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想?要借后宫牵制前?朝,那她就搅弄的后宫失和,前?朝也乱成一锅粥。
暮色四合,宫门落锁的闷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何年?转身走向?内室的紫檀案几,她执笔蘸墨,笔尖在砚台边轻轻刮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消遣。”
疏影捧着烛台走近,跳动的烛光在洒金帖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看见自家娘子笔下流淌出的簪花小楷,不由轻声道,“娘子这是要......”
“客居于此,总要略尽地主?之谊。”何年?手腕轻转,一个个娟秀的字迹在纸上绽开,“明日你将?这些帖子送往各宫,再备些时新的绸缎首饰作见面礼......”
疏影撇嘴,“娘子,咱们原只是来赴宴的,如今被困在这儿,哪有什么体面的物件送人啊?”
“去找宋勾当要呀!”何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唇边漾开一抹狡黠的笑。
“明日我?自当亲自打点这清漪宫的布置,你也知晓我?的脾性,最是受不得半分将?就。既然宋勾当说了?,这是为着让我?避开婆母锉磨,好生将?养,才特意向?天子求来的恩典,那吃穿用?度,自然该照着从前?闺阁时的体面来。但凡缺了?什么,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去找宋勾当讨要。莫要畏缩,你越是理直气壮地讨要,他反倒越放心。”
“那将?军?”疏影露出惶惑的表情。
“先不要管将?军。”何年?搁下笔,正色道,“当务之急,是要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
“记着......”何年?附在疏影耳边,压低声音道,“从今往后,你只需做好两件事即可。”
“一是管理好清漪宫的宫女,确保我?过得舒心惬意。二?是,平日装作闲来无事,在各处走动走动。与那些宫女嬷嬷们闲话家常时,探听清楚各宫娘娘的脾性喜好,理清这深宫里的亲疏远近。”
“切记,”她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要如家常闲谈般自然,莫叫人瞧出半分刻意。”
第129章 第129章 宫中生活
冬日的晨光攀过清漪宫高耸的宫墙时, 已然?褪尽了温度,只余下一层薄纱似的清辉,若有若无地覆在?琉璃瓦上。
何年倚在?雕花窗棂旁,看着庭院里那株老梨树投下的影子一寸寸缩短。霜花在?窗纸上渐渐消融, 留下蜿蜒水痕。
“夫人, 郑淑妃方才?遣人过来,邀您去赏她新得的绿萼梅。”
何年甫入清漪宫, 便依礼往各宫送了见?面礼。
给刘贤妃的是龙泉窑青瓷香炉, 郑淑妃的是岭南进?贡的龙脑香珠, 冯昭仪的是苏州绣娘新制的金线璎珞项圈, 其余各宫妃嫔, 则各得一匣上好的松烟墨。
因宋檀的长姐曾执掌六宫, 他常伴长姐左右,对各宫娘娘的喜好了如指掌,礼物自然?送的妥帖周到。
几日后,回礼便纷至沓来。
刘贤妃回赠一对鎏金香兽, 郑淑妃差人送来珍品绿萼梅一株, 其余妃嫔亦以?珠宝首饰相赠。邻近宫殿的几位贵人,更是亲临清漪宫,表面上是回礼,实则都想亲眼看看这位曾名?动?京城的沈家女、将军妻。
何年来者不拒, 摆出一副深宫无聊的模样, 与诸位娘娘小主们相谈甚欢。其中,她与郑淑妃走动?最为频繁,二?人时常品茗赏花,倒真显出几分?亲密来。
这会儿,何年听到宫女禀告淑妃邀请赏梅, 她不由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时唇角已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知道了。你去回淑妃娘娘,说我梳完妆,待太医请过脉,便去她宫中一同赏梅。”
她慵懒地抬手理了理鬓发,八名?宫女鱼贯而入,或捧锦缎华服,或执象牙玉梳。何年端坐于菱花镜前,任由她们侍弄妆扮,恍若一尊精致的瓷偶。
“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式?”流萤屈膝行礼,声音柔和?却?不失持重。
