什么旧金山去了。你雯师姐乐队,不知道忙啥反正忙。你大师姐更不用说了,生怕回来就跑不了。” 姜山宁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庙主这个烫手山芋,大师姐真的是巴不得扔得远远儿的,每次回来、离开时都要和大家好一番斗智斗勇。 “魏师妹是我师捡回来的孤儿,所以她就很爱捡娃回来,你们几个都是她捡的,虽然是徒弟,但跟亲生儿女没啥区别。我吧,我爹妈厉害,但我没那个天赋,丹渊不待见我。要不是你师爷看我做饭好吃死活要把我招进门……” 两个人齐齐发笑,碰了一口酒。江青梧接着说:“那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所以山水庙才是我的家。所以啊山宁,都是一家人,别管啥原因,大家回来,最大的原因都是给你撑腰。你大师姐脾气冲,但说话真心,我们山水庙的小师妹,受了委屈那别管是谁惹的,天王老子都得挨一顿胖揍。” 姜山宁低头静静地看他们哭的哭笑的笑,点点头说:“我知道。” 手里酒瓶空了,江青梧又去拿了两瓶来打开,递一瓶给姜山宁:“小雨的事,江家颇有微词,但矛头都在二局那边,戳不到你们头上。二局嘛,我也听说了,最近不干净,如果不是你们几个机灵,这事儿早露出去了,不知道还会发生啥。只是,知道当时情况的就只有你们几个,小雨终归是我侄女,还是得问一下的。” “我知道的,您不问,我也会找个机会跟您说。”姜山宁搓了一把脸,“这事儿怎么说呢,跟我后面要做的事有很大关系。我说上古传说您觉得远,那丹渊江家的渊源您应该不会陌生。相传丹渊江家是昆仑山一带的凤凰与人的后代,用现代科学的话来说就是小雨身上有凤凰的基因,但这基因它上了把锁。” 江青梧说:“其实我原来也不信这个。” 这玩意儿谁信?就像都说华夏民族是龙的传人,这没毛病;但说大家能返祖为龙,这不是疯了么。 “那我,您更别说了,我这几天啊,唉,我真是……一言难尽。”姜山宁跟他碰了个杯灌了两口酒,表达一下同病相怜的感慨,接着说,“前段时间有人把我们引进玲珑骰子里,小雨在那里边被注射了千灵会研究所的药剂,或许是这个药剂的影响,又或许是小雨濒死时身体的自救反应,总之凤凰的基因被激活了,然后发生返祖现象。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长出翅膀了。” 江青梧不解:“可是长翅膀是长翅膀,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不奇怪。小雨这直接变成凤凰了,亘古未有啊。” 姜山宁拇指摩挲着瓶口,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将江棠雨身体里进入了一团五彩光团的事也和江青梧说了。“我怀疑这东西本身就和凤凰有关,或许叫‘凤凰元’?江师伯您最好回去查一查祖上的古籍,但是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江青梧失笑:“小丫头长大了,还知道交代你师伯了。” “哎哟您别打趣我,我这几年落的职业病,改不了了。”姜山宁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头看着下面坐得笔直的杨磊,“江师伯,小雨现在怎么样了啊?我们都挺担心她的。” “没什么问题,就是变不回人形,在凤凰泉眼里养着。”江青梧说到这里,突然身体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对,凤凰泉眼。我记得以前听老人说过,叫凤凰泉眼是因为它是凤凰的眼睛变的。” 他急忙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我感觉这里头有事儿,我得回去问问。” 这大晚上的,倒也不必这么心急。姜山宁正准备喊他回来,就见他下最后一阶楼梯时左脚绊右脚,“啪”摔地上不动了。 她撂下酒瓶子跑下去:“师伯!” 沈青承晃晃悠悠地指着江青梧笑:“哎呀,师兄睡着啦哈哈哈!” “睡个屁睡!”姜山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是摔晕了!还不来帮忙?” 一群歪七扭八的人好不容易把胖师伯弄起来,沈青承凑近听他的呼噜声,一拍大腿嚷嚷:“这不就是睡着了嘛!美女你还凶人家!” “美女个屁,老子是你小师侄女!”姜山宁一脚踹过去,“赶紧帮忙背回屋里睡去啊!” 这一脚压根儿没踹实了,沈青承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脚印,一边拽他师兄一边嘟哝:“美女脾气真大……” “弱鸡,起开!”一旁还在啃猪蹄的魏青野终于忍不住了,猪蹄一扔擦了擦手,过来提溜着沈青承的衣领把他扔去一边,直接把江青梧扛起来去后院了,都不带喘的。 沈青承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半晌竖起大拇指:“美女好猛啊……” 然后摇摇晃晃地醉倒了。
