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越立即警觉出不对：“你确定是他拿的？”

“家里没别人，就他走了，不是他还能是谁？而且他的衣服、用品也带走了，他不拿行李袋，怎么装？我当时就叫黄兴去找他拿回来，黄兴还说算了就送他吧。哼，窝囊得要死！”

犹如一颗惊雷砸在头顶，于今越立即转头看陈武先。两人眼中的震惊如出一辙。

陈武先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他也记得，当年他们找到王茂时，王茂手中确实没有带任何东西。

之前他们想不通，孩子失踪那天中午 12 点半至 12 点 50 分，短短 20 分钟，王茂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处理掉尸体。

而现在，于今越终于明白，王茂是怎么做到让尸体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在中午时间抛尸的！

他从黄兴家里拿走行李袋，却没有带回樊家村，因为他在路上扔掉了。

行李袋里装的绝对不是他自己的物品，而是尸体。

1998 年 7 月 6 日，中午 12 点 50 分，王茂将肖星伟的尸体装进行李袋中，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盖在尸体上面。

他看到了掉在角落里的安抚巾，这是妹妹离不开的东西，一定是史梦珍走得太急，忘了带走。他将安抚巾揉成一团，也塞进行李袋中。

想到青青找不到安抚巾时哭闹、史梦珍着急上火的模样，他就觉得无比舒心。

这时，隔壁肖叔家的电视声音关掉了。

他们结束了，肖叔很快就会发现小伟不见的。王茂这么想着，淡然地将行李袋的拉链拉上。

小伟失踪的事很快在罗阳村传开，肖家的亲戚全都在村里和周边找孩子，恨不得将整个村子翻过来。孩子消失得太离奇，所有人都在猜测孩子的下落。很多村民也都自发地帮忙一起寻找。几乎整个村子的眼睛都盯着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找了整夜无果的肖家人去报了警，警察接手了案件。

门被敲响的时候，其实他心里是紧张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刑警，而且那个女警官的眼光很锐利，和以往见过的民警都不同。她进来后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去了他家后面的院子，隔着篱笆看了看隔壁肖军家的那堆杂物。

王茂跟在她身后，将手塞进裤兜，藏起自己的颤抖。

“中午肖叔家开了很大的电视声。”他打断了她的观察，特意说起这件事，想要将嫌疑引到肖军身上去。

果然那个女警将目光从杂物堆上移开，警觉地问他：“什么时候？”

他知道，最终警方会查明肖叔不是凶手。但误导他们，会降低自己的嫌疑，并且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处理尸体。

毕竟现在，那个装着尸体的行李袋，就在离这个女警不足五米的角落里。

警察们勘查结束后，离开了罗阳村，而村民们也因为此事已有警察接管，不再自发地去找孩子。这个时候，是人们警觉性最低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小伟已经消失，没有人会想到，他还在罗阳村。

当王茂拖着行李袋走出黄兴家门的时候，跟隔壁的奶奶打了招呼。史梦珍打他赶他走时动静闹得挺大，周围邻居都听到了。奶奶可怜他要顶着烈日一路步行回去，回屋拿了点吃的，让他路上吃；邻居大妈给他装了两个桃子；隔壁阿姨给塞了一袋干脆面……

王茂就这样在所有人可怜和同情的目光下，将小伟的尸体，正大光明地带出了罗阳村。

汽车飞驰在前往罗阳村的路上，于今越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她只想能够再快一点到达目的地。

当初是她的疏忽才放走了王茂，明明她已经去到现场，明明她也有过疑虑，明明她和尸体曾经离得那么近！

可她还是被流于表面的线索所吸引，走向了看起来更简单更有可能的调查方向。

陈武先抓着扶手，侧头看着她，沉思之后，用闲聊似的语气提起来：“老于，九八年那会儿，咱俩刚做刑警不久，经验不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菜鸟’。所以有些隐秘的真相很难当时就看出来，别说我们，就连有些老刑警都未必能立马察觉。我们也是普通人，谁就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绷紧着，永远万无一失呢？”

共事多年，俩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道理她都懂，可是，这件案子拖了十二年！如果当初她没有忽略掉他的嫌疑，没有被转移视线，没有放掉心里头那一丝丝的不对劲，或许她早已经抓到了王茂。

那样田思卉就不会死，韩素梅也不会那么痛苦。

韩素梅出于善心收容他，最后却落得家毁人亡。

明明错的是作恶之人，为何承担苦果的却是行善之人！

她总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纾发不出来。

陈武先像是懂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老于，你不能这样苛责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你、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不能用现在知道的线索去责怪以前的自己，怪自己没有‘早知道’。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早知道’。你是在欺负以前的自己。”

于今越深吸了一口气，车速慢慢平稳下来。她知道他说得对，陷入后悔和自责，对破案没有任何帮助。她需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思考，才能找出王茂的抛尸地点。

到达罗阳村的时候，小程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

“于队，武哥，我看了地图，从这去樊家村，车一般走高速，但人上不了高速，所以最快的应该是走这条国道。”小程将地图展开在他们面前，指出一条两地间的道路。

于今越想了想：“我们遇见他的时候是刚进宜霖市，那时他手中已经没有行李袋了。所以他抛尸的地点在罗阳村到宜霖市之间。但我觉得，他大概率不会拖着走太远，一则是尸体会发臭，容易引人怀疑；二则是多带着一天就多一天风险。所以他应该是远离罗阳村之后，就尽快埋尸或者沉水了。”

陈武先同意她的说法：“那我们沿着这条路走，沿途看看有没有荒地、林子或者湖、河、水库之类的。”

小程看看他们，又看看地图，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范围，两个城市之间，开车都要三四个小时，他们就这样一点一点找过去？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要是宋臣在就好了，他忍不住这样想，然后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宋臣应该还没出发吧？

正惦记着，就突然收到了宋臣发来的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上车，准备返校，问他们查得怎么样了？

小程悄悄看了看于今越，然后迅速给宋臣发了个短信：我们在罗阳村找尸体呢。这么大片地方，估计得找到明年去。宋臣，我觉得于队其实很需要你。要不……你晚一天回去？过来帮帮忙？

宋臣收到回信时，刚刚把行李塞到头顶的行李架。短信上的文字跳进他的眼睛，他像打了针鸡血一样，“噌”地一下跳起来，抓起刚放好的背包就冲了下车。

小宋：组织需要我！！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