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他朝床上的男人说:“你现在情况非常紧急,急性化脓性胆管炎还有胆结石,已经达到手术指征得把化脓引流出来,另外提前要和你说,你胆结石的情况也比较严重,如果手术中情况严重,可能需要切除胆囊,需要联系你的家属签字……”

男人立刻回答,甚至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自己签……可、可以吗?”

顾晓帆看着床上瘦弱的人,衣着满是灰尘、脏污,猜想,这大概又是个苦命人,问缴费的话堵在嘴里,不忍道: “确实联系不到家属吗?费用……”

男人似乎又被一阵疼痛折磨着,说不出话。

哆嗦着取出手机:“我手机能缴费……”

来不及了,顾晓帆急忙去准备,边走边对一旁的同事说:“报总值班,立刻手术……钱我先帮他垫上。”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你觉得本文不错,求收藏,请点击我的主页关注我!可以的话多评论与我互动,一方面能知道大家想法,另一方面这样本文才有更高的人气,排到更好的榜单位置被人看到。万分感谢!

与本文相关的另两部小说:

《回避关系》毒舌律师X腹黑医生;《草本乔木》外科医生X大学讲师,均已完结,欢迎阅读。偶然写了三个医生为主角的小说,文中专业不当之处请多包涵,那就叫三部曲吧。嘿嘿

第0002章 如何做自己

急性化脓性胆管炎异常凶险。症状如果长时间得不到缓解,会从剧痛、高热、黄疸三联征加重至休克或神经系统症状形成五联征,这个时候人的生命消逝将以小时倒计时,急救刻不容缓。

顾晓帆诊断下,程瀚奇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不管是否联系得到家属或者能否把费用结清,在这个随时可能消散的生命面前无足轻重。

顾晓帆请示了医院的总值班,立刻和同事们一起给程瀚奇进行了腹腔镜手术。

手术探查程瀚奇的胆管里积着结石和脓液,胆囊里如B超检查,泥沙样结石很多,有粘连的趋势。再迟点手术,就得由微创转开腹手术,对于患者来说,当然是代价越小越好,顾晓帆当即决定进行胆囊切除术。

手术结束,顾晓帆回了办公室。

周可见他进来,直叹气:“你总这样怎么行?你那工资也不够给几个病人垫付住院费的。”

顾晓帆刚坐在等在凳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垂下:“怪可怜的,人高马大的瘦成那样,巩膜都黄了,情况太紧急了救命要紧,我也不是对任何病人都这样。”

“可怜的人多了,你……”周可看看门外,拉着滚轮椅“唰啦”滑过来,低声在顾晓帆耳边说:“我告诉你,‘捧杀’两个字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顾晓帆闻言一顿,又实在觉得别人离得太近让他不适,便不着痕迹向后撤了撤,与周可对视。

周可见他不说话,继续:“这事儿,我是早都看透了。看着把你树成典型这事儿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好,领导们初衷可能也是好的,但没有别的心思吗?其实是把你驾在那儿了!对于你个人来说,单纯是荣誉最好,但就怕成了枷锁。你今天给这个病人垫付了费用,那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你垫还是不垫?一旦你有天不冲在前面,不主动垫钱,闲话就来了!他们会说……”

周可捏起嗓子,扭着头模仿:“哎呀,你看那个顾晓帆,他不是很有能耐吗?他不是先进典型么?他怎么不把患者欠医院的钱都补上啊?”

周可是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此刻夹着嗓子在那模仿别人说闲话的样子,十分滑稽。尽管他的话说得掏心窝子,顾晓帆听得也非常走心,却还是被他那个搞笑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

“我明白,”顾晓帆笑着喝了口水,抬手拍拍周可的肩头:“谢谢提醒。我尽量做自己。”说罢他把水杯的盖子盖上,站起身:“我去看看那个病人。”想到那个病人,他就不由皱起眉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家属。但他的情况刚才自己就去看过了还算平稳,他只是用来当借口离开办公室。

顾晓帆走在住院部的楼道里。脑海里是他刚才在周可面前说得那句:我尽量做自己。

做自己。“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要怎么做“自己”呢?

这些年,顾晓帆觉得“自己”已几经变化,模糊了形态。

在小县城里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成绩一骑绝尘,老师同学都围着他转,他对自己有了“优秀”的认知。

然而到了大学,他才知道山外有山的“山”遮挡住了他几乎全部的视线,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自己根本排不上号。可他不服输,那可怜的顽固的,但其实非常脆弱的自尊,强撑着他度过了八年大学时光。

大学里他其实要比在高中时更加努力,才能维持住他所谓才子、好学生的名号。于是,大学里他又可以享受着那样来自他人歆羡的目光,也深深被那些无论他多努力,都看不上他的人所刺痛。拥趸越多,比较越多。压力越大,快乐越少。

八年里他心中唯一的光亮是高他一届的学长廉松节。廉松节无条件地关心和支持,让顾晓帆一日比一日沉沦,直至无法自拔。痴痴追求,终于赢得短暂拥有,然而直到分手他才明白,他和廉松节终究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直到他见到了廉松节的“白月光”边重楼,他才知道廉松节其实喜欢的人那么明朗,连他自己也觉得,比起无趣的自己,如果和边重楼那样的人做朋友会有趣得多。

大学时曾有人嘲笑过他,如今他早已忘记嘲笑他的人是谁,但那句话他大概一辈子忘不掉:小地方来的,还奢望那么多,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与廉松节分手,一年的非洲生活,回杉南已经又是一年。顾晓帆的性格又阴沉了不少,他邯郸学步一般,已经忘记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当初一门心思来到大城市,想要靠自己的成绩和努力挤进第一梯队医院的满腔热血?还是褪去了先前一往无前的劲头,暴露出压抑的内核,他天生如现在一般阴沉?

顾晓帆此刻只是想离开办公室,他在楼道的角落站定。回想刚才已经把那个叫程瀚奇的病人和ICU的医生做了交接。

夜晚的ICU,只有医护在安静走动,各种监护设备发出的滴答声此起彼伏。程瀚奇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睡着。

急诊时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此刻已经舒展开来。

他的眉骨很高,眉毛也很浓,因为十分瘦削,脸庞轮廓看上去十分锋利,尤其是鼻子,挺得像刚刚被刀削出来一样有着锐利的棱角,鼻峰尖锐得像是要把表面的皮肤撑破。

顾晓帆看着心电监护的数字,又看看液体上药物信息,转回脸去看病床上的人,不由轻轻叹气。

年纪轻轻,又如此潦倒,这病人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

顾晓帆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再惧怕一无所有了,也困窘至此,是不是身上的那些看不见的压力就没有了?

这个夜班不平静,顾晓帆在走廊站了会,在后半夜来了个急性胰腺炎的患者,他和周可快天明才在休息室合了一会眼。

以至于早晨周可满眼怨念,背着那个昨晚买水果茶的实习生,一直叹气。

女生也跟着忙了一晚上,眼睛满是红血丝。

“老、老师,真抱歉。”

周可摆摆手:“孩子不用道歉,我们不是封建迷信,但是吧,有的时候前辈们总结的经验,还是要服气。你看这个事儿啊,它教育我们:人呢,办事、说话都得注意。好啦!一会交了班回家休息吧。”

顾晓帆准备去交班,见到两个人的对话,在一旁笑。

周可看到他那个样子,大声道:“我告诉你顾晓帆,你别笑,不都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么,你就说是不是吧。”

“周老师说得对。”顾晓帆扬手一挥:“不过我看你俩现在这个劲头,还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