第八十章 镇妖 昆仑青鸟05
姜山宁不忍直视地摇摇头,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回头搜寻卡莉达的身影。 这姐们儿出了名的千杯不倒,此刻正精神十足地踩着凳子一手叉腰一手举杯和大师姐拼酒。 姜山宁走过去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拖走:“大师姐你们接着喝,悠着点儿。” 卡莉达嚷嚷:“哦见鬼!你要把我带去哪儿?你不能揍我!” 姜山宁把手机凑到她眼前:“姐姐……不是,应该是老祖宗,你跟我说的十一点房间见啊。” 卡莉达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是 honey,现在才十点十六!” “这四十分钟是留给你醒酒的。” “哦 no!我非常清醒我不需要醒酒!” “什么?听不清。” “可恶的姜!卡莉达以后不爱你了!” “哦。反正我们家亭曈爱我。别的姐姐妹妹无所谓……” …… 依卡莉达所言,那把匕首其实是一种非常阴邪的气息,与“它”同源。 而亭曈,姜晴为他取名“亭曈”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就像昼夜交替的朝阳,来于昏暗、启其昭昭,他的心脏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可以说是“它”的克星。 亭曈被极阴打乱了灵力平衡后,只能暂时用所有灵力保住最重要的心脏,相当于“紧急休眠”。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的心脏不完整,无法自动“重启”,不能自行调节灵力平衡、调动被封锁的灵力自己运转起来。 姜山宁的眼睛就是他的另一半心脏,她需要在每天阴阳交汇之际引导那股极度阴邪的气息出去,再引导阳气入体。 这方法比什么占术卜术命术简单多了,卡莉达盯了半小时觉得没什么问题后,迅速溜之大吉、接着拼酒。 姜山宁对此并无察觉。她闭眼结印,只觉得阴阳亘古、天地苍茫,星移斗转不过一瞬。再睁眼时,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喧闹声已落,倒是能听见鸟叫虫鸣混着鼾声多重奏。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施了术的原因,姜山宁只觉得晕乎乎的,跳一下就能飘上天去。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看亭曈也更好看了几分,她趴在床边,摸摸他的睫毛、按按他的鼻尖、戳戳他的嘴唇,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姜山宁是被痒醒的。 “阿嚏” 睁眼就是一根鸡毛,以及姜山闻的水肿脸。 “小师妹~起床吃早餐啦!” 姜山宁抢过鸡毛赏了他一个白眼,直起身拿掉自己身上盖的毯子,瞬间的疑惑过后第一反应就是看亭曈。 姜山闻啧啧两声:“想啥呢,这位妹夫都快躺成睡美人雕塑了。是大师姐昨晚给你盖的!” 姜山宁的笑容一僵,狠狠剜了一眼姜山闻:“你才睡美人雕塑!” 她把毯子折起来扔一边,拿起照乾坤随意绾起头发,拿上洗漱用品开门出去,并状似无意地撞了一下姜山闻。 姜山闻脚下一个不稳撞上柱子,然后捂着脸和脑门追上去:“小师妹!你欺负我这个毛病咋还不改改!还有,你是不是对大师姐给你盖的毯子有意见?” 姜山砚正端着花花绿绿的搪瓷洗脸盆回来,见状淡淡一笑,评价道:“活该。她是对你有意见。” 姜山闻感觉自己快哭了,可惜哭不出来,于是吸了吸鼻子鬼哭狼嚎地跑出院门:“大师姐” 大师姐正被沈青承纠缠。 “大师侄女,这个不行的话你再看这个嘛,瞧瞧这深邃的眼睛,这高挺的鼻梁,这薄薄的嘴唇,亲起来肯定很软的哟!哎哟!你你你又踹人家屁股!人家的屁股不要脸的啦?你……你再看看这个嘛,小奶狗类型……” 大师姐迫于逃脱魔嘴,急匆匆从姜山闻身边走了过去,视若无睹:“不喜欢,不好看,滚,呸……” 姜山闻愣在原地:“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姜山宁冲他不屑地挑挑眉,接水刷牙。 