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沈清儿?道:“我?将每个人的粪便化验了多次,这里除了病患没人感染,对了,从明?天开始,你的粪便样本?也?要给我?,隔天给一次……”

清儿?的话音戛然?而止,对自己?简直哭笑不得人家?正吃着饭,说什么粪便呢。

“没事儿?,我?小时候还挖过死人呢。”平安一脸骄傲。

“你胆子真大。”清儿?问:“就不害怕吗?”

平安笑道:“人像花一样,开败了就落进土里头,没什么好怕的。”

清儿?觉得这话十分新奇。

“老夫阅人无数,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死亡。”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清儿?笑着起身,向老者?行礼:“山长。”

原来是崇山书?院的山长,四十年前的老状元薛萼。

“搅扰你们说话了。”薛萼道。

平安一怔,这是个清瘦和蔼的老头儿?,青灰色的棉袍松松地挂在?身上,几缕银须被山峰吹得微颤,那双含笑的眼睛却愈发清亮。

平安起身作揖:“久闻山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仙人之姿。”

山长捻须朗笑:“你这后生,真会讲话。”

又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作了什么文章,平安对答如流。

薛萼寥寥几语就判断出平安扎实的学?养。

“眼下离春闱还有一年多,不如留在?崇山书?院,与?我?切磋经文如何?”薛萼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这对旁人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对平安来说则不然?,他看这位薛老师虽然?很亲切,但除非必要,他连“崇山书?院”这四个字都不愿想起,何况老爹身份不比从前,他是绝对不敢在?外擅自拜师的。

只好婉言相拒道:“山长抬爱,平安铭感五内,只是椿萱翘首以盼,平安要早日回去侍奉双亲,何况平安学?识浅薄,不敢言‘切磋’二字,他日若稍有所得,再?请益于门下受教。”

薛萼心里稍有些遗憾,不过他门下三千弟子,还没有强迫别人拜师的习惯,只是交代?两个弟子,给平安安排住处。

……

沈清儿?和医官们将病患分为三类,每一类都有不同的症状表现,适合不同的药方。

平安则盘腿坐在?台阶上,找了张稿纸写写画画。

他设计了一些抓捕钉螺的工具,如长柄夹子、螺耙、螺网等,交给春河知县,召集城里的工匠,用最便宜的材料多多打造,下发到乡绅手中,让他们组织乡里抓捕打捞钉螺,进行集中焚烧,还要填平废沟洼地,让钉螺无处滋生。

平安还编造了几首朗朗上口?的童谣,令县衙小吏下乡,用石灰浆写在?民居外墙上,散播于坊间,声称疫水中有食人血肉的蛊虫,能钻进腹中产卵,将脏腑食空,让百姓勿食生水,不碰疫水,禁绝在?水中捉捕鱼虾等。

当百姓们得知,钉螺就是害他们得病的“蛊虫巢穴”,无论男女老幼,都参与?到消灭钉螺的运动中去。

他们将沟渠里的杂草除去,排干积水,放火焚烧,用分发的工具捡拾打捞,用箩筐装着,从甲长那里按斤换取奖励。

春河县的防疫工作为其他州县打了样,圣旨下达之时,各县只需复制春河县的做法,便能大大遏制病情的蔓延。

三个月之后,各州县上报的感染人数,比此前减少了七成以上。

第199章 第 199 章 科举宝典,真的被他得……

春河县是?首先?爆发大肚子病的县, 却也是?最快遏制“疫情”扩散的县。

韩知县一度以为自己的仕途到头了,全县乡绅见?他惊慌失措之态,都在心中?鄙夷地称他“麻爪知县”。

正当无措之际, 来豫州“历事”的小陈监生拿着都察院的勘合来到县衙,开口就跟他讨要一些帮手六房书吏、三?班衙役和五千民壮,春河知县嘴角一抽,这叫讨要帮手吗?这是?要取而?代之啊。

不过当时那种情况, 谁愿意取代他的位置,韩知县真的可以敲锣打鼓拱手相让,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陈平安,阁老独子、太子伴读、圣驾面前的红人陈平安,这是?历事监生吗?这是?上天送下?来的一尊菩萨。

小陈监生的工作因此得以开展, 又因他说话行事有章法、有条理,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工作展开的格外顺利。

景熙十一年除夕。

一如往常, 沈清儿忙忙碌碌, 带着医馆们在给病患看诊、调整药方、煎药, 十几个轻症病患已经在书院空荡的广场上洒扫落叶, 几个年轻后生正用竹竿搭篝火架, 妇人孩子正用红纸剪窗花, 他们脸上带着大病未愈的疲态, 眼里?却跳动着久违的光。

书院的学生从库房中?翻出一套褪色的锣鼓, 是?患病百姓向他们讨要的,

沈清儿独自站在充当药房的房檐下?,数月的操劳使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唯一不变地是?那双清亮的眼睛, 和处变不惊的从容神态。

知道日头西斜,平安才从城里?回来,带回百来筐的米面肉菜,用一队骡车浩浩荡荡地拉回来,令人用滑竿抬上山,对清儿说:“先?是?大旱,后是?大疫,大家?伙儿苦了一年,总要吃上一口饺子。”

清儿惊讶不已:“这么多的食材,你把集市搬空了吗?”

平安喜滋滋的,甚是?骄傲:“县里?大户们送的。”

沈清儿瞧着平安的表情甚是?滑稽,好似外出打猎满载而?归的猎人,颠颠儿地向妻子显摆自己斩获的猎物。

清儿脸色微变,暗骂自己,瞎想什?么呢……

平安指挥众人将食材抬到后厨去,转头见?清儿脸色不好,刚要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却见?她?话也不留一句,转身进了药房。

“她?怎么了?”平安纳罕地问冬青:“我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吗?”

“沈姑娘可能太忙了。”冬青不确定地说。

“我得去问问她?。”平安道。

冬青道:“可是?,明?知道沈姑娘忙,还去扰她?,不会讨嫌吗?”

“我爹说,如果惹别?人不高兴了,得尽早问清楚,不能装糊涂晾着。”平安道。

“大爷只有对……”后半句,冬青没?敢说,大爷只有对大奶奶才会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