这八名?贴身宫女皆是宋檀精心挑选,尤其流萤曾在?宋皇后身边侍奉多年,最是精明能干。如今宋皇后幽居冷宫,这些旧人便被安插到何年身边,明为侍奉,实为监视。
何年恍若未觉其中深意,葱指轻点妆奁,拈起?一支累丝金凤簪在?发间比了比,“梳个与上回相似的发髻,不过要更精巧些。”
她眼波流转,唇角噙着骄纵的笑意,“最好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又转向一旁捧着香炉的疏影,“将御膳房晨起?送来的酥酪樱桃蜜、金乳玫瑰饼各
春鈤
备一份,给冯昭仪送去。”她轻抚衣袖上绣着的缠枝纹,语气亲昵,“就说我今日不得闲,明日定去寻她说话。”
“秋娘好雅兴。”宋檀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这些日子,他总是这般神出鬼没,时而带些精巧的吃食,时而捎来稀罕的玩物。一如往昔,送到她跟前的永远都是最上乘的物件。
见?宫女正端着那两碟精致点心,要往冯昭仪处去,宋檀眸色一沉,“我特意吩咐御膳房晨起?新做的,倒不见?你珍惜。这般满宫里散,知道的道是秋娘大方,不知道的......”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还以?为秋娘是在?借花献佛,暗中结党呢。”
何年心头一紧。她日日往各宫送东西,就是要让六宫嫔妃都瞧见?,她清漪宫的一应供给都是顶尖的。这般狐假虎威,才?能引得那些势利眼的妃嫔主动?攀附。
“宋勾当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何年倒打一耙,“你日日送这些来,我若全吃了,怕是要胖得连宫门都挤不出去。这么好的东西,我吃不下扔了岂不可惜?”
宋檀目光在?她面上打量着,似乎在?辨别真假。
这半月来,她确实乖巧。或临窗摹写《灵飞经》,或在?暖阁调制蔷薇露分?赠宫人。偶尔兴起?,还会唤尚服局的女官来量体裁衣。天水碧的云锦要配墨玉嵌银丝耳珰,海棠红的缂丝裙需搭羊脂玉禁步,挑剔得连尚衣女官都暗自咋舌。
天气晴好时,她便乘着步辇往各宫串门。有时在?郑淑妃处赏花,有时去冯昭仪宫里品鉴新得的字画。整日里不过吃茶赏花,活脱脱是个富贵闲人。
宋檀初时疑心,后来见?她与郑淑妃交好,倒也放下几分?戒心。
因为郑淑妃是郑太傅之?女,其父曾对庆帝有授业之?恩,故而庆帝登上皇位后,就将其父擢升为太傅,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但郑淑妃自幼受教于太傅府中,言谈举止皆是标准的京城贵女风范,与何年未出阁时的性?情颇为相契。
更关?键的是,郑淑妃是宋皇后的人。据淑妃所言,两人每日相聚,不过品茗赏花,聊些京城时新花样,偶尔谈及选秀的闲话,从不涉及时政要事。
“我不过担心你不肯接受我这番心意......”宋檀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意,“御膳房晨起?是不做点心的,偏你素来只用现烤的糕点,每日晨起又要服用太医开得滋补汤药,我怕你受不住那汤药的苦,这才破例为你开了小灶,你倒是一点不领情。”
何年侧首避开他的视线,青丝垂落掩住半边面容,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影。
宋檀忽的矮下身来,衣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他仰着脸瞧她,眼底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朝阳,浮着层薄薄的笑,像年少时每次惹恼她后那般,认错认得又快又诚恳。
“是我多事了。往后这些点心,你爱尝便尝,爱赏人便赏人,我绝不再多嘴半句。”
他声音放得极轻,尾音带着点讨饶的意味,恍惚还是当年那个讨她欢心的少年郎。只是那腰间蹀躞带上的银鱼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冰冰的光。
“小事罢了!”何年欲起身,却?被宋檀摁住了肩膀,她下意识推开,却?听他道,“听说秋娘近日对选秀名录格外上心,秋娘问这个做什么?”
何年身子一僵,坐着没有动?,宋檀手指轻柔抚着她浓密的乌发,温声道,“你问那些宫人,不如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