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就撒开了宋臣:“兄弟,你保重。有空回来看我们。”
宋臣都被他逗笑了,可笑声过后,别离还是要到来。
案子破了,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重新回到各自不同的生活轨道上渐行渐远,直到再成为陌生人。
他有些不舍地看着于今越,心里忽然很羡慕小程的热情外放,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样,此刻或许会勇敢地抱一抱于今越,和她说一声谢谢和再见。
可他终究没有这样的勇气。
宋臣坐上公交的时候,恍惚觉得这好像是一趟从梦境开往现实的车,在将他缓缓带离那个冒险的世界。他好像在江湖中经历了一场携手并进的闯荡,结束后归于安静的只有他一人。
或许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吧。
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以后她又遇上难以侦破的案件,是不是会想起他?这个念头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立马飞快地甩掉。
不,这个世界上,最好永远都不要发生恶性案件!永远都不会再剩下他这样的人!
陈武先回到队里时,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怎么每个人情绪都不太高的样子?
“于队,肖军没有去申请宣告死亡,所以肖星伟的案子一直都是报的失踪。”他报告说。
于今越嗯了一声,很多父母是宁愿相信孩子失踪了、被拐卖了、走丢了,以后还会找回来的,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去申请死亡。
“想要定性为凶杀案件,还是要找出尸体。”她说。
“找尸体,宋臣在行啊……”他嘴比脑子快,刚说完就想起于今越因为这事挨批了,讪讪地收回了后半句。
一句话惹得小程大叹气,失去了那么安静又配合的倾听者,他都提不起精神了:“人家回学校了。”
陈武先算是明白队里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了。
“没事,那咱就自己找呗。不行一会儿再去趟随县,问问黄兴和史梦珍。他们和王茂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了解得比较多,指不定会想起什么之前漏掉的细节。”
于今越同意他的说法,两人午饭后便开车去了随县。
刚到黄兴住的小区,就看见史梦珍在楼下晒被子。晾衣杆上除了挂着一床粉色的被子,还挂了一块破破烂烂的东西,凑近看才看出来是一块很老旧的毛巾毯,绒毛都已经全磨完了,光秃秃的稍微用力一扯就破了。挂在杆子上时,破开的几缕布条就像挂面一样垂下来。
她家条件也没那么差啊,怎么这玩意儿都烂成挂面了还不丢掉,还拿出来晒呢?
陈武先疑惑地上前帮忙,寒暄道:“珍姐忙着呢?”
史梦珍回头见是他,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上次还没问完?”
她说完,大力拍打起被子,激起的灰尘呛得陈武先忍不住咳嗽。
上次他来家里问话,就弄得夫妻俩吵了一架,史梦珍心里是不痛快。
陈武先赔笑:“我力气大,我帮你拍吧。”
史梦珍一把拦住他:“别动!这我闺女的被子,你要是给弄上点啥气味,她就不盖了!”
陈武先讪笑着收了手:“我也没啥气味啊,烟都戒了那么久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这气味变一点青青都能发现,尤其是这个毯子,是她的宝贝,洗都不让洗!一洗味道就不对了。”
“啊?”陈武先不理解,“从来没洗过?那得是啥味啊。”他突然庆幸还好自己没去摸。
史梦珍白了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啥也不懂”!
“医生说这叫安抚巾,对小孩子很重要的!这是从青青小时候就跟着她一起长大的。”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然后将破毛巾毯收下来:“我趁今天青青不在家,才赶紧拿出来晒晒太阳,都不能晒久,这就得收了。”
于今越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多看了史梦珍两眼,只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颠覆了她的看法。虽然史梦珍为人是有点刻薄,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母亲!她对自己的孩子是相当负责的。
在九十年代别说是农村,就是城市里很多人都不太会有这样的认知,了解并接受孩子对某个特定的东西有如此强烈的依赖。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孩子这样肯定是无理取闹,打一顿就好了。
她却在带孩子去看病时,问清楚了医生为什么青青会这么依赖一件东西,但凡找不到或者味道变了,就会哭闹不止,弄清楚了“安抚巾”是怎么回事,并在之后一直尊重和照顾女儿的情绪需求。
也正是因为她的“刻薄”和始终将女儿放在第一位,才会在发现王茂的不对劲之后,为了女儿的安全,坚决赶走了他。否则等王茂再长大一点,有能力了,其实完全可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是她救了自己的女儿。
陈武先尴尬地笑笑:“用了这么多年,怪不得都破了。”
史梦珍嘟囔:“这还算新一点的,已经是第二个了。”
陈武先觉得奇怪,不是不让丢吗?“那第一个呢?”他问。
“哼!”她提起来就来气,“第一个,王茂走的时候带走了。”
于今越的心猛跳了一下,追问道:“王茂离开你家时,带走了青青的安抚巾?”
“对啊!就是他拿走的,他还不承认!”史梦珍想起那几天青青哭闹得嗓子都哑了,心里更是来火,“我还叫她爸专门去了一趟樊家村,让王茂把安抚巾还给我们。结果他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拿了。你说多气人!”
“不对。”于今越突然说。
王茂回樊家村的时候,她和陈武先专门开车去找他,并且在路上遇到了已经徒步五天的他。那时他两手空空,连瓶喝的水都没有,根本没有携带任何东西。
史梦珍语气却极其肯定:“绝对是他拿的,而且不止安抚巾,他还拿了另外一个东西。”
安抚巾裹尸啦?
47 第二个真相(下)
于今越谨慎地看着她,问道:“他还拿走了什么?”
“他拿走了我一个新买的行李袋,”史梦珍满脸不高兴,“他那点破烂玩意,用得着我那么好的行李袋装?!我那是专门买来给黄兴外出打工用的,袋子底下还带轮子呢!他吃我的喝我的,临走还顺走我一那么好的行李袋!真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