有江青梧在,哪怕是早餐都相当丰富,米线米糕烙饼饺子鸡蛋三明治牛奶果汁热茶摆了一大桌子,众人吃饱喝足,江青梧额头上顶着一个包,扛起行李就跑了,说是要回江家查东西,有事电联。 大师姐、姜山砚和沈青承照例去扫院子,魏青野拾了不要的菜叶子去后山喂家禽,剩下仨男的被踹去洗碗。 姜山宁把干净碗筷送回厨房一趟,又守在杨磊和董粟身边摞新的,小声跟他俩说:“小雨没事儿,江家好像是有法子帮她,我请我江师伯盯着呢。” “真没事儿啊?”董粟蹙眉,“我是说,那江家能护住她?” “我江师伯去了,就不止江家,更何况暗中还有幽都之城、地君府。”姜山宁突然想起来少了点什么,“诶,对了,怎么不见煤球?” 董粟和杨磊面面相觑一会儿:“大概被地君府的事情困住了吧?” 刚搬了一趟碗筷回来的姜山斐探出头:“什么煤球?宁儿你要烤火啊。” “待会儿跟你说。” “哦。”姜山斐把她手里的碗筷接过来,“还有吗?好像洗完了?” 姜山闻把手里的汤勺给她,擦擦手说:“完喽!”然后一蹦一跳地跑了。 大师姐一扫帚拍他屁股上:“要疯啊你!” 姜山宁擦擦手往后山去,老远就听见魏青野在咯咯咯地喊鸡。 “我师!” 魏青野坐在大石头上看鸡啄菜,头也不抬:“叫这么甜,肯定没好事。” 姜山宁坐过去,嫌不舒服又往她那边挤了挤,耸耸肩膀撞她:“诶,我师,咱地下室到底有什么啊?” 魏青野:“书。” 姜山宁支着下巴看她:“就没有个别的什么的?比如金银珠宝,灵器……孩子?” 魏青野手上摇的菜叶子一顿,她眯了眯眼睛,把姜山宁上下看一遍:“真是非奸即盗,你到底要干啥?” …… 晨光初泄,主殿的门只开了一条缝。 地下室的门再次缓缓移开,露出那道延伸进黑暗中的楼梯。 “之前就是封印松喽,我出去本来是要找地君解决一下,结果……”魏青野拿着蜡烛下去,“就在下面,但是这娃儿凶得很,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姜山宁蹲在门口问:“凶你还硬要跟我进去啊。” 魏青野回头:“废话多,下不下来?” “来来来。”姜山宁等她下去一截,拎起裤管子跟着下去。 她都不记得是第几次来这里了,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包括那扇上了锁的铁门。小时候她非常好奇这扇门里有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奇也成了这扇门中她熟悉的一部分,不再会执拗地要征服它。 “咔哒、咔哒”,钥匙在锁眼里转动,铁链子跟随着锁一起被取下来,她心里安静摆放好的好奇也重新躁动起来,迫不及待地伸手推开门 黑暗中有一双浅色的眼睛,倏忽与她对视。 “小心。”魏青野伸手抓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拉退后,却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今天居然没有像恶狼一样冲出来咬人,不禁愣了愣。 “干嘛?”姜山宁探头看她。 就在这时,那双眼睛往上动了,魏青野伸手挡着姜山宁后退一步,只见门里伸出来一只苍白瘦小的手,还有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来:“啊……啊……” 那手朝着姜山宁一抓一抓的,就像小孩子对着天空抓星星一样。 姜山宁趁着魏青野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伸手出去拉住了那只小手。 孩子攥紧她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姜山宁冲魏青野挑眉:“这不挺乖的嘛,哪儿凶了?” 魏青野:“……” 嘿,这死孩子,还挑人。 姜山宁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去把蜡烛放在地上,直视那双眼睛:“小乖?你还认识她,对吗?” “啊……啊啊……” 看来要么是听不懂要么是不会说话。 姜山宁挠挠头,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诶我师,您帮我把八……卡莉达叫来呗?” 魏青野觉得莫名其妙:“叫她干啥?” 姜山宁随便编了个理由:“她满世界旅游,会的语言超级多,没准能交流对吧?哎呀放心,她信得过。或者我把小乖抱出去?” “你咋知道他叫小乖?”魏青野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凌厉,“丫头儿,你这好多事没交代清楚啊。” 