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连人都不是,轮得到你对我家房子指手画脚?

不久前李涛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就在眼前,我猜开会那天他就已经想好投标成功要喝什么香槟了。

一种想要把工贼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传遍四肢百骸,正在我恨不得一拳把电脑打通的时候,王半仙却像是会读心一样捉住我的胳膊,轻声道:“还是算了吧,就你这肱二头肌,跟吃了猪饲料似的,摔一下肯定坏,以前有人摔过,显示器一千五主机三千,是你房贷的两倍。”

“…………”

发疯文学果然不适用于穷鬼。

分秒间,我的理智就像是一团被踢飞的棉花一样飘了下来,回归身体,我长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拉了椅子坐下了,咬牙道:“他还想要什么证据?”

派出所没有记录,查了周边的案件又显示关联性不足,我还能怎么给房子自证清白?

这时王半仙想了想:“既然说关联性不足,就说明它那里肯定有关联性更强的证据,这件事我们绕不开,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它的评判依据到底是什么,我们才能有针对性地查。”

说罢,他直接给薛师傅发消息,问她能不能想办法找到风水先生研发团队里的人,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也好过我们现在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地乱碰。

而我在一旁越想越烦,本来就是飞来横祸,还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了,真不知道研究这些高科技的人自己有没有用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眼看薛师傅那边还没回复,我干脆直接上网搜索起了房产智能 ai,想看看网上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除了那个李涛,我的仇人又还有哪些。

本来在我的设想里,这玩意儿作为商业机密应当还没有见光,谁想到我刚按下回车就意外发现,其实房地产市场上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研发这样的评估 ai 了,只是那时候是用来估价的,最终因为系统不成熟,没有大量推广应用。

我随手点开一条最前排的新闻,说的正是心家开始引入大数据模型进行智能 ai 训练,而在底下,记者列举了当时研发团队里的几个名字,我随便扫了一眼,却感觉脑子瞬间炸了。

我在团队里看到了薛岚的名字。

oho!

欧哟,这下好了

十六

我怒气冲冲下车的时候,王半仙还跟在我身后。

薛师傅家住的小区在钱江新区,距离心家总部不远,看着像是什么新建的高级人才公寓,虽然装修颇为现代化,但周围却没什么配套,只有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拉来十点才下班的社畜,疲惫地拖着步子往小区的方向走。

路过其中一个大哥时,我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打啤酒,正在问 ai:“一天喝四杯咖啡后再喝六瓶啤酒会死吗?”

一分价钱一分货,普通社畜租房用钱,高阶社畜租房用命,以后等 ai 上岗了,大家就都可以平等地睡大街和躺板板了。

“难得咪仔下班早,平时这个点估计她还在公司呢。”

比起怒火滔天的我,王半仙却很是悠闲,追着我的步子走进小区,无奈道:“你也别太大火气了,你刚刚看到的新闻都是两年前的新闻了,咪仔那时候在项目组里,未必现在还在,你看,我和她都这么熟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

我心中冷笑一声,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回薛岚一叫就来,且帮我的时候满脸心虚了。

敢情心家这套房产评估 ai 的初始研发团队里就有她一份,甚至两年前还堂而皇之地接受了采访,如今却说自己接触不到数据库,这话狗都不信。

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想要撇清关系的话,不帮我不就完了吗,又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情来蹚这趟浑水?

我实在弄不清楚猫脑壳的脑回路,一头扎进电梯,王半仙帮我按了六,好整以暇问道:“如果咪仔真的和风水先生项目组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我心想还能怎么办,猫把你电视机踹了你难不成就能揍猫吗?撑死了就是把她按在电脑前头让她赶紧把 bug 修了然后放生,仅此而已。

当然,吵架的气势还是要有的,我爸说过,进询问室的时候气场决定一切,我绷住脸,已经做好了门一开就把手机报道怼在人脸上的准备,谁想电梯门一开,猫就守在前头。

薛师傅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站在电梯门口,穿着她的格子家居服,见到我们,她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刚刚系统崩了,我还没修好,要等我一会儿,不用换鞋了。”

说罢她扭头进了屋,我和王半仙跟在后头,一进门就发现,薛师傅的家里干净得像是个样板房,除了门口放着的三双鞋,整个客厅没有一丝生活气息,没有绿植,没有摆件,甚至桌子上连一丝油污都没有。

王半仙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上来就拉人家冰箱,结果里头更是干净得堪比我的支付宝余额,只有可乐和矿泉水,王半仙不由叹气:“看来咪仔又不好好吃饭了,难怪脸上婴儿肥都没了。”

亮着灯的房间里传来有规律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循声而去,发现薛师傅整个人团在座椅上,正以一种看上去就会脊柱侧弯的姿势修 bug。

“要喝什么可以去冰箱里拿,不过我家恐怕没什么吃的。”

薛师傅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手机更是每隔三秒就亮一下,而她往往匆匆看上一眼注意力就重回电脑,眼看就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了。

牛马见牛马,谁又不是死人微活?

一想到就算是薛师傅这样的大学霸也是每天初具人形就得拉磨,我心中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再一转头,发现薛师傅的床头还放着三四瓶褪黑素,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句“小猫咪又能有什么错?”

我问道:“我就问一句,薛师傅你现在到底在不在风水先生项目组里。”

薛师傅眼也没抬:“如果我说我在呢?”

我脑子一热,险些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而这时薛师傅重重敲下最后一个键,仰头在她的人体力学工程椅上长出了口气,随即转过椅子来看着我:“我现在是风水先生的数据标注员,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筛选管理输入进风水先生的数据库,这种工作一般来说是外包的,但由于李涛担心被竞品那边渗透,所以丢给了我,同时我还要负责心家的前端维护。”

非要说的话,薛师傅就像个会走路呼吸的 ai,无论你给到什么情绪,她的反馈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光标,连闪烁频率都不会变。

薛师傅又道:“我大三来心家后不久就进入了李涛的团队,在这篇新闻上网的时候我正在他手下做前端,负责风水先生的前代产品,用来给房产估价,但后头没能做下去,紧跟着风水先生项目组成立,以我的资历做不了核心,于是就给边缘化,负责筛选数据,也因此先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只能够根据我经手的数据给出推测,尽可能地帮你。”

解释这些时,薛师傅逻辑清楚,言辞平静,就差要给我拉思维导图了。

我过去还从没和人吵过这么理智的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抱着手臂在旁看热闹的王半仙见状笑笑:“咪仔你还是直接说你的苦衷吧,小林可是天生的天刑司命,刚柔并济,在他面前,咪仔你就不用强撑了。”

强撑?

我一愣,心想薛师傅脸上哪里写着这两个字,就听一声轻轻的叹气,薛师傅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其实我从下班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介意我先泡个面再和你们说吗?”

抬头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我还没说出话来,薛师傅已经轻巧地从我身旁钻了过去,去厨房烧水了。

也是直到厨房的灯被打开,我才发现薛师傅家的电磁炉甚至都没插电,油烟机的油槽里干干净净,整个厨房里,显然只有热水壶是常用家电。

明明只是个过来看热闹的路人,但王半仙不愧是王半仙,帮薛师傅撕包装袋挤调料包一气呵成,自然得像是原本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薛师傅也是饿坏了,面饼泡了还没两分钟就开始狼吞虎咽,我看她腮帮子塞的鼓鼓的,终于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交代清楚我这边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