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顿时一片死寂,无人再敢说话,唯有蝉的嘶鸣声突然间格外凄厉,声声撕扯人们的耳膜,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接着,便传来了板子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夹杂着女子惨厉的哀嚎。
“王妃,伊夫人所言可属实?”刘太妃又问了一次。
韩灵芸犹豫着,道:“妾当时在屋内,没有亲眼看见发生何事……”
刘太妃目光落到跪在伊萍一侧的刘妙筠身上:“妙筠,你当时在何处?可有看见发生何事?”
刘妙筠低垂螓首,声音好似清风拂弦,清亮而婉转:“妾看见夏夫人打了伊夫人,然后伊夫人的侍女往后退的时候撞倒了白夫人。妾当时扶着侯姐姐走在白夫人身后,侯姐姐也有身孕,妾为了保护侯姐姐,没顾上去搀扶白夫人……”
白蝶的侍女浑身一颤:刘夫人(刘妙筠)在撒谎!我家夫人并不是被伊夫人的侍女撞倒的,而是我后退时,被刘夫人狠狠推了一下,将我家夫人带倒了。
但是她却没有出声反驳,心想:也好,既然刘夫人把责任都推给伊夫人的侍女,我也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
080章 谁是真凶(三)
刘太妃突然一振眉峰,眼里射出骇人的寒芒:“是哪个贱婢撞倒了白夫人,自己站出来!”
伊萍用力推了自己的侍女桃叶一把,桃叶只得战战兢兢地爬出来,朝着刘太妃连连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看见白夫人在身后啊!都是夏夫人打了我家夫人,才把奴婢撞倒了!求太妃……”
她其实并没有撞到白蝶,但当时一片混乱,她自己也记不清谁撞了她,她又撞了谁,自家夫人既然有心推自己出来顶罪,她只能硬着头皮爬出来。
“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刘太妃冷冷地一挥手。
两个嬷嬷冲上去,将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不住惊呼求饶的桃叶拖了下去。
夏日午后的烈日犹如一锅沸水,朝庭院中央跪着的众人,倾倒着滚烫灼烈的热气。
一个侍女顶不住高温和惊吓,突然软绵绵地栽倒在地,周围的人眼睁睁看着,却无人出声,也无人去扶她。
刘太妃也看见了,冷酷地下令:“用冷水把晕过去的贱婢泼醒!泼不醒就不停地泼,直到醒过来!”
一个嬷嬷冲上去将那个晕倒的侍女用冰冷的井水泼醒,然后拖回跪着的队列,强迫她继续跪着。
几个原本准备假装晕倒的侍女见状,吓得立即重新跪直了。
“伊氏,你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既然是你的侍女撞倒了白夫人,你也脱不了干系。若不加惩处,日后谁还会把王爷的子嗣当回事?”刘太妃对伊萍冷冷说道。
伊萍抖如筛糠,却一声也不敢吭。
当时一片混乱,她并没有看清是谁撞倒了白蝶。刘妙筠说是她的侍女,她便信以为真,所以早早地把桃叶推出去顶罪,没想到桃叶顶了罪,自己依然要受责罚。
“来人,将伊夫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刘太妃冷然下令。
伊萍登时吓得瘫软下去,嬷嬷们也不管,冲上来便将半晕厥的伊萍,像拖一个破布口袋般拖了下去。
板子着肉的噼噼啪啪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从外庭一声声地传进来。
骄阳似火,将没有树荫遮挡的庭院中央,照得白花花的一片。
刘太妃突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清姿,一股狠戾而可怖的压迫力,从她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她故意先审完其她人,故意先杖责其她人,让清姿慢慢地体会其中的恐惧与折磨。
刘太妃从嬷嬷手中拿过一把素绢团扇,坐在廊下的阴凉里,慢慢扇着,半晌才慢悠悠地问:“夏氏,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没有。”清姿直挺挺地跪着,连衣角都未有一丝颤动,声音冷漠麻木,毫无起伏。
辩解有何用,辩解刘太妃就会放过自己吗?
若将自己打伊萍的原因讲出来,就得提到伊萍那句:“营妓的女儿,自然最会取媚邀宠,她娘亲肯定教过她不少魅惑男人的下作手段……”
娘亲曾经沦为营妓的事情,不就是刘太妃为了羞辱自己传出来的吗。
现在自己再提这件事,那是把娘亲又拿出来供人们谈论与羞辱。
虽然在清姿看来,娘亲沦为营妓是受先王连累,没什么可耻的。
然而,世人不是这样想的,对于他(她)们来说,做过营妓是很肮脏的,营妓的女儿也是很肮脏的。
清姿不愿意再面对这种目光,她宁可一句都不辩解。
总之是她害死了亚子哥哥的孩子,她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清姿心想,要打要杀,赶紧吧!
膝盖已经跪得剧痛,烈日晒得皮肤滚烫,淋漓的汗水全身蜿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啮咬肌体,蒸腾的热气让她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脑子里也一团迷雾,快要晕过去了。
这时,她终于听见刘太妃带着痛恨和快意的声音:“好,既然你没什么辩解的,来人,将夏氏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
好,打死我算了,反正这样活着也是痛苦!
“姑奶,不可!”刘宛卿凄厉的喊声陡然扬起,犹如裂帛一般。
“宛宛退开!夏氏害死王爷子嗣,岂可轻饶!”刘太妃第一次对自己最宠爱的侄孙女厉吼起来。
眼见两个嬷嬷已经朝清姿冲过去,清姿一动不动地跪着,连一丝反抗挣扎的打算都没有。
刘宛卿大急,突然如鹞子般跃起,扑向刘太妃拄在地上的剑鞘,“铮”地一声拔出宝剑,横在自己颈间,同时身形急退,怒声高喊道:“姑奶,快让她们放开夏姐姐,否则我死给你看!”
刘宛卿从小是刘太妃带大的,跟刘太妃学过一些武功招式,虽然未有大成,但身手比普通女子更敏捷。
“宛宛,快放下剑!”刘太妃脸都白了,霍地从椅子里站起来。
虽然她武功高强,却不敢强行上前夺剑,怕宛宛惶急间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