姜山宁嘻嘻一笑:“这不您压根儿没好奇心吗?” 魏青野:“滚。” 这他丫的能一样吗?自家庙底下镇压的东西,这死丫头比庙主还知道得多! 魏青野看了看那手、那眼睛,还是觉得诡异阴森,斩钉截铁:“不能抱出去。” “那你让卡莉达进来?” 那就是个外人,怎么可能。魏青野回答得更快了:“不行。” 于是就杠在这里了。 那双浅色的眸子好奇地转来转去,又往上走了两阶,探出门半个头。 这回姜山宁看清楚了,这小孩儿比她在梦境里看见的要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很瘦,头发长得很长,衣服破破烂烂。要不是皮肤太白,都快赶上小乞丐了。 “你瞧瞧你瞧瞧,多乖的小孩儿,给饿成这样。我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姜山宁抬头看魏青野,目光表示强烈的谴责。 “痛……” 姜山宁和魏青野齐齐一愣,都看向小乖。 “痛……” 这回听清楚了,咬字清晰,确实是在学她说话。 姜山宁心中一喜,魏青野却更加警惕:“不行,他绝对不能出去。我们山水庙镇守了几千年的东西就是他,你看看他这样子、这学习能力、这寿命,能是啥省油的灯?” 小乖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两眼泪汪汪、委屈巴巴起来。 姜山宁在委屈巴巴和铁石心肠之间来回看了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真不行?” 魏青野抱着手扭过头:“不行!” 姜山宁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他是祖师奶奶的儿子!” 魏青野震惊回头。 姜山宁很少在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心里一乐,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我是祖师奶奶的转世。” 魏青野:“……”
哈哈哈哈哈姜祖师奶奶!您老人家好啊!
第八十一章 小乖 昆仑青鸟06
“……”魏青野深吸一口气,笑了一声,“骗鬼喽死丫头!” 姜山宁目光真诚和她对视良久,直到眼睛酸了,眨巴眨巴眼睛,把小乖直接抱起来。 “呼!”小乖瞪大眼睛惊奇地呼一口气,然后高兴地扭头左看右看,最后晃着手臂想搂姜山宁的脖子又不敢,小心翼翼地偷瞄她,一点一点地试探。 “诶”魏青野心下一紧,正抬手阻拦,姜山宁就把小乖的手臂环脖子上了。 小乖晃了晃手,睁大眼睛去摸姜山宁后脑勺上的照乾坤。 “真的,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你瞅瞅。”姜山宁抱着小乖站起来往她身边凑了凑,举手发誓,“我骗你的话,阿婆投不到好胎。” 魏青野见鬼一样打量了他俩好几遍,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所谓事实,一手叉腰一手手掌根抵着额头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你等等你等等。” 小乖好奇地把手掌根抵在额头上,学她说话:“一、你……等、等……” “噗嗤。”姜山宁没忍住笑了一声,被魏青野狠狠瞪了一眼。 “唔!”小乖以为瞪的是他,赶忙把手放好,紧张兮兮地瞪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了。 整个人都写满了:我很乖! 姜山宁轻轻拍拍他的背:“说:姨姨好。” 小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她:“索……说,姨姨好。” 姜山宁指着魏青野:“姨姨好。” 小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姨姨” 魏青野立马挪开,手掌一挡:“叫个屁!这是能乱叫的?” 小乖声音低落,瘪瘪嘴说完最后一个字:“……好。” 姜山宁摸摸他的头,给他竖了大拇指:“小乖真聪明。” 小乖于是咧嘴笑起来:“嘻嘻。” “你别这样笑,怎么笑得跟亭曈似的,出去让别人看见容易被打。”姜山宁捏捏他的脸,又抬头看向魏青野,“我师,就让我带他出去嘛,我保证把他寸步不离带在身边,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拿啥保证,山水庙千年声誉?”