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庆云楼’!城东那栋我盘下来的老戏楼!”陈老板的声音抖得厉害,“出……出人命了!还是连着……连着两条!警察都来了!说……说是意外!可我知道!绝对不是意外!那地方……那地方它邪性啊!闹鬼!绝对是闹鬼!”
庆云楼?林知夏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那是座颇有?年头、据说民国时很有?名的戏园子,后来几经转手,荒废多年。陈老板前阵子雄心勃勃,想?把它改造成?什么“沉浸式民国剧场”,还跟她提过?一嘴想?请她去看?看?风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闹鬼?具体怎么回事?死者是谁?”林知夏追问,语气也?严肃起来。
“死的是两个工人!负责清理后台的!”陈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一个是在后台那间据说以前是名角儿专用?的化妆间里,被发现?的时候……是吊死在房梁上?的!绳子……绳子就挂在那面老梳妆镜上?面!另一个……另一个更邪门!是……是淹死的!淹死在后台天井那口早就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井里!井里根本没水啊!可他就是……就是浑身湿透,口鼻里全是淤泥!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拖下去淹死的!”
吊死在梳妆镜前?淹死在枯井里?
林知夏的眉头紧紧蹙起。这两个死法,本身就透着诡异和不详。尤其是发生在戏楼后台这种地方。
“警察怎么说?”她问。
“意外!都说是意外!”陈老板激动起来,“说第一个是失足绊倒,脖子套进了他自?己带的绳套里……第二个是失足掉进枯井摔死的!可……可那井口才多大?井壁又滑,他一个壮年男人,怎么可能‘失足’掉下去就爬不上?来?还……还淹死?没水怎么淹死?还有?那化妆间,我也?是刚听工人说,他们都说邪性!尤其是晚上?,老听见里面有?女人唱戏!咿咿呀呀的,还有?……还有?梳头的声音!”
女人唱戏?梳头的声音?林知夏心头一动。
“陈老板,你冷静点。现?在现?场什么情况?警察封锁了吗?我们能进去看?看?吗?”她沉声问道。
“封了!封得死死的!说是等进一步调查!”陈老板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可我知道等他们查完,黄花菜都凉了!那地方……那地方它还在吃人啊!林大师,我求求您!想?想?办法!只要能解决这事,钱不是问题!您开价!”
林知夏没有?立刻答应,她看?向身边的宴清。宴清端着茶杯,神色平静,但那双鎏金的眸子却微微眯起,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告诉他,午时三刻,庆云楼外见。”宴清的声音不高,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知夏会意,对着电话道:“陈老板,这样,我们想想办法。你那边也尽量打听一下,关于庆云楼,特别?是后台和那口古井,有?没有什么老辈人知道的传说或者忌讳。我们……尽量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林知夏将陈老板所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吊颈枯井,无水而溺,女声吟唱……”宴清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小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怨气化形,索命追魂。这庆云楼,怕是盘踞着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银漪不知何时也?坐了起来,游戏也?不打了,墨色的竖瞳里闪着兴奋又警惕的光:“后台化妆间?梳头唱戏?听起来像是戏子的怨灵啊!这种死了都不忘唱戏梳头的,执念最深,也?最难缠!大哥,有?架打了?”
宴清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好战,目光落在林知夏身上?:“娘子可记得,陈老板提到的那面老梳妆镜?”
林知夏点头:“他说第一个工人就是吊死在镜子前。”
“梳妆镜,尤其是旧时伶人用?的,最易聚阴纳怨。”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镜中藏魂,怨念难消。若再沾染了人血……”
他没说下去,但林知夏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心火毫,那温润的暖意让她心中稍定。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却也?阴极而阳衰,是阴阳交替的模糊时刻,或可窥见一些白?日难见的东西。”宴清站起身,玄色衣袍如水般垂落,“准备一下,去会会这位‘名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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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却驱不散庆云楼周遭那股子沉沉的暮气。
这座曾经雕梁画栋的戏楼,如今被高高的蓝色铁皮围挡圈了起来,围挡上?贴着刺眼的“禁止入内”的告示。陈老板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围挡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焦急地踱步,看?到林知夏三人的身影,如同见了救星般扑了过?来。
“林大师!宴先?生!银漪小兄弟!你们可算来了!”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显然这两天被吓得不轻。
“情况怎么样?”林知夏直接问道。
“还是封着!警察刚撤走?没多久,说是初步认定意外,但还要等报告。”陈老板压低声音,整个人丧丧的,“可……可昨晚守夜的保安又听见动静了!应该还是那个化妆间!女人哭,哭得可惨了!还……还砸东西!保安快被吓死了,天没亮就跑了,工钱都不要了!”
宴清的目光越过?围挡,落在庆云楼那斑驳的飞檐和紧闭的朱漆大门上?。整座楼宇在阳光下静默着,却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腐朽和阴冷的气息。他眉心微蹙,指尖一缕凝练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化作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幽蓝色火蝶,振翅飞向戏楼的高处。
火蝶绕着戏楼飞了一圈,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微微扭曲。当它飞临戏楼后部某处时,幽蓝的光芒猛地一盛,随即好似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噗”地一声,瞬间溃散消失!
“好重?的阴煞结界。”宴清收回目光,语气微凝,“白?日尚能隔绝幽冥火的探查,此地怨气之深,非同小可。”
陈老板听得腿肚子直打转:“那……那怎么办?”
“开门。”宴清言简意赅。
“啊?可……可锁着啊!钥匙在警方那里……”陈老板傻眼了。
银漪嗤笑?一声,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屑:“一把破锁而已。”他上?前一步,手指在围挡的挂锁上?随意一抹,指尖银光微闪。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看?起来颇为坚固的铜锁应声而开!
陈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这几位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推开沉重?的围挡门,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木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戏楼内部光线昏暗,高高的戏台蒙着厚厚的灰尘,台下散落着几张破败的八仙桌和条凳。空气粘稠阴冷,明明是正午,却让人感觉像是踏入了黄昏的墓穴。
宴清走?在最前,玄色衣袍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让他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挺拔而不可测。林知夏紧随其后,颈间的心火毫散发着稳定的暖意,驱散着不断侵袭的阴寒。银漪则警惕地殿后,墨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收缩,扫视着四周。
穿过?空旷破败的前厅,绕过?蒙尘的戏台,后面便是通往后台的通道。通道狭窄而幽深,墙壁上?贴着早已褪色剥落的旧海报,依稀能看?出一些模糊的戏装人影,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闯入者。
越往里走?,那股腥甜的气味就越发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这香气混杂在腐朽的尘土味里,显得格外诡异。
陈老板缩在最后面,牙齿都在打颤:“就……就前面,左手边第二间……就……就是那化妆间!吊死人的那间!”
通道尽头,一扇暗红色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漆皮斑驳,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腥甜味和脂粉气,正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的!
宴清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他并未直接推门,而是并指在虚空中画出一道极其繁复的符箓。符箓由凝练的幽冥火构成?,线条流转着冰冷的蓝光,散发出破邪镇煞的气息。
“敕!”他低喝一声,符箓化作一道流光,无声地印在那扇暗红色的木门之上?!
嗡!
木门表面似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被符箓的力量强行撕开!一股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的阴冷怨气如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怨气涌出的,还有?一股极其清晰、像是浸透了鲜血的甜腻脂粉味!
同时,一阵很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滴答……滴答……”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像是水珠滴落在地面。
陈老板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宴清面沉如水,指尖再次燃起幽蓝的火焰,屈指一弹。火焰轻巧地撞开了虚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