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鹤却不管这些,对?管家道,掌厨的张婆子、并厨下帮过忙的下人?通通有赏,领三月双俸。
陈琰:???
他觉得老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告辞离开?沈宅,去郭家给?恩师报喜。
郭恒听?到平安的名次,板着脸道:“差强人?意吧。”
也?就?还行。
陈琰笑着应是,还是郭老师正常些。
却见郭恒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淘了?个小东西,你带给?他。”
陈琰打开?木匣,竟是一座西洋自鸣钟,表盘被分?成十二格,四角点缀着花卉珐琅,钟顶的孔洞里站着一只布谷鸟。自鸣钟内含机关,可以按时报时,每间隔半个时辰,顶部的小鸟就?会张嘴摆尾,发出“布谷”的叫声,精妙绝伦。
“您把这个叫做小东西?”陈琰唏嘘道:“这奖励也?太重了?。”
郭恒干咳一声,解释道:“读书作文可以用?以计时,是敦促加勉之?意,不是奖励。”
不是的不是的。
陈琰只好替平安收下了?。
心里暗叹,老师也?太惯着孩子了?。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东西交到平安手里,须臾间就?会变成一堆零件儿。
谁知平安看到自鸣钟后虽然高兴,但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拆解开?来看看其中的缘由,反而小心翼翼地摆在了?东厢房的书案上。
陈琰一瞬间有些怅然若失,孩子果然长大了?,都不拆家了?……
……
听?说今年在京高官的子弟就?中了?两个,一个是平安,北直隶乡试第十六名,另一个是徐锡亮,漳州乡试第八十一名。
中举是天大的喜事?,这意味着有了?功名,可以候补官员,从一介白衣跻身士大夫之?列,因?此这两家着实热闹了?几天。
皇帝的身体日渐好转,但麻烦缠身。
平安的乡试成绩引得礼科言官的不满,科举是朝廷的抡才大典,每一条规矩都不是平白产生的,而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带头破坏考场纪律,放已经出场的陈平安再次回到考场中,有舞弊之?嫌,对?其他考生不公。
言官们纷纷上书,言辞恳切,希望取消陈平安的举人?身份,以示公正。
太子起先还很耐心的解释,陈平安离开?贡院时已经考完第一场交卷了?,第二场试题还未发放,何来舞弊之?说?
但后来发现他们压根不在意平安是否真的舞弊,纯属是得理不饶人?。便将这些奏疏统统留中,同徐阁老打了?个招呼,请他约束一下这些言官的行为,让他们做点对?朝廷有益的事?。
其实这点小麻烦,以前吕阁老在时,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根本闹不到御前。
徐阁老反替言官说话,认为科道谏议政务疏失,乃是职责所在,请太子殿下切勿因?小失大,为全私谊而阻塞言路。
由舞弊嫌疑上升到考试公正性,再上升到保护言路的重要性,太子首次直观的理解了?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人?有多可怕。
太子不禁有些恼火:“什么叫全私宜?你还想指控本宫操纵乡试不成?”
徐谟见太子发怒,忙解释道:“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若不是为了?进宫劝陛下手术,平安的名次只会更高。”太子沉着脸道:“陛下的旨意不可改,平安的成绩不可废,在此前提之?下,他们想怎样便怎样。”
徐谟颇为为难,由于?前任首辅吕畴这些年对?言官的压制,他自上任之?后便放出了?保护言路的宣言,以此来获得科道的支持,现在言官抓着陈平安的乡试不放,太子的态度又如?此坚决,着实让他两头为难。
思索片刻,还真被他想出一个主?意。
按例在乡试之?后,各地取中举人?的朱墨卷将全部解送礼部磨勘。礼部官员会组织复核,审阅每一份试卷的文字是否通顺、荐卷理由是否充分?等。
若允许礼科给?事?中们参与今年的磨勘,并加大审查力度,让他们亲自复核审阅试卷,自然也?就?心服口服了?。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太子听?出来了?,这些家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借此机会为言官争取更多话语权。
徐阁老看得很明白,吕畴举荐的官员都有皇帝护着,一个也?动不了?,他这个空壳阁老只能努力为言路事?业做一些贡献,有了?言官的支持,他的工作才能顺利展开?。
太子回到西暖阁禀告父皇,这一点上,皇帝倒可以体谅徐谟,他还没打算用?一个空壳首辅当摆设,既然要用?人?,就?要帮他树立对?等的威信,何况六科膨胀,要比六部膨胀可控得多,无非是嗡嗡嗡地烦人?一点。
“准奏吧。”皇帝道:“平安的文章朕看过,无懈可击。余下的随他们折腾去,正好趁父皇还能多活几年,杀一杀科场上的不正之?风。”
第189章 第 189 章 这是舞弊,赤*裸裸的……
于是在礼科的监察之下, 礼部会?同翰林院的官员们展开了一场空前严格的复核工作。
清贵的翰林老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既然?上面要严查,那就瞪起眼来逐字逐句的审阅, 有错别字的、语句不通顺的,如果考官没有标明,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当然?, 极少?有考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这次打击的对象,主要体现在文章的水平与名次是否相符。
但文章好坏相对主观,没有绝对的衡量标准,你说张三?的文章泛泛空谈,我偏喜欢他绮丽的辞藻、协调的声律, 因此放在以往,只要别太?离谱,没有人会?去为难同僚,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太?离谱了!”落针可闻的礼部大堂中, 一个正?在复核试卷的给事中怒道:“牵强附会?, 不知所云。”
一名礼部官员前去查看, 越看, 脸色越发凝重?, 片刻后, 那位给事中将?这份试卷甩在了上司的案头, 愤愤道:“科长请看, 不知此人是如何取中的!”
这时各司负责磨勘的官员全都围了上来。
若是一人说不好也便罢了,若是人人都觉得差,那就大有问题了。
到了下午, 又有一份试卷被?剔出,同样是空洞无?物、不堪卒读,虽然?名次都是倒数,但显然?与当地录取举子的平均水平相去甚远。
礼科给事中怒道:“你们礼部与翰林院就是这样审核试卷的吗?!”
“这是舞弊,赤*裸裸的舞弊!”
礼部官员请他们稍安勿躁,该省地处偏远,教?育水平落后,许是实在挑不出更好的文章了,才拿这两份凑名额,这在落后地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然?怎会?有那么多富贵人家的考生,冒着坐牢的风险去偏远地区寄籍呢。
磨勘进行了十日,九日都在吵架,一直吵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