魏青野板着脸,“最多是不锁在下面,但是不能出地下室。” 姜山宁立马笑起来,开心地比了一个 OK:“谢谢我师我师永远十八一枝花!”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卡莉达。 魏青野后知后觉:“你个死丫头,算计老子呢?” 姜山宁接起电话:“喂?请你当个翻译,顺便教小孩儿说话。” 卡莉达:“What?” 姜山宁开启忽悠模式:“是这样的,我现在在长青山不知道哪个洞里捡到一只四千多岁的小灵,他好像呆那洞里就没出来过,没法儿交流,你帮我俩做下翻译……” “呸!”魏青野鄙夷地看他们一眼,越看越糟心,于是“噔噔噔”上楼走了。 姜山宁听见机关门关闭的声音,这才舒了一口气,声音正经起来:“卡莉达,我见到小乖了,但是他听不懂也不会说现在的话。” 卡莉达的声音无比兴奋:“哦亲爱的姜!感谢你在自家地盘带我当特工,真刺激!” 呵呵,拐着弯儿骂人。 姜山宁在心里又给卡莉达记上一笔,装作听不懂,接着点开免提说正事:“你问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怎么来到这里的?” “哦,OK。”卡莉达应了一声,说了一串姜山宁不太听得懂、但却很熟悉的话。 之前在梦境里听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能听懂,现在却只能听懂几个熟悉的字而已,果然只是梦境加持而已,和她自己没关系。 “呼!”小乖惊讶又新奇地看着手机,伸手指隔老远戳它,嘴里说出几个字。 这回姜山宁能听懂了,他问:“尔乃何人?” 卡莉达回了一句,又和姜山宁解释:“小宝贝儿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朋友!” 小乖手指压着下嘴唇扭头看了看姜山宁,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卡莉达翻译:“他都记得,是他自己要求她娘、亭曈和阿槿带他来这里的。” 他……自己? 姜山宁半天没回话。 她想过是亭曈或者姜莺狠狠心咬咬牙把小乖镇压在这里的,甚至连别的什么“正义人士”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是小乖自己要来的。 他那会儿才多大?讲话都还讲不利索。 “my sweet?hello?姜?”卡莉达把她喊回魂,“你还要问什么?” 姜山宁摸摸小乖的头,小乖扭头看着她,一边指着手机一边“呀呀”地叫,试图和她分享兴奋和喜悦。 他应该四千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不,这地方甚至连蚊子或者鬼影子都没有。 傻孩子,瞎乐什么。 姜山宁冲他笑了笑:“你问他……想不想出去。” 卡莉达没有半点迟疑地问了,反倒是小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低下头看不清神色,好半晌才慢慢摇了摇头,很低落地说了一句话。 “哦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宝贝儿。”卡莉达叹了口气,“他不出去,出去会惹麻烦。” 姜山宁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我问他想不想又没问他能不能。不是,这娃谁教的?小小年纪想那么多破事儿。” 卡莉达:“哦!这就得问你亲爱的美人了!……哦,honey,魏师傅叫大家都去开小会,我看见你那位烦人的丘比特使者小师叔正向我走来一定没什么好事所以你要快点说。” “你告诉小乖,我叫姜山宁,他可以叫我姐姐。这几天他可以在这两楼里看书,我会时不时来看他。”姜山宁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手电打开递给小乖,“告诉他这是手电筒,用来照亮。” 卡莉达语速飞快地给小乖转述,姜山宁还听见沈青承的声音:“美丽的女士,我师妹让我叫你,顺便……” 结果卡莉达电话挂得太快。 紧接着电话又打过来,是沈青承:“小师侄女,回来开会了啦!” “哦。”姜山宁挂了电话,一移目光就和小乖四目相对。 小乖眨了眨眼睛,灰白的眼睫毛扑扇,咧嘴甜甜地笑起来:“姐……姐。”然后晃着手电筒兴奋地说,“搜……手电、筒!” 姜山宁捏捏他的脸,把他放下来,一边比划一边说:“姐姐,有事要做,先走了,等我,拜拜。” 小乖懵懂地学着她的样子晃了晃手,觉得好玩儿,又高兴地晃了几下。 真是太聪明了。 可慧极必伤,不如糊涂。 