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虚弱地?笑了笑,看向那块已?经?恢复平静的地?砖,有些不放心,“饿鬼道节点暂时封住了,但?根源的饿殍地?怨气只是被疏导超度了大半,没有彻底根除。龙鳞咱们要收回?的,这里大概还需要外力加固一下?,以防万一。”

她本来想说等自己休息一会布个阵再回?老宅,结果宴清听了微微颔首,指尖一缕幽蓝的幽冥火弹出,精准地?落在井眼中心的地?砖上。火焰迅速蔓延,在地?砖表面和周围的裂缝中勾勒出一个繁复充满龙族威严的封印符文。

“此封印,非鬼君亲临,不可?破。”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七枚悬浮的龙鳞感应到幽冥火的符文,嗡鸣一声,缓缓飞回?,与宴清的身体渐渐融为一体,彻底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宴清低头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林知夏:“此地?事?了,回?家?”

林知夏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肩上,疲惫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宴清揽紧她,玄色衣袖一卷,银漪也连忙凑了过来。

清冷的月光下?,三人的身影如水墨画般缓缓淡去,只留下?被暴雨冲刷后显得格外干净的粮仓穹顶,以及中心地?面上那个散发着淡淡微光、象征着镇压与守护的七星印记。

夜风拂过,带来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丰登坊的夜,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

第97章 黄河古渡(一) “龙魂归位,动静不小……

林家?老宅的飞檐在暮春的暖阳下勾勒出静谧的剪影, 檐角新换的铜铃偶尔被风拂过,发出清越的叮当声,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的阴寒。距离丰登坊那场惊心动魄的饿鬼道之战, 已悄然过去月余。

廊下,林知夏裹着条薄绒毯子窝在藤编摇椅里, 指尖捻着一枚铜钱, 正?对着修复好的家?传罗盘细细校准天池磁针。她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但眼神清亮,专注的神情透着一股沉静的韧劲。

一枚去了核的蜜渍梅子被递到唇边。她下意识张嘴含住, 酸甜温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抬眼便撞进宴清垂落的鎏金眸子里。

“灵力恢复不足七成,就敢动这‘天心正?运’的校准?”宴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指尖却极其?自?然地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微凉的触感带着安抚的意味。

林知夏咽下梅子,笑?着晃了晃手中罗盘:“三才位稳着呢!再说了, 罗盘就是风水师的眼睛,眼睛蒙了尘, 怎么找路?”顿了顿,忍不住说起那个鸭舌帽,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被你?重伤还能跑的那么快。”

那晚在丰登坊,宴清含怒一击, 以幽冥寂灭火线洞穿其?左肩, 浓郁的血煞混合着土腥焦糊的恶臭, 成了唯一且鲜明的线索。

宴清在她身侧的竹凳坐下,玄色绸衫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他拿起石几上温着的紫砂壶, 斟了杯桂圆红枣茶推过去。

“土腥焦糊,石质触感,血煞缠身,又?能操控百年金煞怨气、豢养饿鬼道节点……”他屈指轻敲桌面,发出笃笃的清响,“此獠非尸即怪,根基深植于阴煞地脉。左肩被幽冥火所创,非龙气或至阳真火不可愈。他藏得越深,露出的破绽只会越大。”

“所以他这一个月才这么老实?”林知夏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怕我们循着幽冥火残留的气息,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

“是忌惮。”宴清纠正?,眼底掠过一丝冷芒,“也或许……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更趁手的‘刀’。”

正?说着,一阵风似的银漪卷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浓郁的酱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嫂子!刚出锅的酱肘子,东街王麻子家?祖传手艺,香掉眉毛!”他献宝似的把油纸包往石几上一放,墨色眸子滴溜溜一转,落在林知夏手里的罗盘上,“哟,嫂子修好了?快看看我今儿财运如何?刚在古玩城瞅见个青铜小?鼎,感觉有?点意思……”

林知夏被他逗笑?,故意板起脸,指尖在罗盘边缘的二十四?山方位上虚虚一点:“财帛宫在巽位,东南方。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瞥了眼他沾着油渍的袖口,“财星带油光,怕是有?财过手,留不住哦。”

银漪哀嚎一声,夸张地捂住心口:“嫂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那鼎看着真像商周的!”

