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帆到ICU看那个急性化脓性胆管炎的手术病人,和ICU的医护了解了情况,说是人已经醒了,只等24小时后回他们肝胆外科病房就可以了。
下了夜班到家已经十点多点儿,顾晓帆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昨天急性化脓型胆管炎和那个胰腺炎急救的患者,这两个病例是他全天接收的最重的患者。
从业以来顾晓帆就有个习惯,每天回家都要把当天的疑难病患,他处理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一遍,自己给自己找问题。
他把这两个患者从接诊到手术结束的全部过程都回忆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安心睡下。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多,他才被腹中的不适叫起床。秋天夜晚长了,顾晓帆睁开眼望向客厅,天都黑了。
他坐起身,在床上半天不能动弹,把脸埋在手掌里,这么一算他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同样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的另一个人,睁开眼睛时是在病床上,淡蓝色的帘子把他的床和外界隔开,白色的房顶很高,听觉上感觉周围很空旷,耳边滴、滴、答、答地响着都是仪器的声音,像是一群夏夜里的赛博虫蝇,叫声此起彼伏。
程瀚奇前年在国外工作中确诊胆结石,但他想挺挺到国内再做手术。所以一直是采取保守治疗。
不发病的时候好端端,而且这一年发病的次数也不多,所以他经常忘记自己有这个病。
直到这天,在工地上验收就觉得胆囊的位置隐隐作痛,作为业内有名的监理,虽然已经做到总监,但发包方点名聘请他为工程验收。中午发包方叫他吃饭,他正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因为傍晚有个和国外的非常重要的视频会不能耽误,他回家自己吃了点止疼药和消炎药,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晚上他感觉好一些,开完会他才发现自己从早晨开始就没吃东西,于是抓起桌上的一包已经干了的切片面包,塞进嘴里。
因为最近一直在加班,程瀚奇觉得今天特别累,昏昏沉沉躺着,看时间七点多,医院门诊已经下班,他想凑合一晚第二天再到门诊去。但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右侧腹部越来越疼,觉得自己像是在火盆边被烤着一般。
他强忍着疼痛,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没拆封的水银体温计。甩好几次才把体温计的水银柱甩下去,夹在腋下。
五分钟测量的时间里,他已经觉得不对了,拿出手机拨打了120。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他看了眼体温计39.5o了。
到医院的路上,程瀚奇昏昏沉沉,所有的感官在剧烈的疼痛下都封闭了,那之后的事他记不真切,只记得医生摸他的脖子手很凉,按他的肚子时不但手很凉,按得他肚子还很疼。
现在他醒了,虽然动不了,但思维异常活跃。
他想到自己没有通知家属,也没人知道他生病,那大概率是医院先抢救了他没有计较费用的事。
当他被护士们推着来到肝胆外科病房的时候,他这才见到自己的主治医生顾晓帆。
第0003章 主治医生顾晓帆
顾晓帆下夜班休息了一下午,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储物柜里还有他妈妈前段时间寄来家里新收的小米。
多年来父母总是会时不时给他寄些家乡的时令特产,亲戚给的好东西他们也都会给顾晓帆寄来。
顾晓帆会做饭,但因为工作忙,父母送来的东西经常是来不及吃完就放坏了。他委婉地提过一次让别再寄来,但父母还是会寄来。他明白父母在用他们的方式帮助自己、关心自己,给自己减轻负担,他便不再拒绝。收到东西尽量物尽其用,实在消耗不掉就给孙乃谦、周可送一些,或者给其他同事们分一分,总不至于浪费。
