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强打起精神, 倚着身后的?粉色绣墩,疲惫地?抬起眼睛, “商枝,你实话?告诉我, 艳鬼是怎么打算的??”

商枝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凑在羽流萤耳边悄声?说道:“时限还有一个月,如果拉拢不了, 就全部灭口,绝对不能让他们为长生殿所用。”

羽流萤倒吸一口冷气:“长生殿对诡术师赶尽杀绝,三危山也是, 为什么要这样??”

商枝苦笑,看?了会羽流萤,说道:“流萤,先把姜汤喝了吧,道阻且长,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羽流萤一口气喝完了姜汤。

商枝看?着她依旧惨白的?脸,说道:“我没想过你会来,我还以为你不想理?会这里的?事。”

羽流萤把青瓷碗放在一边,揉了揉发僵的?脸,十分疲惫地?说道:“我也以为我不必理?会的?。”

“我爹为玉牌会殚精竭虑,因为过于操劳,导致他心力交瘁,所以在冲击天人境时失败,除了我父亲,历代玉牌会会长都是不得善终,我不想步我爹后尘。”

“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羽流萤叹了一口气,更疲惫了:“有些责任是逃避不了的?,所以我来了。”

她往前挪了挪,握住了商枝的?手。

她的?手比商枝小了整整一圈,很凉,“我虽然来了,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商枝回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我刚去艳鬼身边捧烟斗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人都是这样?锻炼出来的?,我总结了一下,就是不能怕事。”

羽流萤看?着商枝。

商枝的?眼睛一直很亮,她的?五官锋锐浓艳,眉眼间?有种女孩身上很少见的?少年?气,好像一直都活在那种光线很充足的?地?方,有很多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

她和宋时绥一样?,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身上有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羽流萤打起了精神。

她没有和商枝说的?是,诡术师是一群十分固执的?人,他们或许不懂彼此的?想法,但他们的?固执是根深蒂固的?,是很难动摇的?。

他们的?这种固执,商枝这种灵活多变的?通达人士是很难理?解的?,打个通俗的?比方,就像一个人明知道玩手机会耽误时间?,但他放不下,戒不掉。

羽流萤同样?也是有些固执的?人,这些固执是潜意识的?,她的?潜意识的?选择往往会替她规避掉很多风险。

她不想像父亲那样?积劳成疾,为什么一个组织奉献一辈子,她要专心致志地?冲击天人境,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强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姓何?的?青年?突然找到了她,羽流萤这辈子也不会来丹丘谷。

当前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这帮人效力三危山。

看?过原著的?羽流萤实在是太知道艳鬼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原著中的?羽落清派人盗了他的?墓,他就在羽朝发动春眠,直接把疫尸扔到了皇宫井里,使羽朝上京死于瘟疫的?人不计其数。

人命在这种人眼中往往只是一个数字。

阿奇把炕烧热,羽流萤喝了安神的?药,睡了很长一觉。

很奇怪,她又梦到北阙龙归云了。

还是在梅坞的?洗梅阁里,她光着脚踩着藤编椅子,水绿色的?丝绸长裙挽到膝盖上,面前的?小窗子开着,窗外是梅坞郁郁葱葱的?梅树,一阵阵微风从窗子吹进来。

她捧着半个西瓜,拿着长柄勺子挖着吃,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正发呆时,头?上猫耳朵一样?的?双螺髻被狠狠揉了一把,绑着发髻的?水绿色发带蹭到脸上。

她抱着西瓜回头?,一只炽热滚烫的手捏住她的?脸,把她的?脸颊捏得鼓起来,亲上了她的?嘴唇。

窗外的?微风不断吹进来,树叶在沙沙作响,好似一层薄薄的纱从天空垂下来,一切都是那么朦胧遥远。

羽流萤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三花猫在她枕头?上缩成了一个球,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她看?着炕上面的?床帐子愣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又梦见他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当然她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

穿越之前,她忍受贫穷带来的?种种痛苦。

穿越之后,她忍受学习诡术的?种种痛觉。

在她的?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羽流萤是个理?科生,学的?计算机,如果没有穿越顺利毕业的?话?,她大概正在电脑前写代码,哲学这种东西她是不懂的?,她躺在炕上,对着黑暗看?了许久,又庆幸自己?不懂哲学。

懂得太多,想得只会更多。

炕烧得很热,这一觉睡得骨头?都快酥掉了,羽流萤出了一身的?细汗,发现?黏在脸上,脑袋有些昏沉,她掀开被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穿好衣服鞋袜下了床。

阿奇在躺椅上睡觉,身上盖着一个毛毯,听见羽流萤下炕的?动静也醒了过来,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点上了蜡烛。

屋子里亮了起来,羽流萤把一个四角宫灯点上,她披上斗篷,拎着灯笼出门了。

村子里的?小路是不太好走的?,小路两边堆着雪,刺骨的?寒风中,羽流萤把脸缩在围巾里,来到了村长许老伯的?家?。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农村小院,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的?灯亮着,羽流萤敲了敲大门,过了会,一个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打开了大门。

那青年?看?见她,咧嘴笑了:“是羽姑娘啊。”

他在前面领着路,走进了许老伯的?屋子,油灯底下,许老伯正坐在炕上挑豆子。

看?见羽流萤来,咳了一阵后摸摸胡子:“羽丫头?,坐炕上暖和会儿吧。”

羽流萤坐在炕沿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慢慢地?挑着豆子。

过了会,许老伯说话?了:“大晚上跑到我这儿,就为了看?我这个老人家?挑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