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笑着,正想夹起菜肴入口,突然停下问:“对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钟离沉默一瞬,看向她的手中的筷子,道:“……等吃完饭再跟你细说吧。”
两人安静而迅速地吃完菜肴,将桌面清理一空,浅川取出从沉玉谷买的新茶泡上,钟离沉吟着缓缓道:“这件事情,你听了也许会感到难过。”
浅川喝茶的手在嘴边顿住,不解问:“什么事?”
钟离看她一眼,眼眸深沉说:“昨天清晨,那位居住在灵矩关附近的千岩军将士之后明在礼去世了。他的家人找到往生堂,点名让我为他举办葬仪,同时额外邀请你一同参加。”
浅川感到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她不是一个月前才探寻过他。
那时正在璃月港疫情之时,但是他并没有被传染,正在藤椅上悠闲地晒太阳,为什么突然就去世了?
死亡真的离她好近。
浅川眼中泛起温热的泪水,内心茫然而难过,一位与她很渊源的老人就这样死去,真的会感到人生无常。
忍住鼻尖的酸涩,她问:“老爷爷去世的时候安详吗?”
钟离叹气点头,“根据他的家人描述,他们一般会隔天去看望一次老爷子,发现老人死去的时候,他便安然地卧在床上,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美梦。我检查过,他的面容平和,身体并无任何外伤,想必也逝去时并无痛苦,称得上是喜丧。”
浅川无力地捂住脸,心说,她应该早点再去拜访老爷爷一次的,可是总觉得时间还很多,总觉得有事情需要尽早完成,等忙完这一阵子,闲下来便去拜访他。
可是时间是不等人的,尤其是老人的时间,他们生命末尾的每一天都在与这个世界道别。
“你……别太伤心了。”钟离起身轻拍她的肩膀,又安抚地按了按。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旦错过,真的无比后悔。从稻妻回来后,我应该早点去见老爷爷一面的,而不是在瘟疫的事情解决后,一直沉迷于研究送礼。”浅川肩膀小幅颤抖着,声音里说不出的难过。
“我明白。”钟离抚着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腰间,这种事,他总是不知不觉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
在他怀里,浅川没心思想太多杂念,只是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明在礼的葬礼在三日后举行,和她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后,钟离离开了,他需要准备好三户人家的奠礼,时间紧迫。
在他离开后,浅川想着今晚一定要联系上逐月,了解清楚两人之间的时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次是否还要带东西过去呢?
浅川考虑一番决定将留言藏在身上,但并没有打算拿出来,毕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留言,可能会扰乱时间。
她尝试在月满楼直接入睡,进入那处空间,但是没有成功,所以说必须要去沉月客栈才行吗?
没有耽误时间,浅川传送到遗珑埠,并没有入住而是盘腿坐在客栈屋顶上进入意识空间。
通过海面,再一睁眼,她便身处一片荒芜的废墟中,上一次的古朴村落不再,而是多数房屋只剩下残破的半截土墙以及被大水冲刷过的痕迹,碎石泥土混杂一片狼藉。
浅川浮在半空整理情况,很明显这里已经是洪水过后许久的场景了,原本的村庄被洪水淹没,居住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提前逃走,她有些忧心。
“呵,你来了啊?”逐月出现在她远处的一根耸立的木桩之上,无比凄凉地笑着。
浅川飘到她身边,问:“逐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逐月扫了一眼下方的狼藉,轻描淡写道:“我引发大洪水,毁了这一片的村庄。”
浅川不赞同地皱眉,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呢?有什么一定要做的理由吗?”
逐月神情有些恍惚,视线飘远,望着河流的下游道:“摩拉克斯的实力太强大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她重复了两遍,能感受到一股不忍心。
但是浅川并未感到触动,只是在想逐月不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明明她之前和逐日分别的时候说过,她并不追求力量啊,所以才分道扬镳的,那为什么?
浅川询问出声,逐月的身躯抖动起来,面孔也开始扭曲,尖声道:
“我也不想的!是那些凡人求我帮助他们,我一再拒绝,他们却还是推崇我为神明。然后碎片就那样降临了,它说可以带给我无与伦比地力量和学识,只要我愿意守护人族,只需要守护人族!”
见她情绪崩溃,浅川施展了一道安宁术法让她神智清明了些。
逐月依然无法平静,脸上划过两行清泪,道:“后来,我还是接受了碎片,兢兢业业引领人族发展千年,却没想到某天它突然告诉我,尘世只能存在七位执政神明,其余的应该归于虚无。我当然不愿意,但是我发现无论愿不愿意,无数的魔神在同一时刻接收到和我相同的指令,他们开始拼杀,开始抢夺人族的信仰。”
逐月停了停,道:“我已经不可以再失去领地和人口了,可是力量又不如他人强大,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信仰我的民众奔向其他的魔神。”
浅川看着她,不赞同道:“该怎么说呢,拥有过后又失去的确会让人痛苦,但是那也不是你可以报复凡人的理由。”
逐月冷静片刻,摇头道:“我并不恨他们,我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碎片,在于其他魔神的争斗,在于我太弱小。”
“啊?”浅川没想到这个转折,有些疑惑。
逐月苦笑了下,道:“我想既然无法赢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还不如提前将他们驱逐出领地投靠其他魔神,留我一人自生自灭,何苦去争呢?”
浅川靠近她,观察她的神色不似作假,问:“那你说后悔又是怎么回事呢?”
逐月笑容僵住,定定地看着浅川说:“为此,我需要扮演恶神,而部分子民的牺牲是必要的。”
浅川想到了某个可能性,睁大眼道:“所以你……真的水淹了此地?”
她环顾四周,视线可见的范围内看不到半点人烟,只剩一片鬼气森森。
逐月飞到地面,在满地房屋的残骸中缓慢行走,喃喃道:“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我是为他们好啊,他们应该理解我的,对啊,我做的一点都没错。”
看着她似乎很萧瑟凄惨的身影,浅川又想到了那个词高高在上。
依靠强大的武力随意操控一部分人的人生,真的是可以接受的吗?