看着白色布袋里的小米,他莫名就想起昨天那个营养不良的胆管炎患者。如果恢复正常,这几天他就可以喝粥了。于是顾晓帆找了个塑料罐子,装满了一罐小米。
次日一早顾晓帆准备到病房查房。刚到科室被护士长叫住:“顾医生,你管的那个急性胆管炎病人清醒之后说有职工医保,还雇了护工。我和他说过是你帮他垫的医药费的事了,他说见了你会还你钱。”
顾晓帆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和护士长道谢:“谢谢,张护士长,我去查房。”
于是,程瀚奇终于在清醒状态下见到了没戴口罩的主治医生顾晓帆。
“感觉怎么样?疼吗?”顾晓帆声音温和,皮肤很白,嘴唇颜色不深,淡淡的红粉,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程瀚奇刚才被护工扶着坐了起来:“感觉好多了,还有点疼,不过可以忍受。”
顾晓帆点点头:“疼得厉害就告诉我,给你上点止疼药。我叫顾晓帆,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是急性化脓性胆管炎,之前你就有胆结石,石头大部分是泥沙样的,这次发病是那些稍大点的石头进入了胆总管,造成梗阻化脓还有粘连。这个病凶险,为了根治,对你进行了腹腔镜胆囊切除,尽可能地为你减小伤害,但这毕竟是手术,而且这个病术后也是必须严格治疗……”
顾晓帆长相很隽秀,说话的时候,目光很真诚也很认真。
“谢谢医生。”程瀚奇笑着毫不避讳地仔细地打量对面的医生。
顾晓帆被盯着看得不自在,侧身按了几泵床尾挂着的免洗手消液,仔细搓洗手部,晾干,对着病床上的人说:“衣服掀起来,我看看刀口。”
程瀚奇照做把上衣撩开露出腹部。
顾晓帆在程瀚奇的肚子上按压:“我按着时候疼吗?”
“有点。”
顾晓帆“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检查好,顺手把程瀚奇的上衣拉了下来遮住他的腹部。
紧接着又去床尾挂着的那瓶手消液按了几下,又一次搓洗手部,站到了离程瀚奇更远的地方。
“排气了是吧,但今天稍晚点时候可以吃点流食,米粥什么的少量吃点。”顾晓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营养不良,自己也看得到吧,太瘦了影响你的恢复,病好了要好好吃饭。以后尽可能避开多糖多油,要多吃蛋白质。”
程瀚奇轻飘飘点了下头没说话。
顾晓帆看着眼前的人在提到好好吃饭的时候笑容都淡了,不免又动了恻隐心,朝他道:“你家属还联系不上吗?”
程瀚奇立刻道:“顾医生谢谢你,我已经雇了护工,把医药费付了,你之前替我垫付住院急救费用实在是很感谢。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加一下你的微信转账给你。”
顾晓帆迟疑一下,今天事情这个走向和那晚他看到这个人的形象、情况,是有些出入。不愿多纠缠,顾晓帆拿出手机翻出了二维码:“客气了,你能康复就可以了。”
程瀚奇急忙发了好友申请。
顾晓帆朝他点点头,转向另一张病床上的病人去询问病情。
程瀚奇看着顾晓帆的侧脸,他发现顾晓帆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笑过一下。他自认为刚才聊天的氛围还挺轻松地,自己感谢的话也说得很殷勤,但顾晓帆就是一次都没笑。
程瀚奇不说阅人无数,但见打过交道的人也形形色色、牛鬼蛇神全都有。按照顾晓帆的长相明明可以很明媚亮眼,但现在却有股子林黛玉似的恹恹的“风流”,眼里有认真和专注,但却少了那么点活泼的生气。
傍晚的时候,护工带了一个保温桶来。
“程先生,医生说你可以喝点粥了,我下午熬了点小米粥,你稍微喝点。”这位男护工是个五十岁的农村汉子,很健谈,和程瀚奇待了一晚上已经很熟络了。他打开保温桶,拿出一个小碗,倒出一碗小米粥放在床头。
米汤洒了一些出来在桌面上,护工可惜地用纸巾擦掉:“哎呀呀洒出来可惜了,这米真好,是今年的新米。黄澄澄的,熬出粥来那米油好多啊,这最养人了,你快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