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1 / 1)

“邦杰,你过来。”嗣源让夏鲁奇坐到自己下首,对他低低叹息一声,脸上难掩伤心之色,“朕仍时常派兵马在洛阳京畿找寻你妹妹,朕为她留着皇后之位,你放心,不找到她,朕永不立皇后!”

夏鲁奇被妹夫的长情感动得热泪盈眶,高大威猛的汉子几乎要哭出来,连忙仰头将泪水忍回。

清姿,你为何不回来?你有这么好的夫君和儿子,为何不回来……

大宴结束,嗣源在侍卫们簇拥下回到寝殿,刚踏上台阶,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身后跟着几个宦官。

“菩萨奴还未就寝?”嗣源上前摸了摸从厚的脑袋,揉着他的卷发。

从厚垂着头不说话,嗣源蹲下来,温和地问:“菩萨奴找父皇有事?”

从厚点点头,大眼睛在宫灯下如黑玛瑙般闪耀。

“进来说吧。”嗣源站起身,牵着从厚的小手,带他走入寝殿。

嗣源在御榻坐下,将从厚拉过来,让他倚在自己腿边,搂着他问:“说吧,菩萨奴有何事?”

从厚瞥了旁边的花见羞一眼,花见羞连忙退了出去。

从厚伸着脑袋,一直望着花见羞的身影消失,才扭过头,认真地看着父亲:“我今天看见娘亲了。”

【注:本书中人物的年龄并未遵循历史。感谢各位!】

358章 番外之嗣源(4)

“哦?”嗣源微带醉意的双目一凝,“菩萨奴在哪里看见娘亲的?”

“晌午在城外,哥带我骑马的时候。”从厚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泽,“在人群后面,娘亲在看我和哥哥,她跟着我们的马奔跑……”

嗣源的心脏仿佛被利剑猛地刺穿,他痛得弯下腰,大口地喘息,从厚吓得扶住他,哭道:“父皇怎么了?”

嗣源好一会才缓过来,搂着儿子肩膀,声音嘶哑地缓缓道:“父皇没事……今日城外官道两边站了数排开道禁军,百姓们都离得很远,你怎么看清那是你娘?”

“她一直追着我和哥哥的马……不是娘亲又是谁?”从厚小鼻子红红的,眼里两滴晶莹的泪水打转。

嗣源的心更痛了,就像被利剑穿透后再用力地绞着,他深深地呼吸,用力压住喉咙深处的哽咽,“洛阳离魏州数千里,你娘怎么可能到魏州来?”

从厚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他咬着唇,慢慢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嗣源将儿子搂入怀中紧紧抱住,用力地眨眼不让泪水落下,“傻孩子……你是太想你娘了……”

清儿,你好狠,为了那个男人,你真的不要我和儿子们了吗?

……

这年应圣节,皇帝是在魏州度过的。

嗣源生于重阳节,自他登基就将重阳节改为“应圣节”,每逢此节,全民休假三日。

他刚在魏州过完寿诞,突然收到留守洛阳的安重诲派快马送来的紧急驿报:河中府牙将杨彦温发动兵变,驱逐了节度使李从珂,李从珂已经狼狈逃回洛阳。

嗣源又惊又怒,连忙率领百官启程返回洛阳,召见逃回洛阳的养子李从珂。

从珂跪伏在地上大呼冤枉:“父皇,儿臣出城打猎时,杨彦温将城门关闭了。等儿臣回来,他不让我进城,说是收到枢密院敕令,令我即刻入朝觐见,故儿臣不敢耽搁,立即赶到洛阳!”

嗣源紧拧的浓眉间怒意升腾,一拍御案:“他说让你入朝,你就入朝?若他果真收到枢密院敕令,也应该开城门让你进去,把敕令拿给你看了,再让你入朝!”

“可他说枢密院敕令有写,不许儿臣进城,命儿臣即刻入朝!儿臣以为父皇有急事召见!”从珂急得满头大汗,英俊的脸庞涨得通红。

“朕就算真有急事召见你,也不会连你回城都不准!你为何不用脑子想一想?仅凭杨彦温一面之词,你就扔掉河中城不管?!”嗣源面沉如铁石,泛着铁青色,“你身为河中节度使,如今丢了河中,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为父都不能轻饶你,你先回府闭门待罪吧!”

嗣源又把安重诲叫来,问他枢密院是否给河中牙将杨彦温下发过敕令。

嗣源东巡期间,朝中一应政务交给安重诲,枢密院可以代替皇帝下发敕令。

然而安重诲矢口否认:“枢密院从未曾颁发敕令给杨彦温,只怕是潞王失职,丢失了河中府,却反而编造谎言,推卸责任!”

嗣源以手撑额,浓眉紧锁。

从珂说杨彦温宣称收到枢密院敕令,因此关闭城门,让从珂赶紧入朝。

安重诲却说枢密院从未颁发过这样一份敕令。

嗣源无法,只能派禁军将领药彦稠率兵前往河中,捉拿占据城池、拒绝从珂入城的杨彦温。

只要把杨彦温活捉回来审问,一切就清楚了。

故此,药彦稠临行前,嗣源单独召见他,对他千叮万嘱,命他务必生擒杨彦温!

哪知道,药彦稠竟然违背圣谕,带回来的竟是杨彦温的人头。

嗣源面对一颗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腐烂首级,不由得大发雷霆,将药彦稠连贬数级,流放边地。

接着,又出了一件事,新任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在原先李从珂的府邸里搜出铠甲弓弩若干。

私藏铠甲兵器是谋反大罪!

安重诲立即率领百官在朝堂上弹劾李从珂,请求皇帝判李从珂谋反之罪!

嗣源虽然气恼养子辜负重托、丢失河中,但绝对不信养子会密谋造反。

嗣源在朝堂上对着众臣,含泪追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那时他还是一员军中小校,因为仗义疏财,家中经常衣食不足,全靠养子从珂背石灰、拾马粪补贴家用,如今贵为天子,竟连一个儿子也不能庇护吗?!

李嗣源一直都对军中将士出手大方,自己家中用度却极为节省,曹素秋又是个不善于理财的。直到李嗣源纳了李从珂的母亲魏氏为妾,魏氏善于理家,从珂又干活勤快,李嗣源的家中才像样起来。

这些都是嗣源三十岁以前的往事,在清姿嫁给他之前。

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皇帝眉目间染满苍凉,沙哑的嗓音带着哽咽,群臣见状,不敢再逼迫天子,都鱼贯退回朝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