“上周的还差不多。”宴清毫不留情地拆台,顺手将酱肘子往林知夏那边推了推,“趁热。”

温馨的拌嘴日常,暂时冲散了关于“鸭舌帽”带来的凝重。这一个月,林知夏在宴清龙气的温养下,身体恢复得不错,灵力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巅峰,但根基无损,神识反倒因为那场极限超度因祸得福,变得更加凝练通透。宴清得了丰登坊那场大功德的反哺,魂体也愈发凝实稳固,墨玉戒上第四?瓣莲花纹路温润饱满,流转着内敛的深青光华。

这本该是个平静得有?些?懒洋洋的午后?,林知夏搁在石几上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市文物局陈主任”的名字。

林知夏看到来电人?,右眼直接跳了两下,感觉最近但凡和姓陈的扯上关系,好像都?没好事。

但这电话不接肯定不行。

“喂,陈主任?”林知夏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陈主任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神秘:“小?林啊!没打扰你?吧?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有?件……呃,有?点玄乎的事儿,非得请你?出马不可!”

“您说。”林知夏按了免提。

“先说好消息!市博物馆不是新收了一批民?间捐赠的明清字画吗?里面竟然夹了一幅了不得的‘漏’!明代宫廷画师的真迹,《黄河巡幸图》!画的是当年某位钦差代天巡狩黄河的盛况,工笔细腻,气势恢宏,填补了馆藏空白啊!”陈主任语气激昂,随即又?压低声音,“可邪门的是,自?从这画入库,负责保管和研究的几个老专家?,接连几天都?做同一个噩梦!梦里黄河水倒灌,淹了博物馆,还有?人?半夜听?到画里传出……水声和号子声!保管室的温度计,一到午夜就狂跌!这事儿搞得人?心惶惶,馆长头发都?要愁白了,托我一定请你?来看看,是不是这古画年头太久……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末了又?补充一句,“上回那幅《春庭夜宴图》就是你?解决的,我们都?很信任你?!?”

提到《春庭夜宴图》,林知夏就有?点心虚。

博物馆里现在展览的那幅是宴清搞的赝品,真迹在她保险柜里收着呢。

不是不想还,主要是真迹里现在住着的是沈氏投胎后?留下的画灵,人?家?画灵小?姐姐表示不想回博物馆被参观,觉得没有隐私很不方便。而且那幅画里还有?黄河古道星象图,这星象图对找回宴清被封印的龙骨很有帮助。

只是现在宴清觉得时机未到,所以他们才暂时没有沿着黄河古道去搜寻那些?被封印于河底的镇河铁牛。

现在,突然冒出一幅《黄河巡幸图》出来……不是林知夏过于敏感,她真的觉得这大概是老天再次送到他们跟前?的线索。

林知夏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宴清。

宴清的目光也正?落在她的脸上。

鎏金瞳孔深处,似有?星河流转。

沈氏所赠的《春庭夜宴图》里,老翁斗笠上的黄河星象图,清晰地浮现在两人?脑海。

“画现在在哪儿?”林知夏稳住声线问。

“还在博物馆地下恒温恒湿库房,暂时封存了。小?林,你?看什么时候方便?馆方这边很急……”

“现在。”林知夏干脆利落,“您都?张口了,哪能还让您等呢,现在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廊下的气氛已然不同。阳光依旧暖融,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奔赴前?路的锐利。

“《黄河巡幸图》……”林知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罗盘光滑的铜面,看向宴清,“会那么巧吗?”

宴清缓缓起身,玄色衣摆垂落,周身气息沉凝如山。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沈氏所赠星图,所指正?是黄河古道。若此画真有?异,或许便是另一重指引也未可知。”他顿了顿,补充道,“亦或是……诱饵。”

最后?两个字,让空气微微一凝。银漪收起了嬉笑?,墨色竖瞳眯起:“大哥你?是说……那个挨了一记幽冥火的老鼠,可能把手伸到博物馆去了?”

“未尝可知。”宴清目光投向老宅之外的城市方向,“龙魂归位,动静不小?。有?心人?,总会嗅着味儿寻来。”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林知夏将罗盘稳稳收进随身的帆布包,眼神清亮而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会会那幅‘闹鬼’的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