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存?
林知夏微微一怔,咀嚼着这两个字。胡三三百年的枯守,最后?时刻的献祭,所求的,无?非是完成对旧主的承诺,守护住胡月娘最后?的生机。当胡月娘精魂归位,它的道,便已成就。魂飞魄散,不过是这条守护之道的终点。
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份沉重似乎也释然了。
人各有命,追求不同,结局自然也不会相同。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它等到了,也做到了。”
后?座一直抱着手机打?游戏的银漪,此刻却难得地安静下来。他?放下手机,墨色的竖瞳透过车窗,望向?野狐坡方向?逐渐缩小的轮廓,脸上带着一种少见?的感?慨。
“这老狐狸……是个狠角色!三百年的孤魂野鬼,守着个破坟堆,就为了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万一’……”他?咂咂嘴,语气复杂,“最后?还把自己烧得干干净净……啧,这份执着,我银漪服气!”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凑向?前排,“哎,嫂子,那‘心火毫’给我瞅瞅?这可?是好东西啊!狐族的心头火,用?来淬炼我的寒元说不定有奇效!”
林知夏被?他?这跳脱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将手中的心火毫往后?一递:“小心点!弄坏了把你鳞片拔了当抹布!”
银漪宝贝似的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感?受着精纯的温热本?源,墨色竖瞳里满是兴奋的光芒:“放心放心!我就研究研究!” 他?一边把玩,一边又?忍不住嘀咕,“不过话说回来,嫂子你这次可?是赚大了!这缕本?命灵毛,简直就是狐族的VIP金卡啊!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山精野怪,特别是狐狸一脉的,把这毛亮出来,保管它们纳头便拜!”
林知夏被?他?逗乐,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她看向?宴清,眼中带着询问:“这‘心火毫’和?灵毛……该怎么处置?” 她只知道这两样?珍贵,但具体用?途和?保存方法却并不清楚。
宴清目光扫过银漪小心翼翼捧着的赤红毫毛,淡淡道:“心火毫蕴含精纯狐火本?源与祝福之力?,于娘子而言,贴身佩戴最佳。可?辟除寻常阴煞邪祟,温养神魂,于修行亦有裨益。至于那缕本?命灵毛……” 他?顿了顿,指尖一缕凝练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化作一道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暗金色火线。
在?林知夏惊讶的目光中,宴清取过她手中的那缕被?金线缠绕的本?命灵毛。他?指尖灵巧地翻动,幽冥火线如同最灵巧的织女之手,迅速将灵毛与金线重新缠绕、编织,最后?竟在?火线末端,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暗金色火焰纹路,将灵毛牢牢固定其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瞬息之间。
“以此为引,幽冥火为骨。”宴清将重新处理?好的灵毛递还给林知夏。此刻的灵毛,被?暗金火线缠绕,末端缀着小小的火焰纹饰,更像一件精巧绝伦的艺术品。“贴身收好。此物灵性?非凡,遇险或需狐族相助时,以灵力?激发即可?。寻常阴邪,亦难损其分毫。”
林知夏接过,触手微温,暗金色的火焰纹饰流转着内敛而强大的气息,显然是宴清以自身龙气与幽冥火进行了加持和?保护。她心中微暖,小心地将这特殊的“信物”缠在?手腕上。
至于那截温润的心火毫回头等银漪研究完,可?以用?一根红绳系好,当作吊坠,挂脖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连日的奔波、心神的巨大消耗,此刻被?车内的暖风和?令人安心的沉水香气包裹着,浓浓的疲惫感?潮水般席卷而上。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好似听到宴清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睡吧,到家唤你。”
这声音如最有效的安神咒,让她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头一歪,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睡梦中,仿佛有温凉的指尖,极轻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带来一片安宁。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穿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山路,驶入了回城的公路。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山野逐渐变成了熟悉的城市轮廓。
当车子驶入林家老宅所在?的半山区时,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青砖黛瓦的老宅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悠扬的叮当声,驱散了旅途沾染的最后?一丝尘埃与煞气。
宴清停稳车子,侧头看着副驾驶座上依旧沉睡的少女。暖金色的夕阳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连日的疲惫让她睡得格外沉,甚至发出细微而清浅的鼻息。
他?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鎏金的瞳孔映着天边的晚霞和?她安静的侧脸,深邃的眸光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存。车内暖风低鸣,沉水香萦绕,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后?座的银漪早就按捺不住,悄无?声息地溜下了车,一溜烟地冲进了老宅大门,远远地还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喊声:“钟叔!肘子!我的大肘子准备好了没!”
