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打算怎么?做?”李信业见她挽起袖子,坐在案台边,似要写字的?架势。
“你给我研磨”,女娘挑出一支小巧的?金兔毫笔,“既然洗不净
春鈤
污水,那就给所有人?都泼一盆墨...”
李信业见女娘写下,“大理寺卿李仕汝,出身寒门却步步高升,跻身朝堂高位,皆因他手?握许多?大官的?犯罪证据,暗中勒索敛财,牟取私利...他家中书橱后面,竟藏有一面暗墙,家里一个?仆妇曾看见,墙内堆砌的?皆是金光灿灿的?金砖,据说李夫人?每日睡觉前,都要将金砖数一遍才能睡着...而他这次不幸丧命,说不定就是惹了朝中隐秘的?一位权贵,才惨遭灭口呢!”
李信业正在暗忖,秋娘怎会知道李仕汝家中之事,就见女娘接着写道,“大学士郭怀,向?来以孝敬七十岁老母出名,还提出母亲长寿的?秘诀,是过午不食,少?吃荤腥,其实郭学士是天底下最抠门的?人?,他就是舍不得给老母吃饭...与他交好的?同?僚都知道,郭学士最爱贪图小利,有人?亲眼所见,他晨起上早朝,舍不得买炊饼,每次分?食他家车夫的?炊饼吃,害得那车夫每次都吃不饱,也有口难言...”
李信业记得,这位郭大学士,之前因与车夫共食炊饼,而博得了礼贤下士,待下人?亲善的?美名...怎么?到了秋娘这里,就变成抠门不舍得买炊饼了,他一个?堂堂大学士,哪里差这一点小钱?
还疑惑间,秋娘又接着写道,“参知政事韩焘,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家犬狂吠不止。吓得韩母每日不敢出门,其实这是因为‘同?类相妒,同?业相仇’,韩母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癞皮狗托生,不信你去打听一下,满朝文武都知道,韩参知就是宋相的?狗腿子...”
沈初照久居京城,宴饮聚会,知道许多?京城秘辛,韩焘的?母亲怀他时,因高龄生子异常艰辛,这才鲜少?出门,而不是因为害怕狗吠...
“刑部尚书张希颖,他表面上装的?高风亮节,铁面无私,其实,他私底下可讨好宋相了,一直想让幼女张小娘子,嫁给宋相的?小儿子宋檀,不信你去打听一下,凡是宋小郎君出现的?地方,张小娘子都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就是我们寻常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这么?掉价跌份,当爹的?真是为了仕途,连脸面都不要了...”
“还有右卫将军曹茂,每日眠花卧柳,听伺候过他的?女妓说,其实他早就不行了,行房前全靠药吊着,就这...也是迎风倒,见花谢...”
李信业看到这里,脸都黑了。
她一个?深闺贵女,怎会懂这种市井污秽之词。
何年?却越写越激动,心?中不快荡然无存。
果然,背后蛐蛐别人?,是最快的?发泄方式。
她大笔一挥,居然开始编排起当今天子了。
“你知道圣上为何信任朱忠吗?刚登位就升任他为殿前都指挥使,这是因为我们这位天子啊,他喜好男风...不然你想想,后宫佳丽三千,怎么?陛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连皇后娘娘,肚子里也多?年?无子呢!这是因为娘娘们啊,都守活寡呢,若是怀上孩子了,那才奇怪呢?”
昭庆身为皇子时,没有孩子,是因为大局未定,宋居珉不愿他诞下宋家血脉的?孩子,自然也不允许旁得侧妃怀子。
如今没有孩子,是因为宋皇后还没有诞下长子,旁得妃子自然没份。
可百姓们哪里管这些?,只?知道寻常百姓一个?老婆,都七八个?孩子使劲生,天子有这么?多?老婆,肚子里都没动静,可见这位天子有问?题。
李信业见她写下的?话,心?脏几乎骤停,“秋娘,你是不想活了吗?”
“对”,何年?语气里都是雀跃,“既然大家对郭御史的?处境冷眼旁观,那就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等到所有人?都黑料缠身,那郭御史那点真真假假的?丑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既然洗不白,那就一起漂黑!”
何年?将所有人?都编排一通后,回头看着李信业,“对了,也该给你泼个?污水,否则你太干净了,鹤立鸡群也是罪过,还显得是我们背后捣鬼...”
她打量着李信业,“给你杜撰个?什么?罪名合适呢?既不会惹百姓不喜,又能消除天子疑虑...”
蘸满松烟墨的?金兔毫笔,笔头朝着李信业,她思虑再三才道,“武将大多?胸无点墨,又贪图美色,就写你沉迷沈氏美色不可自拔,白日宣淫,毫无避忌,就连她身边美貌的?侍女也不放过,不过沈氏善妒,你便?不敢造次...”
她落笔写下,“如今的?北境王啊,哪里还有半分?斗志?成日乐不思蜀,估计除了下面那杆枪,他连月隐刀都握不住了...
李信业喉咙一紧,像吞咽下滚烫的?炭火。
他站在背后,握住女娘的?手?,提笔将“就连她身边美貌的?侍女也不放过”,蘸满墨水覆盖住。
何年?不解他要干什么?,歪头抬眸间,感知到耳畔传来热息。
李信业俯身贴着她,趴在她侧耳沉声道,“白日宣淫可以有,你善妒也是真的?,旁得什么?我不认...”
第75章 第75章 轻易撩拨
李信业躬身写字时, 屈肘抵着楠木桌案,半臂环圈着她。
他身上?不是梦里的玄铁鳞甲,也不复惯常的武将劲装,而是宽大的朱紫鱼鳞袍。
长袍缓带轻裘, 宽袖垂落案前。
他提笔饱蘸松烟墨时, 织锦袖缘蹭过她的手背,衣摆金线绣的虎豹随动作起伏, 如同活物般舔舐着她。
女娘缩了缩脖子。
“李信业, 你...你作甚?”
他身上?让她心神不宁的炙热气?息, 倾覆般的斜压下?来, 她甚至能听到他喉结滚动, 重?重?碾轧她的后?颈, 翻搅她血液的声音。
李信业贴着她的耳边,语气?平淡道,“秋娘觉得呢?”
他低头垂眸,衣襟绣银螭形暗纹, 轻刮过她的耳垂, 搅得鬓发青丝簌簌轻颤。
见女娘不说话?,他撂下?金兔毫笔,指关节抵在澄心堂纸上?,镇纸微微移位, 他的手不经意间?, 将她箍在狭小的空间?里。
何年盯着他腕间?青筋,手背上?的凌乱箭痕,心脏恍若无数烛芯爆裂炸开,她的脉搏也跟着突突跳着。
“你...你别...有侍女...”
她开口说话?,才发觉声音东倒西歪, 努力咬住舌尖咽回颤音,却止不住耳后?薄纱似的肌肤漫开红潮。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他在背后?圈着她,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乃至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裸露的脖颈上?,撩起一层火烧红云...
李信业忽而轻笑,笑声震得她半边脸颊发麻,后?背云锦中衣泛起湿汗,连带脊骨都游着细密酥麻。
他慢条斯理卷起墨迹稍干的长卷,粗粝指腹若有似无刮过她的手腕。
“秋娘以笔为剑,以字为刃,确实?比我的月隐刀更锋利,也难怪我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