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做了这个?梦......”何年?眼里映出几分急切,“可否告诉我,梦里你为何要跳湖?”

烛花‘噼啪’爆响,郭静姝望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迟疑道,“其实......”

那段梦魇般的记忆,像一根倒刺般深深扎在?她心底,每每想起都让她喉头发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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眶发热。她脸涨得通红,羞于启齿那可怖的经历。

可当?她抬眼看向女娘关切的目光,又想起父亲遭人构陷时,是?眼前人雪中送炭;皇后宫中也是?她护自己?周全,就连这次的事情也全赖她帮忙......

郭静姝垂下眼睫,避开?女娘灼灼的目光,半响,才?道,“其实......”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其实......是?因?为你身边的李妈妈,递给我一面菱花镜。”

郭静姝强忍着哽咽,艰难道,“她说......说是?娘子命她交给我的,让我对着镜子......看清......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话至此?处,她猛地咬住下唇,将失控的泣音咽回喉咙。

“菱花镜?”何年?不解,“我未曾如此?交待李妈妈,定然是?她从中挑拨。可你为何因?这句话,就折了自己?性命?”

郭静姝指节捏得发白。

她也是?死后才?知?,沈娘子并不知?情。且沈初照的奶娘李妈妈,现下就因?构陷主子关押在?御史台,这等恶毒仆妇的话,自然不能信。

“那面手镜.....”郭静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让我想起最不堪的遭遇。我当?时只当?你们是?一伙的,故意?拿这个?来羞辱我.....羞愤之下,我就......”

何年?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他们是?谁?”

郭静姝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在?衣衫上洇出湿痕。

“梦里,我去西园雅集淘些古籍,总能在?那里遇见宋家三郎。他待人接物温润如玉,言谈举止皆是?君子风范......”

“而且......”郭静姝顿了顿,才?接着道,“家父身为御史中臣,因?直言进?谏得罪了不少权贵,那年?上元夜宴,便有?权贵之子借酒装疯,当?众发难于我。是?宋小郎君挺身而出,替我解了围......”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恍惚,映着眼底水光潋滟,颇有?物是?人非的感慨之态。

“我只当?他是?正人君子,故而从未防备什么......”

“后来......”郭静姝的声调几乎破碎,“他时常借故与我攀谈,渐渐熟络起来。直到......直到那日他邀我去画舫赏湖光雪色......”她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明知?不妥,却还?是?......”

郭静姝的叙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何年?看着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结果等在?那里的......等在?那里的......不是?宋小郎君,而是?他的兄长宋鹤。宋鹤说我父亲不知?天高?地厚,既然敢处处为难宋家,那他便要,便要让宋家的下人们......都来尝尝郭家女娘的滋味......”

郭静姝的瞳孔剧烈收缩,单薄的肩膀,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他说的那些话......”郭静姝死死闭着眼睛,泪水却还?是?从睫毛间渗出,“比这还?要龌龊千倍万倍......他说要让我成为这世上最肮脏的女子,要让我父亲......让父亲这个?以?清正闻名的孤臣......沦为天下的笑柄......”

话未说完,她已忍不住干呕起来,仿佛要把那些肮脏的记忆都吐出去。

何年?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摸到一手冷汗。

“没事的,都过去了......”何年?将人一把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坚定,“那只是?个?噩梦,今生绝不会重演。”

但她心里知?道,那不是?噩梦,那是?郭静姝的前世。

何年?垂眸看着怀中哭泣的人,想到自己?虽未重生,却因?李信业重生的缘故,这才?忆起前世种种。所以?......郭静姝,大约也是?因?着自己?所赠香囊,乃至圆明法师亲手加持的护身符,冥冥中牵动因?缘梦到前世罢......”

“静姝,你若实在?难受,就不必说了。”何年?用绢帕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冷汗,柔声道,“你只需告诉我,那镜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年?实在?想不通,将军府中,为何她看一眼镜子,就投湖自尽了。

郭静姝的嘴唇哆嗦着,每个?字都宛若血肉里生生剜出来的,听得何年?也心惊不已。

“那画舫里......四壁都嵌着铜镜......他们按着我的头......逼我......逼我看着镜中的自己?......”

泪水砸在?何年?手背上,烫得惊人。她能感受郭静姝所经历的非人折磨。

何年?突然将人紧紧搂住,心疼道,“莫要再说了。”

怀中的身躯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哀鸣。

“那些下人们行事时......宋鹤就倚在?......倚在?描金铜镜旁......”

她的声音绝望般平静下来,“他一笔一笔......将我的不堪......绘成了春宫图......事后我......我本想一死了之......可他却说......若我敢寻死......就把这些画......散到全京城的勾栏瓦舍......让天下人都看看......”

何年?心头骤然雪亮。

宋鹤此?人,本就是?个?以?摧折人心为乐的衣冠禽兽。他不仅要玷人清白,更要诛心毁志,这才?刻意?令静姝,在?铜镜中目睹自己?的不堪。而那面菱花手镜,已然化作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成了刻进?骨髓的禁忌之物。

而宋鹤深谙此?道,将军府的莲花池旁,他只需让李妈妈这个?老?虔婆,两边虚传消息,再提前将手镜放入静姝手里,心志早就被摧毁的女娘,自然会产生应激反应。

而且,静姝还?会以?为,自己?不堪的遭遇,早就沦为她们圈子里的笑料。万念俱灰之下,她再也活不下去了。

郭静姝

春鈤

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满眼都是?憾恨与不平。

“我死以?后,魂魄滞留人间不得往生,亲眼见宋鹤持着那些不堪的画作,威胁家父自绝于世,否则便将这腌臜画作散入坊间,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知?道向来守礼的御史中臣家,养出了个?不知?廉耻的女儿?......父亲悲愤交加,最终......最终只能......只能纵身跃入那冰湖......”

何年?强忍着痛苦安慰她,“那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梦里都是?相反的。”

“可那不是?梦!”郭静姝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虽然时序错乱,但宋小郎君确实主动接近我,宋皇后确实有?了身孕,大梁三皇子也如约来京......”她的语气越来越急,“只是?,这些按部就班发生的事情,却产生了变故,倒像是?......有?人刻意?在?扭转因?果......”

她猛然抓住何年?的手腕,“是?姐姐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