宴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动作轻柔地为林知夏也解开了束缚。沉睡中的人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仿佛寻找着更舒适的源头。
宴清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伸出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座椅中打?横抱起?。林知夏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微凉的衣襟,睡得更沉了。
他?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踏过老宅门槛。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廊下的夜灯次第亮起?,昏黄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暮色。
宴清抱着她径直走向?他?们居住的院落。院中那株老梅树,虬枝在?暮色中舒展,枝头几朵早开的梅花散发着清冷的幽香。
他?走进卧房。这里布置得古朴雅致,临窗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榻,铺着厚厚的绒毯。将怀中人轻轻放在?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为她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没离开,而是直接在?榻边的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榻边小几上一卷没看完的古籍。幽蓝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化作一盏玲珑的小灯,悬浮在?书页上方,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房内一片静谧,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榻上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隐没,星辰悄然点亮了夜空。老宅的飞檐斗拱在?深蓝天幕下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宴清的目光落在?书卷上,心思却似乎飘向?了远方。鎏金的瞳孔在?幽□□火的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重塑龙躯所需的龙骨龙魂,散落各方,线索渺茫;林家先?祖留下的因果孽债,暗处窥伺的宵小之辈……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凶险莫测。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榻上那张恬静的睡颜时,眼底深处翻涌的寒冰与星河,便悄然化开了一丝。
烛火摇曳,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窗外的老梅树,在?沉寂的冬夜里,悄然孕育着下一个春天的花苞。
第84章 血胭脂(一) 以人血怨气为引,封存于……
早春的风卷着枯叶, 掠过?林家老宅高高的马头墙,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城市边缘的微尘气息。林知夏盘膝坐在东厢廊下的老藤椅上?,指尖捏着那枚温润的“心火毫”吊坠。赤红的毫毛贴着肌肤, 散发出恒定而舒适的暖意,如同一个小小的暖炉, 无声地滋养着她连日奔波后略显疲惫的心神。胡月娘的故事带来的震撼与唏嘘, 在老宅宁静的晨光里渐渐沉淀。
银漪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远处的青石台阶上?, 脑袋枕着个软枕,手指在最新款的游戏手机上?划得飞快, 嘴里还叼着半块钟叔刚炸好的芝麻糖饼, 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屏幕里刀光剑影,音效噼啪作响, 他时不时还含糊地骂两句“猪队友”。
宴清端着一杯清茶,从书房踱步出来,月白?色的广袖长衫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清隽。他在林知夏身侧的藤椅坐下, 将茶杯轻轻搁在小几上?,目光扫过?她颈间那抹温润的赤红, 眸中掠过?一丝满意。
“心火毫温养神魂,娘子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他声音低沉, 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自?然地伸手,将林知夏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微凉的指尖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知夏扭过?头冲他笑?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火毫光滑的表面。
“月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把她自?己留在野狐坡我还挺不放心的。”
“那里是她族人安息之地,又有?你我留下的阵法护持隐蔽,如今只需静待水磨功夫就可恢复, 安心。”宴清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倒是娘子,可还觉得疲乏?”
“好多了。”林知夏摇摇头,正要说话,放在小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老板”三个字。
看?到是他来电,林知夏眉头跳了跳,心说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又又又摊上?事儿了吧!
按下接听键,陈老板那带着哭腔、又急又怕的熟悉嗓音立刻冲了出来,连旁边的银漪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林大师!救命啊林大师!您这次可千万要救救我啊!我……我摊上?大事了!要命的大事啊!”
林知夏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这阵惊慌失措的喊叫过?去,才冷静地问:“陈老板,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