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神情一凛, 有些后怕。
有句话叫龙之逆鳞,触之者死。逆鳞之于?龙有多重要?,由此可见?一斑。要?是墨玉戒因?此受到伤害, 林知夏估计要?懊悔死了。她皱眉,“我?当时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感觉到。”何止没?感觉到异常,还有点开心,以为撞大运又?白捡到一截龙骨!
宴清安慰她,“娘子虽为我?之伴侣,却毕竟不是龙族,那伪骨外面一层为我?鳞片所制,同出一脉,细微之处自?然难以发觉,不必自?责。”
林知夏还是不开心,“别让我?抓到背后那人!”这显然又?是个?局,一个?针对宴清的局!
真就是防不胜防,每次感觉都是正常接单,但?偏偏发展会朝着人家的既定路线来走,然后最?终证实就是圈套。
“所以……银漪也是圈套的一部分?”
被堵住嘴的银漪:“唔唔唔???”
宴清回头看?了小弟一眼,笑笑,“谁知呢。可能背后那人以为银漪早就没?了神智,想要?榨取他的最?后价值让我?们兄弟相残,毕竟大小也是只蛟龙呢!可惜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算不如天算,反而让银漪得到机会逃出囚笼,”啧一声,“他的气运自?来不算差。”
林知夏:“虽然每次最?终都是咱们得到好处,但?老这样还挺烦人的。”
宴清:“娘子不如反过来想,这何尝不是天道助我?重塑肉·身?”
林知夏:“……你内心好强大。”
宴清:“多谢娘子赞誉。”
林知夏:“……”
***
林家老宅的祠堂大门难得全敞着,深秋的风卷着几片枯叶,在青石天井里打着旋儿。廊下一直悬挂的白灯笼轻轻摇晃,映着堂屋设起的灵位明明灭灭。
三叔公是主人,灵位在上,福伯是佣人,灵位在靠后角落位置。前头供着三牲果品,香炉里三炷线香烟气笔直。
林知夏正弯腰调整供果位置,玄关处传来一阵错落的脚步声。她直起身,就见?五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垂花门,其中?四道身影带着满身风尘踏进天井。
打头的是大师兄陆修远。年近四十的男人穿着半旧的灰色道袍,面容如同古井深潭,下颌蓄着短须,肩上斜挎着个?磨得发亮的罗盘袋。他目光扫过灵位,沉沉叹了口气,率先上前拈香。
紧随其后的是二?师兄陈延之。他面色仍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深蓝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看?上去酷酷的。他目光掠过灵位,最?终钉在安静侍立林知夏一旁的晏清身上,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小夏。”三师兄赵明轩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圆滑笑意打破沉寂。他一身剪裁精良的深咖色西装,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腕间一串水头极足的翡翠珠串随着动作?轻晃,活脱脱一副成功商人派头,“节哀啊。三叔公走得突然,我?们得到消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晏清月白唐装上隐现?的暗金云纹,眼底掠过一丝精光。
四师兄周景云不过二?十七八模样,套着件宽大的连帽卫衣,牛仔裤膝盖处还蹭着灰。他嘴里叼着半个?苹果,含混不清地打招呼:“小师妹!想我?没??”视线落到晏清那头垂至腰际、束得一丝不苟的银发上时,眼睛倏地瞪圆,苹果差点噎在喉咙里。
最?后踏进门槛的是五师兄沈砚。他身形瘦削,穿着纯黑立领夹克,几乎融在廊柱的阴影里,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冷白。他沉默地冲林知夏点点头,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在晏清周身逡巡。
“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林知夏一一唤过,声音有些哑,“路上辛苦了。”
陆修远上完香,转身看?向林知夏,目光温和中带着审视:“知夏,这位是?”他指的是晏清,语气平稳,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没?等林知夏开口,陈延之已冷哼一声,抱着手臂斜睨晏清,话是对着林知夏说的,明知故问的讽刺直指某人:“小夏,你挑男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特别了,连物种都跨了。”他重伤未愈,中?气不足,但?话里的刺儿半点没?少。
空气瞬间凝滞。赵明轩盘核桃的手停了,周景云忘了嚼苹果,沈砚的目光锐利如刀。
晏清却恍若未闻。他慢条斯理地抬手,修长如玉的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通体莹润、隐透暗金龙纹的玉梳。他极其自?然地走到林知夏身侧,抬手,轻轻抽掉她随意绾发的乌木簪。如瀑青丝霎时倾泻而下。
“你……”林知夏下意识想躲,心说这戏过了啊,有点太浮夸啦。但?手腕却被他微凉的指尖虚虚扣住,根本不得自?由。
“别动。”宴清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玉梳温柔地穿过她浓密的发丝,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指尖偶尔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和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天井里只剩下玉梳滑过发丝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众人或惊愕或审视的呼吸。