姜山宁抽了一本古老的地方风物志给他,拿着蜡烛上去,走了几阶发现白光一照,小乖跟在她后面。 到了机关门口,小乖远远地站住了,抬头看姜山宁。 姜山宁走出去,蹲在门口低头和他对视,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会带你出去的。” …… 山水庙一没有早课晚课二没有大会小会,相当随性。这样围在一起正经八百地开会,在大家记忆里还是头一遭,连姜山斐都拘谨了,睁圆眼睛正襟危坐。 姜山宁一脚跨出主殿,看见这场景,没忍住笑出声:“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洗洗涮涮要被拎上砧板了呢。” 姜山砚淡淡评价:“他们没见识。” 姜山闻小声鄙夷:“呸,你不也紧张,腰杆子挺得比柱子还直。” 姜山砚推推眼镜表示:“这是你羡慕不来的仪态。” “stop。”姜山宁下了楼梯扯凳子坐下,“咱们长话短说,我先把最近发生的事跟大家说一下……” 她挑挑拣拣把事情说了,引出后事:“姜旭之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找到判官阿黎并杀了。他现在肯定急于补充灵力,跟耗子掉进米缸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来找不着他的踪迹;二来,就算找到了他,亭曈都吃了他的亏,我们估计更危险。如果让他把我们的灵体也给吸了,那就玩完儿了。所以有以下任务:把他引到特定陷阱、并保证成功击杀他。” 姜山斐一皱眉:“宁儿,听你这么说,判官又不傻,咋会往陷阱里跳啊。” 姜山砚不以为然:“高端的陷阱,往往是明知陷阱而不得不往里跳。” 大师姐点点头:“就看诱饵是什么了。” 姜山宁看一眼主殿:“其实我有合适的诱饵,就是吧,你们肯定不让我用。” 魏青野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抬手说:“打住,你说的该不会是下面那娃儿吧?” “我师真聪明!不愧是我师!”姜山宁先夸她一波,然后和她摆事实讲道理,“判官知道这孩子被镇压在山中,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座山。不知道,那找就是了啊!但是他没有,他选择重伤亭曈、破坏封印、放孩子出来。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只能说明他急了,他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孩子。” 魏青野抱着手:“你别直觉不直觉喽,这娃儿不能踏出地下室一步。” 姜山宁无奈地看着她:“唉哟师,那您再给我找一个诱饵呗?” 大师姐灵机一动:“那师说他不能出去,又没说陷阱不能设在这里。” 魏青野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得了吧你!就算不想当庙主,你也别把长青山毁掉喽。” “哦!我的上帝,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卡莉达摊开一份卷轴,“亲爱的朋友们,请看,眠风的意思是陷阱设置在昆仑!” 众人凑过去看,那卷轴之上画着一座山脉,正中有一高耸入云的山峰,其上有门,门外有人面虎身的九头异兽;其上方有一个大太阳,光芒所盖之处草木繁盛、阴邪退散。 卡莉达声情并茂地介绍:“哦亲爱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玉山,这个太阳就是玉山最大的神物。根据我非常详细专业的判断,判官身体中的‘它’属于极阴邪的神物,只有玉山这个神物才能克制‘它’。更重要的是,亲爱的朋友们,只要守死了结界的门,那该死的、狡猾的、最能跑的判官阿黎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飞不出去!” “这是什么小可爱呀?”沈青承好奇地指着那虎身人面九首的奇怪东西。 姜山砚瞥了他一眼:“小师叔,多读书。” 姜山斐一拍大腿:“嗐,这不那什么重明嘛,连我都知道。”然后挑衅地看了一眼沈青承,再期待地看姜山砚。 魏青野一拍她后脑勺:“让你多读书喽,人家叫开明兽。” 姜山砚恨铁不成钢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姜山斐摸着后脑勺默默收回求夸夸的眼神。 魏青野说:“你俩的意思我听懂喽,今天这会的主题其实就是劝说我们同意你俩把下面那娃儿带出来、并且还要带去昆仑山的计划呗?”
