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算李信业死不?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待他离京后,他再撺掇庆帝,将秋娘接入皇宫做人?质,那他就有机会?与秋娘重修于好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出?列,朗声道,“陛下,臣附议!两国邦交固然重要,但公主绝不?能如此仓促下嫁!”

李信业侧目瞥了宋檀一眼,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未言语。

其他翰林学士见状,以为这是宋相授意,纷纷附和着,“是啊,陛下!即便议亲,也绝不?能在此时!”

庆帝面色阴沉,目光扫过群臣,最终缓缓闭了闭眼,似在艰难下定决心。

许久,帝王缓缓抬手,殿内霎时肃静。

“北境王李信业听旨”

庆帝声音低沉,字字如铁,“朕命你即刻率军北上,收复朔州、云州,驱逐北梁贼寇!边关诸军,悉听调遣,凡抗命者,以叛国论?处!”

他顿了顿,又冷冷补上一句,“另,北梁三皇子暂押天牢,扣为人?质。待战事平定,再行议和之事!”

圣旨既下,满朝寂然。

李信业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臣,遵旨!”

他低垂的眉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掩住唇角微扬的欣喜。多日运筹帷幄,今日终得偿所愿。

可这喜悦还未及漫上心头,便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取代。

他要离开秋娘了。

独自去北境。

第107章 第107章 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

离京的圣旨来得仓促, 李信业在宫中议完军情,又赶去?墩台整备兵马,回府时已是三更。

檐下风灯在雪夜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驻足阶前, 见内室的碧纱窗上透着?一抹暖黄的光晕, 心头暖热。

可脚下却似灌了铅。

这盏为他而留的灯,明日他便看不到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甚至比预想?的更为顺利。

待他离京后, 周太后那边才会真正发力。届时就算庆帝执意要保宋家, 打压御史台, 他在北境的三十万铁骑, 就是悬在天子头上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 只有在远离朝堂的边关?才能发挥威慑。让那九五之尊在御座上坐不安稳,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轻举妄动。

而困在玉京城的金丝笼中,他只能生锈。

李信业推开门,动作带起一阵吱嘎轻响。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像是划破了某种温柔的结界。

随着?门扉开启,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雪卷入,却在转瞬间被室内蒸腾的热意消融。

暖炉里烧得通红的银炭噼啪作响,松木的清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将他眉睫上的霜雪都熏成?了水珠。

秋娘斜倚在软枕上, 肩头摊着?本未收起的账册, 半幅杏色罗衾滑落腰际。

听见声响时,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乌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在灯下泛起绸缎般的光泽。

李信业站在门口,心脏几?乎化作一滩水。

他比谁都清楚, 这金丝笼般的玉京城,却也是滋养她的琼林苑。

京华的烟雨润泽她如瓷的肌肤,御街的富庶和繁华养出她灵动的眉眼,连西园雅集的书声都化作她谈吐间的锦绣文?章。

而他这个边关?长大的狼崽,明明与她隔着?泾渭分明的人生,却忍不住追随着?她的罗裙,敛去?锋芒蹲守在苑前,比那石狮更虔诚。

“秋娘,还没睡?”他解甲的手停在半空,玄铁护腕上的雪粒簌簌坠落,在青砖地上洇出几?朵暗色水痕。

“二?兄与我说了...”她嗓音里还带着?小?睡初醒的绵软,“明日寅时末刻就要开拔是不是?”

李信业点了点头,关?上了身后的门,也将风雪暂时掩在门外。

他解下沾满雪沫的斗篷,沉声道,“塑州之失原在计划之中,但北境的隆冬最是难熬,若不能尽快拿下塑雪城,莫说保住边境三州,光是暴风雪就能折损三成?将士。”

李信业说话?间走到榻前,带着?寒气的手掌覆住她的指尖。

他蹲在床边时,视线堪堪与她齐平,一旁妆奁上的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塑雪城临寒河而建,城墙比别?处高出三丈,粮仓地窖深挖十尺。北梁人守着?这样的要塞,我们的人却要在冰天雪地里枕戈待旦...”

何年?敏锐地捕捉到他谈及塑雪城时,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阴翳。那是六次兵临城下却始终未能攻克的执念。

“若暴雪封山前还攻不下......”何年?斟酌着?字眼,“不如先退守云州,来年?冬日再战也不迟.....”

她抽出手捋平他玄色战袍上的褶皱,那是骑马留下的压痕。

“李信业...”她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他,却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得百转千回,咬出缱绻柔情的味道,“你的安危最重要!”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衬得这句话?格外清晰,仿佛要刺破这些?年?,他骨子里烙下的‘城在人在’的军令。

李信业心头最坚硬的那处突然塌陷下去?,他伸手抚过女娘散落的发髻,喑哑道,“秋娘,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秋娘,这是最好的时机,今年?寒河冻得早,冰层比往年?厚了三寸。我六次率军渡河,表面上是军饷不济被迫撤退...实则每次都在丈量冰层承重,记录朔风转向的时辰,摸清每条小?路驻军的换防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