“是什么不重要?。”宴清终于?开口,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目光平静地迎上陆修远深沉的视线,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陈延之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重要?的是,知夏喜欢。”
他将最?后一缕发丝绾好,那支暗金龙纹的玉簪稳稳插入发髻。簪头雕琢的龙首栩栩如生,鳞片在廊下天光里流转着温润又?凛冽的光泽,与宴清眉宇间那份非人的矜贵浑然一体。
林知夏耳根发烫,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打破这诡异又?暧昧的僵局:“师兄们远道归来,先到旁边厢房歇歇脚,喝口热茶吧,钟叔特意起个?大早备了师兄们喜欢的点心。”
众人心思?各异地移步东厢。刚坐定,王婶和赵姨端上热茶和几碟精致的苏式点心。赵明轩端起青花盖碗,吹了吹浮沫,状似随意地开口:“小师妹,这位宴先生气度不凡,不知师承何派?修的是哪路玄门正宗?说出来,或许我?们几个?还听?过名号。”他脸上带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周景云塞了块枣泥酥,含糊附和:“是啊是啊,宴哥这头发,啧,比那些玩cosplay的还带劲!用的啥牌子的染发剂?持久度这么好!”他性子跳脱,好奇心重,倒没?什么恶意。
沈砚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只端起茶杯,指节苍白。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冷电射向晏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非人,非鬼,非妖。你身上…有很特殊的味道,很浓。”这话一出,厢房里落针可闻。陆修远端着茶盏的手顿住,陈延之嘴角噙着冷笑。
林知夏心下一紧。五师兄沈砚天赋异禀,生就一双“洞幽”眼,能窥见?常人不可见?的本源气息,最?是敏锐不过。
宴清从?容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素白茶盏,指尖在杯壁轻轻一点,袅袅热气中?,一丝极淡的沉水香逸散开来。他看?向沈砚,鎏金瞳孔深邃难测:“沈道长好眼力。在下不过一缕残魂,侥幸得了些地脉滋养,苟延残喘罢了。与知夏结缘,亦是天意。”他语气平淡,却将“残魂”二?字说得坦坦荡荡,反而让人无从?置喙。
“残魂?”陆修远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鹰隼,“能修出如此凝实躯壳,操控鬼火如臂使指的残魂,陆某闻所未闻。”
眼看?气氛又?要?紧绷,林知夏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老板”三个?字。她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抱歉,师兄们先坐,我?接个?电话。”
她快步走到廊下,刚接通,陈老板火烧火燎的声音就炸了过来:“林大师!救命啊!那栋民国凶宅…它、它又?出幺蛾子了!比之前还邪乎!”
“别急,慢慢说。”林知夏稳住心神。
“就您之前看?过的那栋,西城区柳荫胡同29号!老灶王爷的像…它、它又?开始流血泪了!这次不是一滴两滴,是哗哗地淌啊!还有…还有…”陈老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厨房里那把生锈的旧菜刀,刚刚自?己飞出来,插在堂屋供桌上了!刀把上挂着的铜铃铛…响了一宿!”
第54章 凶宅赊刀人(二) 是谁?为什么要如此……
林知夏心?下一沉。
年初的时候, 陈老板就为这栋凶宅找过她。房子是清末民初一个?铸铁世家的祖业,后来不知怎的,一夜之间满门暴毙, 死状凄惨。房子几经易手,都闹得鸡犬不宁, 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最诡异的是, 宅子里总会出现一把?生锈的旧菜刀, 刀把?上挂个?刻着“赊”字的黄铜铃铛。据传是当年一个?赊刀人留下的,留下时曾预言:“灶王泣血日, 赊刀索命时。待到铁树开花, 恩怨方休。” 这预言如同诅咒,缠绕了这栋宅子近百年。
陈老板也是被人坑了买下了这栋宅子, 以为捡了大漏,其实被坑得差点妈都不认。她之前去看?过,宅子煞气?极重, 尤其厨房供奉的灶君像,朱漆剥落, 神像嘴角诡异的向下耷拉着,当时就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她布了阵暂时压住, 并?叮嘱陈老板暂时别让人靠近,等她找到根源再来处理。
只是后来事?赶事?,一直没时间进一步处理, 没想?到还不到一年这么快就压不住了。
“我马上过来。”林知夏果断道。
“别!千万别一个?人来!”陈老板声音惊恐万分, “那?铃铛…铃铛响的时候, 我好?像听见…听见好?多人在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叮叮当当,还有…还有惨叫声!林大师,您多带几位高人!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