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在此刻特别刺眼,刺得她眼睛发酸。韩素梅只摇头,把伞塞他手里,然后拉着他就走。
她将他带回家,腾出一间以前放杂物的房间给他住。
她问过他,想不想去上学,她可以资助他,但是王茂拒绝了。他已经十六岁,从小也没读过几年书。对他来说,上学是奢侈品,他早就不做这个梦了。
韩素梅见他态度坚决,便退了一步:“那你去我公司里帮忙吧。送牛奶这工作别做了,外头黑咕隆咚,冻得刺骨,你一小孩也不安全。”
2003 年的春节,原本孤独的母与子,凑成了一个家。
年三十这天,王茂在厨房忙碌着年夜饭,韩妈妈要来帮忙,他连忙推了她出去:“你的手还没好,别再受伤了,出去看电视吧。”
她拗不过,便在客厅里摆放些年货糖果,电视上放着热闹的春节节目,当看见著名的主持人买菜时也会跟人讨要两根免费的小葱,她乐得呵呵笑。
厨房里的王茂看着也不由自主跟着弯了嘴角。这场景,和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家并无二致。
看着看着,锅里的热气蒸腾上来迷了他的眼,在眼中化成一汪清潭。
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不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他还能拥有家,有妈妈!
那一刻,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保护好妈妈。他已经长大,有能力守好自己的家,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2006 年网购兴起,王茂学东西快,韩素梅便让他去管网店。他将全部心思投入进去,网店越做越好,发货量渐渐大起来,需要一个单独的仓库摆放货物,他便在市郊几处都看了看,最终选定南来村,租了一个闲置的仓库,从此开始两地奔波的日子。
韩妈妈看他总是半夜回来,心疼他这样太辛苦。可是王茂一点都不觉得苦,他觉得忙完一天回家,能喊声“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这样两地来回的日子持续到 2009 年,那天像往常一样,王茂回到家便满屋找妈妈。韩素梅一脸激动跑出来,告诉他:“小茂!你姐姐要回来了!思卉要回来了!”
王茂愣了一下:“姐姐决定回来?”
这些年他没少听妈妈念叨思卉,说她读完了大学又决定读研究生,还说找了一份实习的工作,可能毕业就留在澳大利亚。
韩素梅和她打电话总说“挺好,你好就行。”可是每次挂掉电话,便会在那里呆呆地坐很久,然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她明明很挂念她,这么多年不见,明明很想她,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父母的爱,如静水流深,无论水底多少劲流涌动,面上却不显露。
这通电话之后,韩素梅欢欣雀跃的心情都挂在脸上,每天哼着歌去公司。可再往后,随着思卉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却开始犯了愁。
思卉是有洁癖的人,她一向不允许别人进她房间,也很讨厌家里来客人。如果知道王茂住在家里,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韩素梅的眉头一天比一天锁得更紧,直到 6 月底的某天,王茂回来告诉她:“妈妈,现在货量越来越大,我经常半夜开车这么远回来,确实有点累。我想要不在南来村租个房子,搬出去住。”
更新了!
是滴!
攒了几章一口气看完还是觉得看不过瘾,越临近真相越抓心挠肝
这几天日更,我也抓耳挠腮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辛苦作者大大
41 第一个真相(三)
这句话说完,王茂见到韩素梅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有不忍,紧接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好,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她说,然后揉了揉王茂的头发,“你姐姐回来,应该是不习惯家里多一个人。委屈你,搬去外面。”
王茂的眼睛亮了亮。
原来妈妈都知道,知道他是在为这个家退让。
委屈被看见,就不委屈了。
他绽开一个笑,用力摇了摇头。
2009 年 7 月,田思卉回国那天,王茂和韩素梅一起去接机。
思卉在电话里听妈妈提起过他,知道他是妈妈认养的儿子。不过她对这个新弟弟并不熟悉,不可能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他,顶多当成普通邻居来相处。
田思卉接受了国外自由民主的思想教育,并不太干涉母亲的生活。反正王茂不住在家里,只偶尔回来吃饭。既然不影响她,她也懒得过问。
韩素梅对思卉的回来表现得非常惊喜和珍惜。整个公司都知道,老板最近心情超级好,以往犯了错要挨训的,现在老板都以一句“下次注意”,轻轻带过。
韩素梅在公司里看到好看的款式,全都会带回来给女儿试试。
有一次王茂主动提出做拿手菜给姐姐尝尝,做完饭出来,看见母女俩在房间里试穿从公司带回来的十几件新款,有说有笑。
他走到门口喊她们吃饭,她们也只应了一声,让他先吃,依然兴致勃勃在衣橱前比划。
站在门外的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挡在外面。里面的世界,他进不去。
看着她们融洽的模样,他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察觉到自从田思卉回来,妈妈就变了。她的全部重心都放到了女儿身上,关心她的工作、关心她的交友、关心她的情绪。
妈妈的眼里,好像越来越看不到他了。
2009 年 11 月 11 日,第一个线上双十一购物节,他没日没夜地忙了大半个月,做出了很出色的业绩。在活动结束,一切工作收尾后,他从南来村出来,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往家里赶去。大半个月没有回去,他很想回家见见妈妈,和她一起吃个饭,也想听她夸夸自己。
可路上给妈妈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他担心极了,一路疾驰回家,打开家门时,里面冷冷清清,厨房里冷锅冷灶没有人影。
妈妈依旧联系不上,他只能打给妈妈的助理,这才得知,她和田思卉临时决定去旅游,现在已经在飞机上。助理说,她们是今天一拍脑袋决定的,匆忙订机票和酒店,收拾东西,估计没来得及和他说。
一腔热情,慢慢冷下来。那晚他在空荡荡的家里坐了整晚。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几岁的他蹲在赵玲留下的那滩血旁,从早等到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