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流萤把视线从豆子上收回来,声?音有些发紧:“许老伯,我们去三危山吧。”

许老伯又咳了一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哗啦一声?,锅排篦子上的?豆子滚落,许老伯奴声?说道:“怎么能去三危山!”

“长生殿不是好地?方,难道三危山就是么!”

“三危山和长生殿都不怀好意,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为人驱策的?牛羊,诡术师的?命也是命啊!”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不然呢,我们该拿什么和三危山斗,三危山和长生殿都有九品天人,九品天人意味着什么,老伯难道不知道么?”

许老伯说道,“我们的?灵魂无拘无束,何?须惧怕生死之事,诡术师犹如一把

椿?日?

神兵利刃,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只会祸害苍生。”

房顶上,商枝正躺在上面偷听,听到这里不禁一噎,顿时明白这些孱弱的?诡术师为什么这样?头?铁了。

肉身死去,灵魂不死,能附魂在人和动物身上,确实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惧怕生死。

羽流萤平静地?说道:“除了风,没有什么是无拘无束的?,我在北阙时见到一位附魂在巨蟒身上的?前辈,那位前辈困在锁魂阵里奄奄一息,我最后一次看?望他时,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许老伯沉声?说道:“锁魂阵能困住一人,难道还能困住我们千百人吗,你的?天赋如此不凡,为何?却这样?胆小怕事?”

“老伯,那你还记得玉牌会成立的?初衷么?”

许老伯仰天长叹:“自然记得,一百五十年?前,诡术师还没有这样?少,虽然不能与鬼道平分秋色,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直到那一天,长生殿万鬼齐出,血洗无间?崖。”

“无间?崖?”羽流萤眨了一下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现?在那里被称作独危道。”

羽流萤惊愕:“独危道?”

那是通往三危山的?一条极险极窄的?山道,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她去三危山时,从那里经过好几次。

许老伯发出一声?沉而重的?叹息:“曾经那里只有一面悬崖,另一侧是一座山,无间?寺就坐落在那里,长生殿血洗无间?时,风云变色,天塌地?陷,那座山被夷为平地?,只留下那一条又窄又险的?独危道。”

躲在屋顶上偷听的?商枝也惊呆了。

原来独危道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艳鬼居然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商枝算了算时间?,发现?艳鬼也是在一百五十年?前销声?匿迹,在西海海底沉睡了那么长时间?才醒来。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竖起耳朵贴在屋顶上,屋顶的?茅草有点扎耳朵,商枝龇牙咧嘴地?听着。

羽流萤那温温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当年?那些前辈们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让一部分人幸存下来,玉牌会成立的?初衷除了保全这些前辈们幸存的?血脉,更是为了向长生殿报当年?的?血仇。”

“既然我们的?目的?和三危山一致,为什么不能与三危山联手呢。”

许老伯发出一声?苍老的?苦笑,“我们的?目标的?确与三危山一致,三危山与长生殿对立,可谁知道三危山是为了万民众生,还是为了红衣鬼王的?一己?私欲呢?”

像壁虎一样?趴在房顶上的?商枝也沉思起来。

艳鬼做事随心所欲,说他心怀天下吧,他实在不像心怀天下的?样?子。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他摧毁了长生殿的?春眠计划,确实也做了一件惠泽万民的?好事。

他是掌权者,是个比长生殿那帮人多了一点良心的?掌权者,商枝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投奔艳鬼都比长生殿靠谱。

羽流萤显然和商枝想的?一样?,柔声?说道:“可我们夹在三危山和长生殿之间?,总是要选一个的?,三危山总比长生殿好吧?”

那许老伯又摇头?苦笑,“傻丫头?,你以为那座山是怎么平的??”

“当年?血洗无间?的?人,正是红衣鬼王啊!”

第207章 丹丘谷11 羽流萤的嫉妒。

趴在屋顶上偷听的商枝猛地?愣住了。

风突然变大了, 在耳边呼啦啦地?吹着,道路两旁房屋的灯火明明暗暗,连成一条绵延不绝的昏暗光线,商枝躺在茅草屋顶上, 怔怔地?看着头顶上漆黑深远的苍穹。

当年西?海魂平城爆发瘟疫, 一开始感染瘟疫的那批人, 都被驱赶到城西?处的荒地?里,那里是?个乱葬岗,疫情?发生之后,那处荒地?上的尸体一层叠一层,食腐的乌鸦成群结队, 腐烂的尸体诞生出的蚊蝇黑压压一片。

去了那的人, 都是?有去无回。

那年商枝九岁,吃了块干巴巴的馒头后突然开始咳血,她那时还没有现在的一身本领, 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乞丐。

她实在太害怕被赶到城西?那片荒地?里了, 就顺着一户人家的枣树爬到了屋顶上, 躲在那棵枣树的树冠下面。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屋顶上,迷迷糊糊地?往上看, 身体忽冷忽热,血液的甜腥味不断在口腔弥漫, 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寒冷,她冷得受不了, 蜷缩在屋顶上发抖。

意识逐渐朦胧时,她听见了这户人家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原来这户人家感染了瘟疫, 左邻右舍知道了,便带着蒙脸的布巾,拿着干活的农具把他们从这里赶走。

女人抱着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男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向周围人求饶,随后求饶声转为愤怒的怒骂,最后又变成了痛苦而绝望的嚎叫。

商枝的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闭上眼睛,捂紧了嘴巴,浑浑噩噩地?在屋顶上躺了一夜。

第二天商枝浑浑噩噩地?在屋顶醒来,一睁眼就是?枣树伸到屋顶上的枝条,旭日初升,朝霞漫天,树叶上的露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脸上。

无论人间如何疾苦,天空永远都是?这样美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商枝呆呆地?看着,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