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发现高思敏的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看着造型挺独特的,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其实,他在吃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但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

高思敏的家是个大平层,具体有多少房间,何意不得而知,住下朱淼是绰绰有余。

整体装修的风格有点像和珅府,与高思敏的年纪完全不符合,各处门窗均为黄花梨镂空雕花,中间雕百种蝙蝠,寓意福气祥瑞。门厅有微型小桥流水造境,古色古香。

进门后,一整排红木百叶窗柜,放鞋子、外套和包,但却在外面放了几双男人的皮鞋,再进到屋子,红木沙发上还搭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不知道这些男人的东西是不是有钱未婚夫的。何意想,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高思敏要离开职场了?

何意看向朱淼,又想起杜胜男,好像很多女人在结婚之后的结局都是远离职场,放下自己的饭碗。

很少有人能像周红艳平衡家庭和事业,或者是说,如果每个女人都有一个老崔来替她分担负担,她就能家庭事业双丰收。

“没想到你这样的小公主喜欢这种故宫风。”朱淼一边搬行李,一边说。

“这房子不是我的名,是我妈的,她喜欢。”高思敏说得很坦荡。

何意又想起自家的房子,大红本上也没有杜胜男的名字。但好在装修的时候,他没插过嘴,都是杜胜男一力操办,一共花了六十万,其中一部分用她带来的嫁妆钱装修的。

其实,何意家里不差那几十万,但何宏远总逼逼叨叨说杜胜男结个婚就只出个人,何意两口子听不下去了,杜胜男主动提出要出三十万堵何宏远的嘴,何意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思及此处,何意想起杜胜男在离婚协议里提说要把那三十万还给她。

把三十万还给她可以,但是,婚不能离。何意想。

何意记得结婚后,杜胜男把户口从单位的集体户迁到他名下,户口簿那一栏写着:户主之妻。他有一种拥有了她的感觉。

对于女人们来说,她们的名字以“之女”、“之妻”出现在各种文件上,最后这种“之女”、“之妻”看似稳定的生活,实际上却经不起半点推敲。

眼前正在收拾东西的朱淼,她不就是因为房子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才被赶出来?

何意忽然觉得有些压抑,他看着还剩五分之一就要集齐的「丈夫的牺牲」,心想,他总有一天要变回男人,再次成为社会的主流。那么从小就被困在这具躯体里的杜胜男,她只能永远处于不平等的一方。

她们的危机感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说,你要想办法把名字加到房本上,知道吗?胜男。不要指望男人的爱,那是无需飘渺的。万一哪天他变心了,就会把你扫地出门。”朱淼把常用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床头上,其他的箱子就放在一间空房子里。

“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何意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何宏远不想给杜胜男分一分钱房产,因此处处防备,何意表面配合,是因为他从未想过离婚,才觉得不如遂了何宏远的意,没必要和何宏远闹不愉快。

如果自己反抗,何宏远会以为是杜胜男给自己出的主意。何宏远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要求要是达不到,一定会扑到杜胜男面前贴脸开大,当时候双方撕破脸,他更不好下台。

现在看着朱淼落寞的背影,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命运的失控感,她不仅代表了朱淼,也是“朱淼们”的缩影。

等两人忙完走到客厅的时候,何意发现高思敏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一些西式菜式。原木色的沙拉盆里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蔬菜,三块鲜嫩的菲力牛排,三杯宝石一般的红酒,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奶油蘑菇汤。

一股浓郁芝士和牛肉的香味在空间里弥与交缠。

“我简单地做了几道菜,一起来吃吧。”高思敏穿着围裙,手上带着橘黄色的防烫手套,端着一盘烤三文鱼,上面彩椒和柠檬烤得吱吱冒着三文鱼的油。

何意没想到高思敏这样的女孩子还会做饭,她自豪地说:“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可是练就了十八般武艺。我还会换轮胎呢!”

“真厉害。”朱淼鼓掌。

高思敏的厨艺确实不赖,三人吃得很开心,一开始有些拘谨,只是聊聊不痛不痒的话题,几杯酒下肚后,高思敏和朱淼打开了话匣。

“那个老东西说对我没有爱了,我呸!他是见我生不出儿子,才把我踹了。”朱淼的脸红彤彤的,她举着一根筷子,不停地晃悠着。

“但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已经申请冻结夫妻共同财产了。他们都以为我好欺负,我还掌握了老曾转移婚内财产的证据。但是,我现在不会发出去的,我等,我等那个老东西做手术前再发给他,气死他!”

她将手里的筷子,狠狠戳向前方,就像是在用刀剑刺向敌人的心脏。随后,她又哭了起来:“可是,律师费太贵了,我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多挣钱。我好蠢啊,为什么当年要买那么多衣服和包包,不知道存起来呢?那是好大一笔钱啊!”

朱淼忽然站起身,她离开了餐桌,等她回来挂满了浑身的珠宝以及包过来十几个包包。

她拿起其中一个黑色的包,然后说:“Kelly 25,鳄鱼皮!”

随后,朱淼将包往后一抛,重重地跌落在地。

她又拿出一个说:“Birkin 30 大象灰!”

何意在周红艳的衣帽间见到过类似的款式,但是皮不同,比朱淼的花哨许多。他总听周红艳跟几个富婆姐妹说什么养马,估计养的就是这种马。

“这些包是什么概念?”何意问身边的高思敏。

“就是李小埋一年的工资的概念,还不算配货。”高思敏举起酒杯,透过酒精看着对面正在发泄的朱淼。

朱淼一边丢一边笑:“我要是知道有今天,我应该不买包,而是让老头子给我折成现金,我现在靠着利息都可以过个好日子了!”

高思敏也有些醉了,说话有点大舌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我爸跟老曾一样!他只想要儿子,现在有了儿子,就连结发妻子都不要了。我不会把公司让给那个女人的儿子的,他还是个胚胎,我已经成人了,我一定要想办法继承家业,气死他们!统统气死!”

听高思敏这么说,朱淼有了共同语言,把自己如何冻结财产,如何请私家侦探查老曾给前妻的大额赠予,倾囊相授。

“我好佩服你,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高思敏一脸诧异。

朱淼的脸上挂上苦笑,她那因为整容而变得不成人样的脸,扭曲又怪诞:“不然呢?我早就众叛亲离啦!你知道吗?我结婚的时候,我爸差点没被我气死,哦,对,后来他真的被我气死了。”

说着说着,朱淼又哭起来,眼泪哗哗流。

高思敏走过去,搂住了朱淼,两眼呆呆地看着窗外。

“那你真的爱他吗?”

朱淼点点头:“我是真的爱过老曾的,只是没人信。我当年一个人在北京,从来没有男人对我那么好过。他那年三十八岁,我刚上大学十九岁,我特别羡慕我同学的那些大牌包包,大牌衣服,可是我买不起,就买了 A 货。”

朱淼看了看高思敏说:“你是千金大小姐,你不会理解我的这种心情。你可以说我物质,说我爱慕虚荣,对,我承认!我都承认,我就是物质,我就是虚荣!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想要了!”

朱淼痛苦地捂住胸口:“可是我得不到啊,那是我爸妈几个月的薪水,我知道我可能苦命打工能买得起一个两个,甚至都要分期付款,那不是属于我的世界。但是我觉得那些包包和衣服的款式真的很好看,很美,很衬我。我的小红书账号,拍的都是我的街拍,粉丝很多,大家都说我的穿搭好看。也因为我擅长做自媒体,就被一家公司看中招我实习。也是因为这次实习的机会,我遇到了老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