第八十二章 急转 昆仑青鸟07
魏青野敲敲桌子:“好,那我来问你们,你们咋保证那娃儿不制造麻烦?你们咋保证你们能把他安全带到这个位置?老子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现在根本不存在吧?还有‘它’是咋才能杀死的、你们能做到不?算喽不说喽,还有很多问题。” 连沈青承都听头大了:“哎呀~师姐,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啦?” 魏青野瞪他:“滚。” 卡莉达指着玉山激情澎湃地说:“哦聪慧的魏庙主,这地方现在就在那棱格勒峡谷的灵力结界中,我以昆仑仙门乐圣的名誉起誓我能打开它!” 姜山斐小声问姜山砚:“这是什么地儿?” 姜山砚瞥了她一眼:“死亡谷。” 姜山斐兴奋起来:“啊?居然是这里,这地方刺激啊!” 魏青野冷哼一声:“刺激,别刺激得命都没喽,我看你还发啥专辑。” 姜山斐缩着脖子老实了。 “师,只要您同意我们把孩子带出去,我们就可以一个一个地去解决问题嘛对不对?您要是不同意的话,这直接没得谈了,摆烂吧,反正世界毁灭混吃等死就好了……”姜山宁眼见着魏青野有点要松口的意思,开始耍无赖。 “咋就世界毁灭喽咋就,这锅老子不背。”魏青野摆摆手,“别给我画大饼,你们先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对应的解决策略都考虑好再来劝我吧。”她起身抻了个懒腰,“鸡还没喂完,我先走喽。” 姜山斐扭头叫她,“诶,师”见她头也不回地溜了,于是又回头看姜山宁,“宁儿,没事儿,师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有戏,她要方案咱们就给方案呗!” “小师妹,庙主的职责说是守庙,其实就是守封印。现在封印破了,要是里面的东西不跑出去作乱还好说,要是跑出去搞出什么事来,那可真是没脸面对列位祖宗。咱师嘛,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非常负责任。这事儿她确实不好点头,咱们也不为难她了。” 大师姐一通话说下来,众人还以为她要反对,结果她声音一低,往前凑了凑:“不过嘛,我们又不是庙主。她都说让我们商量方案了,我们就商量!” 姜山斐冲她挤眼睛:“大师姐,爱死你了!” 姜山闻真诚发问:“大师姐,你真的不是因为怕庙主落到自己头上才这么搞事的吗?” “去你丫的,晚上吃饭没你份儿啊。”姜山宁瞪他一眼,“咱大师姐那是心怀天下!” 姜山砚点点头:“两者相较取其重。” 沈青承乐呵呵地翘着兰花指喝茶:“哎哟,我这师姐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呀,反正等把那个判官解决掉,再回来给她赔不是就好了嘛。” 大师姐一个眼神杀过去:“你有本事当我师面说这话?” 沈青承缩脖子。 那谁敢呀,那不是上赶着找抽嘛。 大师姐敲敲桌子:“好话是说在前头了,但是小师妹,我也得问问你,那东西被死死镇压几千年,历代庙主都为之做出很大的牺牲,那能是什么好的?诱饵得好用也得听话,你确定我们制得住他?” 从别人的角度来说,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 姜山宁想起小乖最后看她的眼神,欢欣、渴望又压抑、落寞。 更令人心疼了。 “他就是个过于懂事的孩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是自己要求把自己镇压在这里的。具体的事,如果亭曈和师不同意,我也不能和你们多说,总之你们对他别太有偏见。” 大师姐挑眉:“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对他太偏爱了?” “他在我手里真的很乖!”姜山宁看着大家的目光,心知这理由连卡莉达都说服不了,于是低头叹口气,“好吧说实话,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一个大家都放心的办法。”她冲卡莉达抬抬手,“卡莉达。” 卡莉达掏出两张符纸摆在桌上,“美丽的女士英俊的男士们,你们现在可以看到一套来自昆仑仙门上古传承的符,只要把子符种到那孩子身上,哦!我向上帝保证,拥有母符的人可以在他不听话的那一刻就令他痛不欲生!” 姜山宁沉默着不说话。 董粟弱弱地发表意见:“这……孙悟空的紧箍咒啊?是不是太狠了点。” 安静了片刻,姜山斐忍不住问:“那下面的那个,真,是个孩子啊?” 姜山砚提醒道:“怎么着也有四千多岁。” 姜山宁摁着山根嘀咕:“真应该给你们录个视频上来。” 姜山斐瘪瘪嘴摇摇头:“搞得我们很像西方童话的老巫婆。” “这样吧,如果要带他出来,子符是必须要种的。”大师姐看向姜山宁,“母符交给小师妹。” 沈青承一拍手:“这主意不错耶。” “真的?”姜山宁一边问着,手指已经朝那母符一点点爬过去了。 大师姐把母符拿过来拍在她手里:“你就是鬼精鬼精。早想好了吧?跟我们故意拉扯这一出。” “哎呀我哪有嘛,我多贴心。”姜山宁忙不迭把符纸收起来,给众人赔笑脸,“我就知道放他出来这事儿难办,搁谁身上能好决定?与其让你们纠结负罪,不如我全担了。”