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若执意宠信宦官,纵容鹰犬横行?,届时,莫说父兄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便?是婆母受制于京中,恐怕也难安全。

须得?尽快寻个稳妥法子,将老夫人送出这是非之?地。

可......该寻个什?么由头?她凝眸沉思,却?始终理不出个万全之?策来。

正踌躇间,忽听母亲开口?道,“秋娘,桂妈妈和青霭那两个背主的奴才,今早被皇城司的人押回了沈府。你父亲气?得?当即要发卖她们,可我想着......”

母亲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我想着,你如今已是李家妇,况且那胎儿......终究是李家的血脉。这般处置,总该由你和亲家夫人做主才是,我们沈家岂能越俎代庖?”

说罢,母亲朝外间微微颔首。

不过片刻,外?头便?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桂妈妈和青霭被几个粗使婆子押了进来,二人鬓发散乱,神色惶惶,一进门便扑通跪倒在地。

“女娘......老奴糊涂啊!”桂妈妈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老奴只当宋郎君与您自幼相伴,情分非比寻常,这才将当日之?事悉数告知......”

她膝行?几步上前,重?重?叩首道,“老奴真的不知道宋郎君会害您,也没有想过要背叛女娘......”

似想起什?么,她猛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记耳光,脸颊立时红肿起来。

“那件衣裳,是老奴错了!老奴不该拿女娘穿过的衣裳送给外?男。是宋郎君说想要留个念想,老奴实在心疼他?和女娘这么多年的情分,这才失了分寸......”

“老奴对不住女娘的信任啊!”

她抬手又要自惩,沈夫人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放肆!主子还没问话,你倒先演起苦肉计来了?这就是尚书府教你的规矩?”

桂妈妈吓得?浑身一抖,慌忙伏地不敢再动。

一旁的青霭早已面如土色,额头抵着地面瑟瑟发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何年听完桂妈妈的话,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锦被上的绣纹,“你......将我当日穿的男装也交予他?了?”

桂妈妈瑟缩着点头,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母亲在一旁疑惑道,“什?么男装?”

何年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母亲不必忧心,不过是女儿一时贪玩,学话本里扮作郎君玩闹的衣裳。”

她虽然神色如常,宽袖下的手指却?掐进了掌心。

宋檀既得?了那件衣裳,为何只拿李信业焚毁的衣物发难?若他?当众出示她的衣物,恐怕她就没那么容易走出皇城司了......

毕竟那日即便?有大氅遮掩,人多眼?杂,也难保不会有人看见她内里的装束。若真被当众指认......

何年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心绪。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静。

“宋郎君与我自幼相识,你们待他?亲近些?,原也无可厚非。只是背主之?事,终究不可轻纵。念在多年主仆情分......今日便?取了身契,带着家小离京去吧。”

室内一时静极,只闻得?桂妈妈压抑的抽泣声?。

何年目光微垂,缓缓道,“趁着天色尚早,城门未闭,早些?启程。从此......各自珍重?罢。”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让跪着的二人浑身一颤。

青霭终于忍不住重?重?叩首,“谢、谢娘子开恩......”她声?调发抖,额头触地有声?,怕极了会被发卖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去处。

待二人退下后,屋内重?归寂静。窗外?隐约传来侍女们细碎的脚步声?,想是正忙着张罗午膳。

不一会儿,疏影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少夫人,老夫人那边传饭了。”

何年虚弱地摇了摇头,“我身子不爽利,就不去前厅用膳了。你去回禀老夫人,就说我歇下了。”

说着,转向?母亲和嫂嫂,面露歉意,“秋娘今日实在......”

沈夫人连忙打断,“傻孩子,”她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你且好生将养,这些?虚礼不必放在心上。”

前厅里,李老夫人特意命厨房备了满桌饭菜,热情招待着来客。席间宾主尽欢,沈夫人与李老夫人说起女儿幼时趣事,不时传出阵阵笑语。

用罢午膳,沈夫人见日影西斜,知道女儿需要静养,便?带着儿媳起身告辞。

临行?前又特意嘱咐疏影,“好生照看秋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府里说。”

暖阁内,何年倚在绣着缠枝牡丹的锦缎引枕上,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她倍感疲惫,却?仍强撑着精神打理琐碎事务。

窗外?的日光透过纱帘,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不时停下笔,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北境的布局正在稳步推进。承影已命暗探混入叔父的商队,明面上是护卫商旅,实则要摸清整条商路的关节要害。

至于她们自己的商队,案几上摊开的名册上,朱笔勾画着可靠之?人,墨笔标注的尚需考察。

何年提笔又添了几处批注,墨迹未干便?搁下了笔。

待商队路线与人员安排终于理清,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正欲唤人掌灯,忽听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娘那粗犷的嗓音已穿透门帘,“主子!主子!黑娘有事禀报!”

何年抬眸,见黑娘一脸颓丧地立在门前,不由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可是狸奴又惹你生气?了?”

黑娘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哽咽,“主子,那个狸奴当真是个黑心肝的!我精心养好的小狗,让他?照看几日,您看......”她从怀中捧出一团毛茸茸的尸体。

何年定睛一瞧,那小狗已然僵直,再无声?息。

“我明明嘱咐他?要好生照料......他?却?说,这狗断了一条腿,活着也是受罪,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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