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在她发间停顿,带着?厚重的力量,“一切准备,都是为这最后的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几?个字,听得人心脏骤快。

何年?得知他明日出征的消息时,在烛火下枯坐了整晚。翻箱倒柜想?给他备齐行装。

最终却只收拾出几?瓶金疮药、几?匣点心蜜饯果脯松糖,和几?件絮了新棉的里衣。

北境似乎什么都匮乏,又似乎什么都不缺,她现在才明白,他最需要的就是平安。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无常,独独平安最是稀缺。

何年只觉心口泛起细密的疼。

这一日,她已筹谋了太久。要让他镇守北境,要保住大宁疆土,要改写史书上那血流漂杵的‘至暗三百年?’,不再使生民涂炭.....

她像个执棋的狂徒,带着旁观者的清醒与大胆,以为最坏不过历史重演。

可此?刻,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她的心脏。

如果因为她这只蝴蝶的振翅,让两?百年?后才赢下的塑雪之战,提前到了元和二年......

如果这一战成?了他的埋骨之地.....

何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闭上眼睛不敢去?想?。

“李信业......”她语气里带着?急迫和慌乱,“你活着?最重要,只要你活着?,塑雪城总会收回来......”

李信业自进屋就黏着?女娘不松的手,此?刻更不舍松开。

“秋娘,我答应你,塑雪会收回来,我也会活着?回来。”

何年?咽下心底担忧,抬头望着?他,“既如此?,那我就等你胜利的消息。物资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庆帝这次亲下圣旨派你出征,军饷必然会跟上。就算宋家人在军饷上动手脚,我们还有自己?的商队...”

她眸光微动,想?起此?事依然觉得开心,“父亲答应寒河采珠的事情了,到时物资囤积在灵关?,你派人去?取.....”

李信业望着?更漏,知道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动身。他索性卸了外甲,脱掉外裳,只着?中衣靠在床榻边,将秋娘整个儿拢进怀里。

这般温存时刻,用来洗漱睡觉都嫌奢侈,他只想?把每一寸呼吸都烙进记忆里。

“秋娘......”他下颌轻蹭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你父兄向来明哲保身,这次怎会......”

话?未说完。就感觉怀里的人儿身子一僵。

何年?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我骗父兄肚里怀着?你的孩子,父兄说不涉足朝堂纷争,那些?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你如今是自家人,他们自然护着?你。”

话?音未落,忽觉这话?烫舌,耳尖先熨起一层热。

李信业笑得胸腔震动,指尖抚过她绯红的脸颊时,在烛光下泛起一层薄汗。

??????

“还有两?年?...”他喉结滚动,将汹涌的情潮生生压成?一声叹息,“我再等秋娘两?年?...”

他刻意避开她颈间幽香,害怕自己?失了分寸,转而拨弄起一旁包袱里的物件。

里面密密麻麻装满了东西。

“药我带三瓶,棉衣也带着?”他声音陡然低至气音,“余下的...等我回来再用。”

“李信业”,何年?攥住他的手腕,表情也郑重起来,“你不要回来,无论京城发生什么,无论庆帝是下十道诏令,还是二?十道诏令,哪怕庆帝以抗旨罪论处...”她定?定?看着?他,“你都不要回来。”

“你镇守北境一日,庆帝就一日不敢动母亲和我。”

烛火映得她眼底幽光浮动,“除非你收到我的亲笔信,我告诉你,清君侧的时候到了,让你率大军回京...”

李信业听女娘此?言,心里莫名难受。

双臂如铁铸般箍着?她纤细的腰肢,却又在触及她肌肤时放轻了力道,像是捧着?易碎的薄胎瓷。

“秋娘”,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后腰处的衣料,那动作既是安抚,又似要把她的轮廓烙进掌纹。

“去?大昭寺上香的时候,碧霞元君娘娘的案台下,有一块松动的板子,你将信留在那里,蔡公公自然会去?取。若是有急事需要通知周太后,就凭着?这枚玉佩去?见圆明天师,他会替你安排。”

他将怀中人又搂紧了几?分,“承影、沥泉、湛卢都留给你。”

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仿佛在交付最珍贵的兵符。

“承影掌府中暗卫,心思细腻周到,办事稳妥。”他指尖在她掌心打了个转,“联系哭祭社和暗卫的事情,可以交给他去?办。湛卢的轻功踏雪无痕,你可以派他去?打探消息。”

“至于沥泉...”李信业指节无意识收紧又松开,“沥泉长相清秀,我当初从野市将他买回来,就是想?着?他的样貌很合你喜好,只怕现在秋娘看着?他会生气......”

他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后。

何年?侧头避开他贴着?耳廓的唇,狐疑道,“李信业,你买沥泉的时候,怎会知道我喜欢什么样貌?”

李信业一时怔住。

说来难堪,他是照着?宋檀幼时的模样买的。

女娘听不到回应,仰头回望着?他,见这人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喉结却随着?呼吸上下滚动,在烛光下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她目光不自觉地顺着?那线条游走,从凸起的喉骨滑到微敞的衣领处,那里露出一截锁骨,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何年?指尖轻轻搭在他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伤疤上。指腹下的肌肤温热,伤疤却泛着?不自然的凉意,像一块永远无法?融化的寒冰。

“这就是你,十三岁护送粮草,留下的刀疤吗?”

李信业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崩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