说完还拍拍胸脯昂首挺胸,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姜山斐:“……我刚刚才冒出来的那么一点同情心,就多余。” “以后再跟你算账。”大师姐瞪姜山宁一眼,“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我们想引诱对方到昆仑,可是对方也知道昆仑是个坑,一定会想方设法尽量把事情解决在到昆仑之前。所以怎么才能保证安全到达昆仑?” 姜山闻说:“要不,到昆仑了再放消息出去?” 姜山砚瞥他一眼,跟翻白眼似的:“几个大活人又不是空气。” “别想了,现在这庙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咱们出门买个菜怕是都得被人家逐分逐秒地分析几小时。”姜山斐一拳头打在姜山闻肩膀上,偷瞄了一眼姜山砚,嘟哝,“就跟砚师兄那群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私生饭狗仔似的。” 姜山砚推推眼镜。 “不能从上面、外面出,不能引起太大的灵力波动。”姜山宁双手托腮,“其实很简单啊,打地道出去呗,我就不信挖个一百公里出去还能被他们盯上。” 董粟震惊:“一百公里,地道?” “夸张的说法啦,实际需要打多远那还得看实际情况。”姜山宁从小包包里掏出小瓶子抛着玩儿,“穿山甲打洞,亲测安全高效,你值得拥有。” 大师姐丑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好像……也不是不行。” “办法离谱了点,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只能从地下走。”姜山斐点点头,看了两眼姜山砚,见他没说话,于是笑起来,“砚师兄都没说啥,这事儿能成。” 姜山砚:“只要别挖到什么地下河、地下建筑,我没意见。” 姜山闻挠挠后脑勺双手一摊:“那庙里咋整呢,一群人‘唰’就没了,半天一天藏得住,多来几天那不得露馅。” 杨磊说:“快,假象。” 姜山宁翻译:“我们跑快点,庙里搞点替身纸人,弄点动静迷惑别人就好啦。”她看向沈青承,“要不就小师叔留下吧?您这小身板也不适合上昆仑。” 沈青承刚想反抗,就被最后一句话堵了回去:“那好吧,人家正好再上姜家村转一转,好几家要我去说媒的耶。” “……”真是当代媒人楷模。 “也行,先记着吧,再讨论讨论。”大师姐摆摆手,“下一个问题……” 她话还没说完,姜山宁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别瞪我!重要电话!”姜山宁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接起电话,“煤球,你们得空啦?” “刚刚忙完。我这里有个非常紧急的情况要告知你们。”小四的声音疲惫而又严肃,“判官没有了,姜旭之把他吸收掉了。要杀‘它’,就绕不开我们和姜旭之的共生关系。” …… 中午一点多,姜山宁给亭曈第二次施术完,在亭曈床边趴着,下巴搁在胳膊上,手里绕着他一缕头发。 “我其实都狠下心拿小乖去当诱饵了,心里面也大体计划得差不多了。结果又给我来了个大的。”姜山宁憋了一口气又吐出去。 “奇怪,判官应该挺厉害的,姜旭之怎么就把他吸收了?那东西现在在姜旭之身上,可姜旭之和煤球有共生关系。我总不能为了杀他,让煤球彻底死掉吧。小四说他们正在逼姓冯的研究员想解除共生的办法,可是姜旭之研究了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大力气都没结果,我觉得希望不大。判官真是阴啊,这一招一石三鸟,搞得我们现在进退两难。” “好想摆烂,可是世界等着我拯救,可恶啊。” “其实人类这么烂,我挺希望人类灭绝的。哦对,你肯定偷偷看过我写日记。反正我那会儿没同意你看,你看了就是偷看。不接受反驳。我在日记里写过很多次:我的终极愿望是人类灭绝,万物野蛮生长。” “这世界并不可爱,可是我爱的人都在这个世界。我死之前不,大家死绝之前,我还是希望河清海晏。” “可是为什么要有这种抉择?我就是为了大家去争,可却要我用珍视的人灵来换那河清海晏的结果。好了,现在,好像是死结,这事太难解决,我要允许自己在你这里再摆烂一会儿。”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亭曈的头发颜色确实深了一些,卡莉达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但是谁也不知道到底还需要几天。 姜山宁咬牙切齿地戳着他的脸:“亭曈,你他爹的别睡了,一堆烂摊子,你倒是躺得清净。等你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想让我教你谈恋爱……我告诉你,优秀男友是要和女朋友同甘苦共患难携手共进的,哪儿像你两眼一闭万事不理。” “不过这次也不是你乐意的,我没怪你,就是发发牢骚。等我抓到……还是等我抓到再说吧。” “喵!”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