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她一边换鞋,一边把手中的药和钥匙等都放在鞋柜上,然后急匆匆进厨房接了壶水,放在煤气灶上,准备烧水吃药。水开后她关掉火,回到客厅,想去拿鞋柜上的药。

这时,有人一锤重重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宋臣的心脏也像挨了一锤,猛地紧缩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中的感冒药盒被捏得几乎变了形,缓了好一阵子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

“痛……”一个细微的声音从他手心传出。

他摊开手,药盒带着哭腔:“痛煞特!险介乎被你揿死,面孔给我扭歪特!”

宋臣连忙把它抚抚平,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默立片刻后将药装进口袋,沿着那天妈妈走过的路,走到家属区外面的惠民药店。药店里有两个工作人员,见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进来,便问他需要什么。

他掏出药盒放在收银台上,问店员:“姐姐你好,请问你还记得去年 9 月 10 号下午,照片中这个人是不是来买过白加黑感冒药?”

他将妈妈的照片递到她俩面前。

“哎哟,这么久了,我们哪记得。”两人看着照片摇头,又问他,“小朋友,你打听这个干么?”

他不太会说谎,心下泛起酸楚,咬了咬嘴唇乖乖道:“她是我妈妈,她不在了,我想知道她那天去了哪里。”

俩店员见状相视一眼,流露出同情的目光。“9 月 10 号那天,是教师节吧,唔……”她俩仔细回想起来。

“哎,那天好像在机电厂家属区出人命了?”其中一个店员问另一个。

“哦对,就是那天。老公把老婆杀了。啧啧,真是可怕,没想到离我们这么近居然有凶杀案。”

宋臣又问:“就是那天。你们下午见到过她吗?她大概两三点来买过药。”

一个店员还在想,另一个突然“哎”了一声,问道:“她是不是有把特别漂亮的粉色太阳伞,收起来像朵花一样?”

宋臣心中一跳,连忙点头:“对!”

妈妈有一把很特别的太阳伞,伞沿缝了一圈花瓣,收拢时便在伞柄处形成一朵盛放的花,像个艺术品。那是年初爸爸去深圳出差时带给她的,她特别喜欢,晴天出门时总爱打这把伞。

“我记得那把伞,当时还问她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把,但她说是老公从深圳带的。我还觉得特别遗憾。”

“所以,她那天真的来过。”宋臣心跳如擂鼓,“是几点钟,你们还记得吗?”

两人摇头:“这个不记得了。”

提到伞的那位店员突然又说:“哎,我们不记得,但是探头可能记的!我和她聊这个伞的时候,是不是路口有辆掉头车和自行车剐蹭上了?”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两人吵得可大声。你妈妈出门时,我们还让她过马路时注意看车,这路口老有不遵守规则乱掉头的。”

宋臣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一个交通摄像头。他呼吸紧了几分,探头或许真有可能拍下了当时的画面。但他也犯了难,因为这个明显属于交警管理,要怎么才能看到拍摄的画面呢?

他向两位店员道谢,从药店里走出来,思索片刻后心里有了主意。他去小卖部里借了公用电话,打给了一个人。

孩子真不容易,总算找到线索,于今越快出来啊

会出来的??

搓手手,找姐姐去了吗

一锤子吓我一跳

摸摸。就是要这效果??

14 第三个案件

新环区是甸州市的开发区,近几年开发建设得比较迅速,到处都是新建的商品房和新修的道路。然而在市郊的位置还保留有一大片老式居民区和几栋老厂房,那是新环区的原富枫纺织厂。

纺织厂在八十年代效益不错,居住在周围的居民十有八九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和家属。九八年国家强制淘汰落后产能,纺织厂关停,大量工人下岗,住在这里的很多人都跑出去打工再就业,厂房荒废下来,原本热闹的家属区也归于寂静。

走进这片区域时,于今越不禁感叹时代的变迁在这里留下的缩影。

侦查员小程带路,领着她在横竖交错的居民区里穿行,最后进了一处平房建筑。

“于队,就是这里。”

近几年破获了不少案子,于今越已被任命为新环分局刑警大队队长,沉稳凝练的气质越发突显。

韩素梅在屋内焦急地等待,见警察来便急急站了起来。

于今越进屋后习惯性地环顾一圈,然后看着那位五十多岁的女性问:“是你报的警?你女儿失踪了?”

韩素梅连连点头:“是,我女儿思卉不见了。”

韩素梅在这片地方住了有几十年了。她原本也是富枫纺织厂的女工,九八年下岗后又和老公离了婚,单独带着女儿生活。

韩素梅是个要强的女人。遭遇到双重打击的她没有被压垮,而是咬着牙一边干起服装批发的营生,一边拉扯女儿长大。她的眼光好,押上所有积蓄进了一批衣服,全都卖了出去,赚到了第一笔钱。当时她没有想到这会是自己的“卉卉服装公司”的起点。

卉卉取自她女儿的名字田思卉。

对于女儿,她是有愧疚的。因为生意起步,要赚钱活下去就要投入大量的心血和精力,相应的陪伴女儿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性格有些强势,女儿十几岁时又处于叛逆的高峰期,母女俩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思卉对她说过最伤她心的话是:“怪不得爸爸要和你离婚!早知道还不如跟着爸爸!”

在那个年头,单亲妈妈的日子是旁人不能想象的艰辛,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她或许根本无法咬牙坚持下来。这么多年,无论多苦多难,她没有落过一滴泪。

女儿的这句话,却让她在房间里哭了整晚。

后来公司做了起来,她们的日子也步入小康,但母女关系却始终处在破碎的边缘。2002 年思卉高考失利,她花钱把女儿送去了澳大利亚留学。

孩子长大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家,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韩素梅的服装生意也逐渐平稳,儿子进了公司帮她分担。她过了最忙的时候,有了时间陪伴女儿,孩子却早已离开,不再需要她。

慢下来的她有时候会想,关于母女关系的这场修行,她或许是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