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业带着雾痕的眼?睛,无声打?量着她。
“说?来说?去,沈娘子?还是为了救宋郎君的性命?”
“救宋郎君的性命,不过是为了成全过去的情分罢了。我知道将?军憎恶宋家,让将?军手下留情是强人所难,但将?军报复宋家任何人,我绝不会阻拦,唯独希望将?军留宋檀一命,全了我的私心。”
李信业看了看面前的图样,苦笑道,“一个郎君而已,居然值得沈娘子?这般费心?沈娘子?既然拿出这么?多?的诚意,某又怎会不同意?”
何年忙活一日,如?今保下宋檀性命,方觉疲累虚浮,平静道,“将?军既然同意了,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走后,李信业在书房,又对着图样研究了一会。
等?他洗漱完毕,回到后院时,女娘已经睡熟了。
室内红鸾天喜的布景已经撤掉,她盖着的被子?,是茭荷色金鱼水藻纹锦被。
火炉旺盛,无焰而有光,映照的她脸庞潮红。
锦衾半褪在腰间,露出月白里衣,勾出薄如?蝉翼的肩胛骨。
李信业坐在黑漆围子?榻上,看了一会,才起身上床。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她的气息如?同雪花一样,在整个帐幔里漂浮,掉落在他的瞳孔里,化?作了湿润的雾气。
李信业翻身对着她,许久,他忍不住伸出手,隔着一指的距离,慢慢抚摸她的背部,肩膀,后脑...
一丝头发蓬松的翘了起来,被他灼热的手指,勾缠在中指上,炉光之下,闪闪发亮。
那种渗入骨髓的渴望,心潮澎湃的爱,化?作一种清晰的痛苦。
越克制越痛苦。
他的手佝偻在半空。
女娘不知梦到什么?,低低呓语了一句。
他凑近想?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她却懒散翻了个身,正对着他。
正当他不敢动,感受着她幽兰的呼吸,轻喷在胸膛时,女娘涌进了他怀里。
李信业只觉呼吸凝滞。
前世,他们最美满的时候,她也从未这样将?头贴着他的胸膛,手臂缠着他的脖子?,似乎怕他会跑了。
他不确定?前世是个梦,还是眼?前是个梦。
也不敢相信,他曾贪执的一切,付出代价没有握住的月亮,会自己落入他怀里。
李信业的理智,在夜晚全线崩盘。
他将?她搂在怀里,任她鼻息萦绕在他脖颈上,这一次,他听清她喃喃自语的是,“不是我...”
她拖着鼻音,似乎很委屈。
李信业抚摸着她浓密的乌发,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郭静姝’。
李信业动作凝滞了。
前世御史中丞,郭路郭大人的女儿郭静姝,正是因掉落将?军府的白莲塘而死。
第38章 第38章 红鸾星入命
夜里骤寒, 晨起帘外都是霜化的?水,枯草凄木,濡着湿寒之气。
何?年躺在床榻上,乌发散落, 神色憔悴。
她的?手垂落在外, 苍白而细,枯萎的?雪片莲一般。
坐在凳上的?府医, 把完脉后安慰道, “夫人前两日受了惊吓, 过了凉气, 心寒则淤, 脾寒则湿, 寒性?收引,凝滞不通,故而夜间会高热不退。老朽给?夫人开得方子,发散风寒, 解表祛湿, 夫人只要按时吃药,好生休息,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
何?年虚弱的?笑道,“有劳薛医工了。”
李信业瞥她一眼, 亲自送府医出去。
走至外间时, 他忍不住确认道,“夫人当真只是风寒之症吗?”
他婚假未结束,昨晚守了她一夜,今日也没去营房,眼底都是乌青。
薛医工听完, 捻着胡须笑道,“将军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老朽保证夫人喝了我的?药,不到两日,药到病除。”
李信业脑中浮现,圆明天师昨日的?承诺,“仲石尽管放心,佩戴了我的?灵符,凭她是什么精怪附身,都定然驱除体内邪祟,保神护体”。
他现在有点不确定,昨夜种种,究竟是驱除邪祟导致的?,还是真的?只是偶感风寒?
李信业不是信鬼神之人,但因为圆明法师多年前,曾占候布卦,一语中的?,因此,让他对神鬼之说,才多了敬畏。
李信业记得,那?年父亲刚去世?,他常常一个人跑到大?昭寺,在往生殿中枯坐一整日。
徐翁和圆明法师,见他少小丧父,都多加照拂,慢慢熟识后,更?是将他视作亲子。
在他决定去边关参军,远赴戎机,沙场雪恨那?日,他最后一次去大?昭寺祭拜父亲,告别故人。
徐翁哭得泣不成声,圆明法师却摸着他的?脑袋说,“仲石,你去北境也好,你命带伤官,有红鸾星冲克,军中没有女子,倒是你的?好去处...”
他那?时不通情事,只觉圆明法师神神道道,一派胡言。
圆明法师却一脸严肃道,“生劫易过,情劫难渡,仲石,你二十岁前,要避开女子,红鸾星入命,日柱逢合,合化不利,人命逢之,此乃官杀双煞同列之凶,与你与她,皆是七杀...”
李信业听着‘红鸾星’,‘官杀双煞’,‘同列之凶’,一知半解,又想到圆明法师年纪大?了,只当他是诓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